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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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將近一個半時辰,云知意一行人過完“打娘娘廟”三殿的所有流程后,被幾位手持長棍的廟中武道客氣攔在通往講經(jīng)堂的入口處。 云知意沒有強求,轉(zhuǎn)頭就出了廟門—— 這一下午在廟中的所見所聞讓她怒火中燒,她真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 身后廟門關(guān)閉后,云知意腳步重重地踏下石階,咬牙怒聲:“果然是歪……唔!” 她扭頭瞪人,滿眼的怒意轉(zhuǎn)為茫然訝異?;舴钋溥@家伙居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還一把攬住了她的肩! “你做什么?還不快撒手?!”她的唇被他掌心壓得死緊,本是以凜然之威說出的話,卻成了吚吚嗚嗚的嬌嚷。 霍奉卿薄唇揚笑,攬住她肩和捂住她嘴的手卻沒一處松了力道的。 原本隨行在后的鄭彤趨近一步,低聲道:“大小姐,山道兩旁的小林子里多了人?!?/br> 鄭彤與柯境是京中云府出來的家生武衛(wèi),放到哪里都算一等一的高手。既鄭彤這么說,顯然他們先前上山時兩旁林中并無人窺伺,是到此時他們離開,這些人才藏身于此的。 這些人顯然并無現(xiàn)身攻擊的意圖,想來是為了在此監(jiān)聽他們這一行人下山時說了什么。 有鄭彤與合金隨護,云知意倒無需將暗處那些宵小放在眼里??伤膊幌霟o謂旁生枝節(jié),便立刻收聲,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霍奉卿這才收回捂在她嘴上的手背到身后去,悄悄握成拳。 “喂,這只爪子不一并拿開?”云知意斜眼瞥向他還攬在自己肩上的右手,沒好氣地低聲輕呵。 霍奉卿無聲一笑,依言松手,握拳輕抵唇前,干咳一聲。 沉默地下了幾級臺階后,云知意垂眸看著腳尖,小聲發(fā)問:“他倆能察覺附近有人不奇怪,你為什么也能察覺?” “我沒察覺。猜的,”霍奉卿忽地低頭湊近她耳邊,“看懂這廟中玄機了么?” 他的氣息驟然拂過耳畔,刻意壓低的嗓音沉沉帶點輕沙,像粗糲結(jié)晶的蜂糖倏地抹過心上。 云知意猝不及防,一股酥麻之感猛自尾椎處躥起,震得她周身一個激靈,穩(wěn)了半晌才沒有拔腿奔逃。 她手肘一個使力就擊中他肋下最軟處,半點沒留情的。 這下輪到霍奉卿毫無防備,悶聲輕哼著捂住痛處,皺著五官覷她。 他的神情痛苦又無辜,聲出而唇無大動:“有人窺聽,這樣說話才萬無一失。” 我信了你的鬼!個狗竹馬,就跟背后這廟一樣透著妖氣!云知意紅著臉剜了他一眼,咬牙輕聲:“你看出什么玄機?” 這句話無疑是默許他靠近來講了。 霍奉卿慢慢直起身,眉梢微揚,毫不掩飾自己jian計得逞的愉悅。稍頃,他的薄唇再度貼近她耳畔。 “前三殿循序漸進是在篩人。如此,湊熱鬧或半信半疑的那部分人,最多到主殿就會被擋在外。我猜,會進講經(jīng)堂的人基本逃不過他們掌控,說什么信什么?!?/br> 這一點,云知意也是看出來的。 不過她并不是獨斷剛愎的性子,在遇事時有了自己的判斷后,還會習(xí)慣地再聽取旁人的看法以印證自己思路的對錯。 霍奉卿的這番看法與她心中所想一致,于是她輕輕頷首,示意他繼續(xù)說。 霍奉卿接著道:“你也不必絞盡腦汁冒險再去探那講經(jīng)堂,我已大致能推斷出講經(jīng)堂內(nèi)布散的秘密。你信我嗎?” 云知意記得當(dāng)初在自己出事前一兩年,“州牧府霍奉卿”就已是原州官場聞之色變的名號。 霍大人上輩子只花了七八年時間,不動聲色地穩(wěn)步推進,就助盛敬侑將原州官場掀個天翻地覆,在正事上向來于無聲處聽驚雷,骨子里就不是什么純良小羊羔。 雖他眼下才是個十七八的少年學(xué)子,火候尚不足夠,但這間妖氣橫生的小廟在耍什么把戲,在他眼皮底下依然無所遁形。 “這我信你?!痹浦馍斐鍪持傅肿∷念~角,將他越湊越近的腦袋推開些,似笑非笑。 “但我猜,若我想知道你的推論,還得跟你談條件,對吧?” 霍奉卿雙手負(fù)在身后,抬眼望天,緊緊抿住唇上那狗模狗樣的笑弧。 要不他怎么就這么喜歡跟聰明姑娘談交易呢? 第三十一章 酉時初刻,冬陽已偏西。燦金暮色籠罩著空蕩蕩的槐陵城,風(fēng)過處蕩起輕寒。 因城中人少,途中只偶爾能見一二行人,如此反倒不必顧忌隔墻有耳,說話比在客棧中還方便。 鄭彤在前,柯境在后,各自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將云知意和霍奉卿護在中間。 兩人并肩緩步,邊走邊談。 “老規(guī)矩,還是你先漫天要價?!痹浦鈱㈦p手背在身后的披風(fēng)里,淺笑瑩瑩地斜睨著霍奉卿。 畢竟她有著前世為官七八年的經(jīng)驗,怎會看不出那“打娘娘廟”里在做什么勾當(dāng)? 想聽聽霍奉卿的推論,不過是為進一步印證自己的想法;若他不說,她其實也沒多大損失。 但她非常好奇這人會提什么不要臉的要求。 霍奉卿深深回望她一眼后,舉目看向遠處的天空。 他此刻的神情淡漠自持,似胸有成竹,又是云知意熟悉的那個“霍大人”了。 “我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霍奉卿淺聲道,“不要管那廟里的事,知道就行?!?/br> 這條件完全不在云知意的預(yù)料中。她原以為,霍奉卿會提的無非是親親抱抱之類占便宜的要求罷了。 她稍稍愣怔,腳步滯了滯:“你確定……不想提別的要求?” “別的要求?”霍奉卿抿了抿唇,“我很想??墒?,相比起來,我更在意你在此事中的利弊得失?!?/br> 沉默地又行數(shù)步后,他駐足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面向她,語氣、神情都變得極為嚴(yán)肅。 “我相信你也看出來了,山門上的石刻匾額,還有正殿的‘王女跪地像’,其切割雕鑿的痕跡與上山道石階的古法完全不同。” 是的,云知意看出來了。 上山道的石階大小不一,顯然是古時先民在測量工具不齊備的情況下,憑經(jīng)驗隨性刀削斧鑿的成果。 而山門上那石刻匾額,以及正殿里的王女跪地像,切割雕鑿有章有法、規(guī)整至極,若無官府提供各種精密衡量工具,根本做不到那般精準(zhǔn)。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痹浦忸h首,輕輕勾唇,卻并無笑意。 官廟勾結(jié),隨意尋了個荒廢已久的古廟,編出整套故弄玄虛的“打娘娘”說詞,一為榨取百姓膏血斂財,二為蠱惑民心、暗行不法之事。 此事整體來說就這么簡單。 甚至連講經(jīng)堂內(nèi)的玄機,云知意心中也有些頭緒了:“那幫神棍口中的王女原型,應(yīng)是列國爭霸末期的諸侯蔡國女王田姝。但神棍們?yōu)榱似勖駭控?,顛倒了事實黑白。那跪地像分明是近幾十年才假造成的,關(guān)于王女的說法也是真假參半?!?/br> —— 史書有載,田姝本為諸侯蔡國的公主,封號“貞”。 天命十七年,蔡國上將軍卓嘯謀逆弒君,并大肆屠戮蔡王室成員。 貞公主僥幸逃脫,暗召忠臣舊部秣馬厲兵,于天命二十三年率眾打回王都儀梁,誅殺叛臣、重扶社稷,后被擁戴成為世上第一位女諸侯王。 但那時同為諸侯的縉國在一代英主李恪昭治下,已具備掃定天下的絕對實力,蔡女王根本難有大作為。 天命二十四年,也就是田姝登上王位的次年,諸侯苴、薛兩國裹挾蔡國、拉攏臨海的仲山國,兵分三路合圍縉國,展開了史無前例的大規(guī)模混戰(zhàn)。 恰是那時,蔡、縉交界的原州有異族鐵蹄趁虛越山而來,妄圖漁翁得利,一時間天下烽煙四起,焦土千里、哀鴻遍野。 縉王李恪昭的王后歲姬匿跡千里奔赴儀梁,對蔡女王田姝且詐且誘,并曉以大義。 田姝有感于黎民之艱,順應(yīng)大勢退出四國同盟,使蔡國成了天下第一個和平歸順大縉的諸侯大國。 “當(dāng)時田姝看清大勢所趨,遂率國歸順大縉,那是在最大限度保自己的子民不受戰(zhàn)火之苦,哪里是治國無能?后來我大縉開國主封她為‘恭義王’,劃鄴城以北為她藩地,并允她以藩地收容、安置故蔡國遺民,何來‘逃亡至槐陵’一說?” 放眼整個原州,云知意絕對是當(dāng)下同齡學(xué)子里史學(xué)最強者。畢竟半部原州史都與云氏家史重疊,她不會記錯。 “槐陵最初也在我先祖云嗣遠封地之內(nèi)。正因開國主將此地許給田姝,我先祖在讓出此地前,才特地命人建了小通橋,算是為曾經(jīng)的封地子民留下最后照拂?!?/br> 云知意說著,不自覺地咬了咬牙:“我猜得到那幫神棍在搞什么鬼。他們借‘打娘娘’的儀式與說辭,對無知百姓行潛移默化之實,將最易哄騙的人篩進講經(jīng)堂,倒行逆施在宣揚‘牝雞司晨,家國必有災(zāi)殃’的妖言!” 自縉王李恪昭結(jié)束諸侯爭霸的亂局起,大縉朝廷就明文昭告天下:男女責(zé)權(quán)利等同。 這條鐵律已行兩百余年,大縉女子執(zhí)掌家業(yè)、封侯拜相,甚至承襲帝位都已成慣例常事。 但長久以來,無論在朝在野,始終有一撮人在暗中挑釁國策,試圖復(fù)辟古時“尊男卑女”的惡俗陋規(guī)。 “打娘娘廟”里,三殿布道使者們的唱詞經(jīng)文根本經(jīng)不起細(xì)究,泰半內(nèi)容甚至文辭不通、前言不搭后語。 但槐陵貧窮,民眾為糊口耗盡畢生大半心力,讀書受教對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過于奢侈。所以,那種云山霧罩的假經(jīng)文在他們聽來,只會覺其中蘊含了自己尚未參悟透的深奧道理,難免心生敬畏。 想起方才在廟中的所見所聞,云知意隱怒:“此事我若不知便罷了,既都一清二楚,你還叫我裝聾作啞嗎?” —— 世上最了解一個人的,通常不是其親朋好友,而是對手。 霍奉卿與云知意爭了十來年的高低,哪會不知她觀念里根深蒂固的方正與擔(dān)當(dāng)? 正因為太知道了,才會鄭重其事提出要求,讓她別急著趟槐陵這攤渾水。 “很明顯,槐陵縣府里有人與那廟勾結(jié),甚至還不止一人。你若管,只會給自己惹來麻煩,”霍奉卿冷靜地分析,“再說,你能怎么管?若報官,你是報槐陵縣府還是報州丞、州牧兩府?” 看那廟門的石刻匾額,還有正殿內(nèi)王女跪地石像,再聯(lián)系客棧掌柜夫人說的“近幾十年才重起香火”,這廟的事至少已有兩代人持續(xù)經(jīng)營。 幾十年都無風(fēng)聲外傳,可見布局縝密深遠,只怕州丞府,甚至州牧府內(nèi)都有利益關(guān)聯(lián)者。 “……一旦報官,必會打草驚蛇。他們將有充裕時間銷毀大多數(shù)證據(jù),屆時就算有人來查,結(jié)果無非就是端掉那個廟。背后的那些人蟄伏幾年,待風(fēng)聲過去后照樣可再起爐灶。而你自己,在出仕之前就無形樹敵,將來只會舉步維艱?!?/br> “我知道你是對的,也知道你是為我好,”云知意高高揚起了頭,看著天上鑲了夕陽金邊的云朵,“我沒打算報官。” 她打算直接給京中云府傳訊,請祖母斡旋求取圣諭,暗調(diào)顧子璇的父親顧總兵手頭人馬突襲槐陵,全城徹查。 原州軍尉府的本職是鎮(zhèn)守邊境、防御外敵,向來秉持“軍方不管民事的原則”,與州丞府、州牧府井水不犯河水。 只要請得圣諭允準(zhǔn),暗中出動軍尉府的人,避開動用州丞、州牧兩府官員,必能打槐陵這幫賊人一個措手不及。 霍奉卿端詳她的神色片刻后,沉聲道:“你想請圣諭,動用顧總兵的人?就為一個區(qū)區(qū)槐陵縣?” 云知意瞟了他一眼,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霍奉卿耐著性子道:“你想想,槐陵這事挑釁國策,一旦查實,那就是株連三代的重罪。若非州府有人罩著,槐陵縣府的人敢冒這么大險嗎?而州府那頭的老狐貍們既敢行險路,就絕不會毫無防備。” 公私兩論,有些事他無法對云知意詳細(xì)說明。 事實上原州兩府都有問題,并不只槐陵“打娘娘廟”這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