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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咳嗽一聲,低聲:“我也沒有弱到需要立刻下山就醫(yī)?!?/br> 寧鹿自然不理一個病人的傻話。 他說:“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br> 便有些掙扎。因為身下姑娘本就體力不支,他這么一掙扎,竟從她背上摔了下去。 寧鹿這下子急了,她顧不上自己背著的包袱,撲過來就跪下查看摔在山道崎嶇叢木間的國師。 國師頭暈眼花,有些勉強地坐起來,展展袖子,抬頭冷淡看她。然這一下,他一下子怔忡。 寧鹿為了方便趕路,雖然還穿著女兒家的衣裳,但并沒有梳女兒家的發(fā)鬢,而是直接仿男兒,長發(fā)只用一根簪子,半束半扎。她傾身跪在他面前,長發(fā)已有些凌亂地散了開來,拂著少女的面頰。 她眼睛里湖泊流波,碎光閃爍,若要淌出一般。 寧鹿形象狼狽,看著他,眼圈瞬間紅了:“你干什么啊?你要是病死了,要我怎么辦?我還怎么活呀?” 國師再次怔住。 寧鹿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因為想復(fù)國,而要帶他一起去越國。如果這一路上,她害他死了,她小小年紀,往后余生,如何能心安地活下去? 國師與她定定對望。 許久,他坐在地上,柔聲:“我不會死的。我是大國師,我縱是死,也只會是被天道所譴、所棄,而不會因為小小一個風(fēng)寒。” 寧鹿喊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懂你這樣的國師到底能做什么。我現(xiàn)在就知道你既不會武,又不能多奔波。我連你到底多大年齡,是我父親輩還是我祖父輩都不清楚!” 國師輕聲嘆:“我已經(jīng)老了?!?/br> 寧鹿紅著眼瞪他那張小白臉——長發(fā)濃黑,面容俊俏,眼睛幽邃。看著就是一張青年臉,真的看不出歲月痕跡。 而他忽而一笑。 伸手撫了下她的面頰,說:“總之,沒必要下山。在山中尋到一山洞,讓我歇一晚就好了?!?/br> 寧鹿半信半疑。 她要走回頭路,他不應(yīng)該高興才是么?怎么還反過來勸她? 但是國師現(xiàn)在是清醒狀態(tài),他應(yīng)該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了解吧?他說只用歇一歇,應(yīng)該歇一歇就可以了。 寧鹿是個能干的小公主。 她找到了山洞,用草木堵住洞口,又自己摸索著在洞里生了火,把國師挪到火堆前。 全程是她自己稀里糊涂琢磨出來的,國師一點兒沒開口指點她。 國師看著她小小身影上躥下跳地忙碌,隔著火光看著,他目中充滿了驚訝。 沒想到小公主這般了不起。 他心中竟有些慶幸,這般了不起的小公主是在自己身邊,而不是被衛(wèi)王捉去衛(wèi)王宮,用她的強大去自我傷害,最終慘死,還需要復(fù)活……而國師下一瞬就想到小公主之所以能好好在這里,是因為寧業(yè)替她承擔(dān)了一切。 國師心中生了愧疚,想自己竟然忘了寧業(yè)。 這般一想,他愧疚得臉都紅了。 而寧鹿忙完,擦把額上的汗,回頭看到他緋紅的面容,她驚恐奔來、著急地摸他額頭:“不是說休息休息就好了么?為何你臉紅得這么厲害?是不是發(fā)燒又嚴重了?。俊?/br> 國師尷尬又含糊地咳嗽:“沒事?!?/br> 寧鹿更急了:“你都開始咳嗽了你還說沒事!” 她六神無主,干脆將他緊緊抱在了懷里。 國師臉貼上了她心口處。 噗通、噗通。 還感受到了綿綿融雪,山丘之伏。 國師僵硬得,快要喘不上氣。 然而周身被她身上的香氣包裹,他欲掙扎,又掙不過她。 最后只好通紅著臉,被她抱在懷里。 而寧鹿覺得他一直在發(fā)燒,便更加用心地拿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去。 寧鹿遲疑:“是不是我脫了衣……” 國師立刻:“不用!這樣、這樣……已經(jīng)極好了?!?/br> 寧鹿懷疑:“是么?” 國師怕她真的胡來,就語重心長勸:“久病成良醫(yī)。我病了這么多年,會連這個也不懂么?” 這個理由真的很有說服力。 寧鹿點了頭。 兩個人一直在山洞過了兩夜。 國師半睡半醒,感覺到寧鹿一直在照料他。 她用清水擦他的唇,又不顧他反抗,敞開他衣襟,用清酒為他擦背,讓國師尷尬至極。她還絮絮叨叨跟他講故事,唱歌謠,雖然國師昏昏沉沉間,大部分都沒聽到,睡夢中,卻依然能聽到清清的少女聲音。 好像隱約的,還感覺到寧鹿在和什么人打架? 然而他醒不過來。 國師在自己的夢中,再次看到了那只在林間穿梭的小鹿。 小鹿與他隔水,懵懂而望。 又在他的凝視下,夢中小鹿探頭探腦,向他走來,濺起水花…… 國師再次清醒過來,感覺到自己身上好像沒有了不適感覺。又是一個黑夜,洞中的火還在燒著。他側(cè)躺在小公主的腿上,一抬頭,便能看到她靠著山壁,抱著他,正閉著眼沉睡。 兩日不曾見過她,這會兒看,她好似下巴尖了許多。 國師手撐著地,一點點坐起來。 他這般動靜,一下子驚醒了警惕心強的寧鹿。寧鹿瞬間睜眼,抬臂便是防備姿勢,眼神冰冷,如林間小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