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綜漫]百鬼寵物店、執(zhí)筆裁音GL、皇后難為(H)、王女攻略紀(jì)實GL、今晚月色真美、配角也要刷愛意值 完結(jié)+番外、少爺,快上我【簡】、他只是想睡我(H)、再世仙妻 完結(jié)+番外、[綜]黑魔王日常
“我悄悄兒的告訴二meimei,婆母這件事,不單是你的心結(jié),便連你兄長都是多年難以釋懷,且你兄長埋怨的人還不僅是首惡元兇,你那時小,很多的事兄長不想跟你說,倒是老太太跟你說了不少話,但你也早知道了,婆母被逼走投無路,實則連老太太和江家人都是幫兇,老太太的話是不能相信的?!贝簹w這才把前因后果,仔仔細(xì)細(xì)都告訴了蘭心。 “母親當(dāng)真是……那樣逼迫過哥哥?”蘭心聽后震驚不已。 “親長已然故逝,是非對錯此時追究已經(jīng)殊無意義,我也是想著二meimei與大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眼看便要出閣嫁人,而今才是真正的長大成人了,關(guān)于真相,不能再瞞著二meimei。婆母當(dāng)年并非真陷絕境走投無路,說到底作出那樣的選擇……一來是因被仇恨迷了初心,再者也都為了朱家的所謂聲譽(yù),沈夫人唯一的錯,便是隱瞞了這多年的實情,但這哪里稱得上罪大惡極呢?且我也想讓二meimei再琢磨,仇恨太深,究竟是害己還是害人?” 蘭心一時間也沒有回應(yīng),直到離她大喜之日還剩三天的時候,倒是打發(fā)了個婢女來斥鷃園,說是拿回那日忘在春歸這兒的物件,春歸心照不宣,把那錢匣子交給了婢女。 卻說太師府最近是喜氣洋洋,朱家卻是一片愁云慘淡,因為他們家兩個兒郎再次科場失利名落孫山,朱老太爺氣得頭風(fēng)都險些發(fā)作,正趕上蘭心大喜在即,趁著讓兒媳們來給蘭心添妝賀喜時好一番交待。 因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幌子大行謬論邪說還自覺理直氣壯的朱家女眷團(tuán)再次出動。 沈夫人聽訊,鋌身而出:“親家太太們來給二姑娘賀喜,我自是應(yīng)當(dāng)迎會,春兒你跟我身邊就是不用吱聲兒?!?/br> 春歸便笑著應(yīng)了聲是。 舅母們既然來添妝,不管愿還是不愿蘭心都得來一趟花廳,朱大太太拉了蘭心的手,起初倒還是端著一臉的慈母笑:“當(dāng)真是轉(zhuǎn)眼之間,心兒就真長成大姑娘了,后日便是你的大喜之日,還聽說心兒的姑爺是庭兒在江南時親自替你擇的佳婿,雖說到如今,你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們都還沒見過周家姑爺,但料到人才也必定是百里挑一的?!?/br> 朱門女眷團(tuán)開始集體陪笑,蘭心卻挨春歸坐著一聲兒都不搭腔。 小沈氏也聽出了朱大太太的言外之意,挑眉道:“周姑爺入京,是為秋闈、春闈兩場大比,也是最近才請期定了喜日,故而大比之前便沒有急著走訪,也是親家翁和舅太太們誰也沒關(guān)注過二姑娘的婚事,否則長輩們有請,周姑爺也是不敢推辭的?!?/br> 蘭心聽沈夫 人竟然為她的準(zhǔn)夫婿說話,垂著的眼瞼底眼珠子來回滑動了一下,卻到底沒有給沈夫人正眼。 春歸也只管微笑著裝聾作啞,看朱家女團(tuán)和沈夫人斗法。 可不是她硬心腸沒良知,干看著沈夫人寡不敵眾,實則春歸早有洞察,朱家女團(tuán)們那套所謂官眷圈綿里藏針的慣用戰(zhàn)術(shù),壓根難敵沈夫人口直心快的路數(shù),沈夫人縱便是以少對多,也勢必不會落了下風(fēng)。 朱大太太意圖質(zhì)疑周杰序做為外孫女婿入京卻不曾主動往岳外家拜訪是失禮,沒想?yún)s被沈夫人三言兩句就堵了回來,慈母笑就有些端不住了,緩緩地抬起眼瞼來,手卻還握著蘭心的手。 “周姑爺人才雖說出眾,不過庭兒趕著帶攜他考取功名出身,固然是思謀著心兒出閣大喜之日能得添光加彩,是他當(dāng)哥哥的愛惜meimei的心情,卻也未免太急進(jìn)了,這事兒原本我們也攔不著,更不該攔,但畢竟老太爺是庭兒兄妹的嫡親外祖父,為著小輩們cao心考慮也是情理之中?!?/br> 這一番話說得本就好生無理,朱大太太轉(zhuǎn)而又對蘭心道:“周姑爺而今已然中了舉,他這樣的歲數(shù),已經(jīng)算是引人注目了,要緊跟著還高中了進(jìn)士,你外祖父就擔(dān)心有那起眼紅的小人會揪著周姑爺乃是受到妻族提攜這一件生事,他這樣年輕,剛獲出身名聲便有損,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心兒還當(dāng)勸著周家姑爺幾分,一步步的把路走穩(wěn)健了才是上策,再等上三載,和你的表兄們一同參加會試,可不沒那么顯眼了?心兒你是年輕沒經(jīng)過這些人事,若然你娘仍然在世,外祖父和舅舅們也不會如此擔(dān)心,因為自然有你娘給你提醒教你日后如何相夫教子?!?/br> 朱大太太自覺一番話可謂語重心長,豈知蘭心早便覺得逆耳燒心了,可著她的性情,這會兒子也不怕暴發(fā)出來,不過想到嫂嫂這些時日以來的叮囑,才咬心隱忍著。 沈夫人卻沒這么多顧忌,搶在朱家女團(tuán)們你一言我一句輪番轟炸前,她先就哼哼冷笑出兩聲。 第790章 失一摯友 “舅太太又何必說‘那起眼紅的小人’,照我看‘那起’其實根本不是別個,我出身寒微,不像舅太太諸位個個都是詩書門第、幼承庭訓(xùn),卻也明白朝廷取士自來講究公正的道理,科場舞蔽可是觸犯國法的罪行!舅太太這都不是頭一回誹謗蘭庭行違法之罪了,眼下甚至把未來姑爺都一齊誣篾?今日舅太太登門,究竟是給我們家二姑娘賀喜來的,還是添堵來的呢?讓二姑娘親口對姑爺說這話,說姑爺考中舉人不是因為姑爺自己的本事,是靠著妻族提攜,舅太太這是真對二姑娘好?” 沈夫人說著話,又把自己的腦門重重拍了巴掌:“是了,我倒是想起來了,似乎說親家府上今年也有子侄報考秋闈,聽舅太太這話,應(yīng)是又落榜了吧,難怪舅太太趕在今日打著給我家姑娘添妝的名義,迫不及待說這些話呢,分明是打算著讓我家姑娘提醒蘭庭,可別光顧著提攜妹婿,捎帶著拉一把朱家子弟!” 春歸被沈夫人這番大實話說得險些忍不住笑,死死的垂著眼用腳趾頭直抓鞋底。 朱大太太前一段兒就吃過沈夫人的虧,不過還以為世人笑話的是沈夫人言談粗俗呢,一點沒自覺受到譏嘲的是她們朱家女團(tuán),今日眼瞅著蘭心也在現(xiàn)場,她倒也知道蘭心的脾氣,最是厭恨繼母的,所以哪里會覺得自己會落下風(fēng),當(dāng)即也還擊道:“心兒明理,必定不會曲解親長的教誡和用心,夫人倒也不用cao心心兒會因我這番苦口良言與外家生份隔閡了?!?/br> 只這話音才落地,蘭心便站了起來:“大太太莫怪二娘失禮,著實是因今日還有幾位手帕交也來道喜,二娘不能失陪太久,煩請大太太轉(zhuǎn)告外祖父,親長的教誨,二娘都記下了,只二娘為新婦,且也自來不懂經(jīng)濟(jì)仕途之事,對于未來夫郎的舉業(yè)前程是萬萬不敢多嘴的,不過想來周家同樣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世族,對于子侄的教導(dǎo)必定不會輕疏,又兼兄長的清譽(yù)官品,連多少前輩都是有口皆碑的,不至于會引誹議陷謗,便有那些閑言碎語,也不過引人一笑置之罷了。又請大太太幾位長輩,代二娘敬勸外祖父,望外祖父保重身體,莫為晚輩小兒過于cao勞廢神,否則倒是二娘不孝了?!?/br> 說著又對沈夫人行了一禮:“兒先請退,也望夫人許可嫂嫂與兒一同請退,著實今日客人來得多,兒一人招待實在擔(dān)心怠慢,需要嫂嫂鎮(zhèn)場呢?!?/br> 沈夫人何嘗見過蘭心對她如此禮數(shù)周道,自己倒怔在了當(dāng)場,過了數(shù)息才回魂兒,一臉的笑:“好孩子,舅太太是你的嫡親舅母,不會怪罪你招待不周的,你也安心,我會替你招待好親家太太,春兒也跟心兒先去怫園吧,有你在,心兒需要什么也省得再經(jīng)周折,你定能安排妥當(dāng)?!?/br> 差不多便想拔步送上兩個小輩一程了。 朱家女團(tuán)被蘭心meimei摞在了這處花廳,更是震驚得半天都沒有回魂兒,當(dāng)然也沒了和沈夫人唇槍舌箭的興頭,尷尬坐了一陣兒,便推辭了留飯的客氣話,只說蘭心大喜那日再來送嫁,敗北而走。 沈夫人這時也算歷練了出來,既占了上風(fēng),也不曾得理不饒人, 又親自送了朱家女團(tuán)去二門口,轉(zhuǎn)身才對身邊的大丫鬟說了幾句風(fēng)涼話:“雖則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沒女子無德便是才的話,可憐蘭庭和蘭心,這都攤著了什么外家?。窟€嫡親外祖父和舅母呢,我呸,眼瞅著外甥女大喜的日子,他們這才來添妝不說,噓寒問暖的話竟都吝嗇講,一張口,就只會挑撥離間,為了自家子侄的前程,簡直就是不擇手段?!?/br> 丫鬟笑道:“說起來也多虧了大奶奶,二姑娘過去是多刁蠻,連大爺?shù)慕陶d可都難聽進(jìn)耳里呢,誰曾想竟然被大奶奶給收服了,而今對夫人都能畢恭畢敬……也是日久見人心,夫人這些年的慈愛終于能夠捂化了二姑娘心里那塊堅冰,這才真是可喜可賀的事?!?/br> “你也休說那些沒用的奉承話,我這人長處不多,但幸好還有自知之明,我是個什么性情?從來不會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臉,蘭庭不說了,他從來沒有不敬我,對六哥兒更是一直親睦,且我也沒那本事和蘭庭過不去??商m心過去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壓根不把她當(dāng)一家人看,明知道老太太不懷好意把蘭心一直往邪道上引,我都懶得多嘴,巴不得看蘭心日后自遺其咎呢,慈愛個什么啊?!?/br> 沈夫人嘆道:“不過打今日起,我對蘭心固然不能說視如己出,總還能把她當(dāng)自家孩子關(guān)心了,又好在是雖則后日她是得出閣,但過一月,親家翁和親家母便會離京,屆時蘭心和姑爺必是會被蘭庭接回家住著的,還有的是機(jī)會彌補(bǔ)親近她。連蘭心都釋懷了,朱夫人那樁前塵舊事也才算當(dāng)真過去,我也覺得直到這時,仿佛才能真正稱為是趙門的媳婦呢。” 又說蘭心,剛出花廳便纏住了春歸的胳膊,眼睛忽閃著仰視她家大嫂:“我剛才那樣應(yīng)對朱家?guī)孜惶?,可還妥當(dāng)?” 春歸用指頭點了點小姑的鼻梁:“這還沒出閣,二meimei就讓我刮目相看了呢,不卑不亢也沒落下話柄,便是措辭略嫌生硬……原本也不算什么,二meimei心直口快的脾性不用改,綿里藏針那套也不是人人都適用?!?/br> 蘭心這時倒不窩火了,喘一口氣道:“我最煩的便是今日類似的人事,要換作別人,我自然會腦子都不過直接嗆回去,可偏是外家,偏是我的舅母……真不知這些年,哥哥是怎么和這起虛偽的人周旋。” “別替大爺擔(dān)心,他腦子可靈光著呢,朱家的老太爺和大老爺可都沒占著你大哥一點便宜,就更別說大太太幾位了,外祖家那些個子弟,滿嘴的禮儀廉恥卻只想著利用人脈走捷徑,明眼人其實早看明白了外祖家的門風(fēng)已然衰敗,如今只剩一副空架子而已了,至于那些一味糊涂人云亦云的人,他們的看法議論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贝簹w趁機(jī)又教給了蘭心一點為人處世的道理。 這回真的是一轉(zhuǎn)眼,就到了蘭心姑娘的大喜之日。 春歸看她從大清早到被戴紅蓋頭,倒沒像多少閨秀女兒顯得依依不舍哭別家人的情境,還道這丫頭是真恨嫁已久,金豆子擠都擠不出來了呢,直到目送著蘭庭背了蘭心上喜轎,轉(zhuǎn)回頭衣肩上卻見斑斑濕痕,春歸使了眼色,讓蘭庭隨她繞去了一面屏擋 后,用指頭在肩上撫了一下,蘭庭也會意,老懷安慰:“傻丫頭到底還是舍不得家人的,剛才伏我背上,忍著才沒有痛哭失聲,雖說是女大不中留,但想到她日后能夠和和美美,我也別無所求了?!?/br> 按此時京中的習(xí)俗,女方這邊只有喜娘會相隨新婦去男家,接受男方的款待,而女方自家當(dāng)然也會準(zhǔn)備酒席宴酬親朋,蘭庭今晚是少不得陪客歡飲的,春歸也要助著沈夫人招待女眷,夫妻兩說幾句話的功夫就得“各赴其職”,春歸還輕省些,至二更時便安排好了女賓們往留宿處歇息,她就能回斥鷃園沐浴更衣了,蘭庭卻直飲到了三更才回,前腳剛進(jìn)院門兒,門還沒合上呢就聽見身后有人聲聲喊“逕勿”,轉(zhuǎn)臉便見喝得踉踉蹌蹌的葉萬頃打頭,魏竹西等幾個好友都一連串跟著,挑燈的是廣野君,還有個無可奈何的湯回押后,他是因苦口婆心一番都無法勸服這幾位貴客去安歇的客院,竟也跟著來了斥鷃園。 春歸本是想著安歇了,聽青萍稟報來了好些客人還要纏著蘭庭飲酒,蘭庭沒法子只好吩咐在院子里的涼亭里又?jǐn)[了一桌,于是春歸也重新挽了發(fā)髻,披了件見客的禙子,去和客人們打個照面。 怎知葉萬頃今日喝上了興頭,想著過去在息生館又不是沒和春歸飲談過,反客為主硬是請春歸也坐下,蘭庭也就干脆拉了春歸坐在他的身旁。 淄王是剛回京城不久,正好遇上了太師府的喜事,所以兩年間好友們別后重逢,今晚酒興才如此高昂,但息生館常聚的知己卻仍缺了無涯客一個,可不這時便聽葉萬頃發(fā)了感慨:“國朝有了太子殿下,從此咱們的聚會,怕再也不見無涯客出席了?!?/br> 施不群拉了葉萬頃的手,直接將他手里的酒杯奪下,本是一個關(guān)懷提防著好友過量的舉動,但他行為來卻冷酷無情,話也說得硬梆梆的:“無涯客已為東宮,言行舉止都會引得朝堂臣公關(guān)注,怎比得從前一樣隨興恣意,就像今日,太師府只是嫁女,要若東宮太子竟然親自道賀,怕更會為太師府招來麻煩,萬頃來年,會試后也將入仕了,再發(fā)這些林泉之嘆,豈不顯得浮浪造作?” “這不就是跟你們幾個我才感慨么?難不成日后還能再廟堂上嘆息友情不再,從此只有君臣之義?!比~萬頃到底還是搶過他的酒杯來,一仰首又來了個涓滴不剩。 “往昔朋友之誼,日后君臣之間,也并不相違悖,不過萬頃兄的感慨其實也是我們幾個的心情,未必暗中沒有嘆息?!碧m庭倒是舉杯附和了一句。 春歸歪頭看他一眼,心中略添了幾分沉重。 說來從無話不說的知己突變?yōu)楦糸u疏遠(yuǎn)的君臣,太子與蘭庭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更比太子同另幾位更加明顯,但起初時兩人應(yīng)當(dāng)并不曾預(yù)見有朝一日會忽變得如此生硬,卻在世人看來蘭庭仍是東宮近臣,日后也必定會成為朝堂之上,君帝最為器重的棟梁砥柱,怕還會以為又將是一段明君諍臣的典范而錄于青書史冊,眾人不知的是,多少暗涌和矛盾,其實早已在這對君臣之間積蓄。 哪怕蘭庭豁然確斯,怕也對此無可奈何。 第791章 最佳月老 三日后,蘭心回門,眉眼間幾乎抑制不住喜色洋溢,把那多年來冷傲的風(fēng)格沖得一絲不存,太師府上上下下都確信了二姑奶奶這門姻緣美滿得很,也都曉得婚事雖則說是大爺作主,真正居中撮合的人實則是大奶奶,也誰都明白滿族闔府,最難辦的就是二姑奶奶的終生大事,眼見著大奶奶cao辦起來都能舉重若輕,誰還敢質(zhì)疑大奶奶難為軒翥堂的主母? 春歸在太師府的威望猛的上漲不下十尺,連個在躊躇園“閉關(guān)”已久的老太太竟都有所耳聞,這天,又特意吧春歸喚去了跟前兒。 雖說是老太太逼于無奈吩咐了不用小輩們?nèi)杖盏某炕瓒ㄊ?,但春歸隔三岔五倒還是會去躊躇園問候,一般見不著老太太,只能和幾個得臉的仆婦要么就是江珺寶交談,讓她們轉(zhuǎn)達(dá)問候之意,還真是已經(jīng)許久都沒見到太師府這位老太君的“真身”了。 而今一看,氣色雖是大大不如前幾年了,卻并不見清減,精氣神兒還算好,只鬢角更多白發(fā),面頰也顯松弛,到底還是顯老得多了。 老太太而今也沒了心氣兒和春歸斗,接了江珺寶奉上的茶,把侄孫女也打發(fā)出去了,拿春歸打量了一陣兒,“嗯”一長聲兒似嘆非嘆:“你是越發(fā)能干了,府里那些老家奴仗著好幾代累積的體面,尋常間兒心里連對沈氏都不怎么服氣的,而今卻口口聲聲夸你賢能,有做主母宗婦的能耐?!?/br> “孫婦能有什么能耐,還不都是沾大爺?shù)墓?,總是仆婦們都敬畏著大爺,連帶著才夸我?guī)拙淞T了?!贝簹w尚且保持著謙遜的姿態(tài) “我今日讓你來,是真心有件事兒要托你,二丫頭得了好姻緣,寶丫頭的婚事卻仍八字不見一撇兒,我而今也沒法子拋頭露臉,兩個兒子雖孝順,但他們男人家也不方便帶著寶丫頭給人相看去,沈氏呢,我從來使喚不動她也不放心她的處世,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把這事托給你更加妥當(dāng)?!?/br> 這事兒春歸也不想推脫,干脆便和老太太商量起來:“老太太可有屬意的人選?” “我屬意的人選多了,但也曉得現(xiàn)今這樣的情形,那些家第恐怕看不 上寶丫頭是罪庶之后,寶丫頭自個兒也不想高攀,受那些嘲笑和嫌棄。我尋思著,比如你娘家兄長,畢竟只是嗣子不是你父親親生,日后便是考取了功名也不至于嫌棄寶丫頭的身份,這門姻緣怕還使得的?!?/br> “不敢瞞老太太,家兄已與甄姑娘換了庚帖,家父而今都已商量著甄家行納吉之禮了?!?/br> 老太太聽這話,倒也沒有惱火:“我就是打個比方,你就按著你娘家兄長的根底給寶丫頭擇婿吧,再讓一步,后生入不入仕都不打緊,但家境必須寬裕,寶丫頭而今雖說是了落了魄,好歹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孩子,我不能眼看她嫁去貧戶吃苦?!?/br> 春歸也尋思著江珺寶根本吃不下勞作的苦,倒不覺得老太太這是癡心枉想,答應(yīng)下來會替江珺寶留些心,也只好把和太師府交好的人家都捋了一遍,畢竟大概人家樂意娶江家女子為兒媳,也只能是看在太師府的情面上,怎知江珺寶的婚事還沒著落呢,丁娘子卻給柴生做起了媒人。 “是我堂伯母的姨表姐,嫁的是皇商門戶,膝下養(yǎng)了個女孩兒,明年才及笄,早些年我也見過那姑娘,性情最是疏朗的,善算籌懂作賬,是個管家的能手,郭家姨丈把女兒當(dāng)兒子教養(yǎng),性情又直嘴巴也快,所以也沒想著把女兒嫁去世家高門,可巧郭姨丈和夫人的義兄有生意上的來往,很是看重柴小郎的才干,先有了作親的意愿,只怕令尊畢竟是有出身的舉人,看不上商賈門戶,輾轉(zhuǎn)才托了伯母,伯母又讓我來問問夫人的意愿?!?/br> 春歸笑道:“二哥雖認(rèn)了家父為義父,不過婚事還得靠自家的嬸母作主,這事兒我可不好一口答應(yīng),娘子先容我?guī)兹?,我抽空與柴嬸商量了再予答復(fù)?!?/br> 柴嬸一聽女方竟然是皇商家的千金,驚得連連擺手:“就怕柴生高攀不上?!?/br> “正是郭家老爺先看中了二哥呢,二哥如今生意也越做越大,內(nèi)宅的確需要個好幫手,柴嬸便先不用顧慮是否門當(dāng)戶對,莫不看看郭女兒的品行才干,最要緊的是郭女兒自己會不會覺得嫁給二哥是委屈了她,倘若確然心甘情愿,豈不是樁好姻緣?”春歸勸了一句。 莫問便從窗外伸了個頭進(jìn)來:“嬸子就答應(yīng)了吧,老二的婚事先落定,父親才好給我相媳婦呢?!?/br> 春歸抓起一枚核桃殼,精準(zhǔn)的砸中了莫問的腦門:“丹陽子一心想把你渡化去修道,我看這才合適你,還想娶什么媳婦?!” “我的姑奶奶,你做人也別太偏心!我是孤苦伶仃才被師父收養(yǎng)在道觀,可從來沒有出家的念頭,長著這大一顆凡心,丹陽老道早便嫌棄我了,我又認(rèn)了義父,有了兄弟手足,連嬸子都有了,單缺一個媳婦,大好的熱鬧人生不過,還修哪門子道?!?/br> “你先想想怎么能養(yǎng)活自個兒,才好展望娶妻生子的圓滿人生,否則有哪家姑娘看得上你這么個靠招搖撞騙維生的神棍?!贝簹w打擊起莫問來從來不會手軟。 說服了柴嬸,春歸順道便給了丁娘子回音,也說起奉家里老太太之令在為江珺寶cao心婚事這話題,原意也是請托丁娘子也替她留意著,怎想到丁家伯母就開了口:“我的長孫,比江姑娘小著三歲,他剛出生的時候身子骨弱得很,兒子和媳婦都擔(dān)心難以養(yǎng)活,便抱著他讓大音寺的方丈施福,還真就養(yǎng)成了,不過大音寺的方丈也替我那孫兒算過命數(shù),說他入仕必遭不測,且要想安平,娶妻還當(dāng)娶個比他年長的女子,才利于扶持他的命格。 我呢,倒不挑剔女家門第,只信顧夫人一句話,那江女兒還像不像過去刁蠻跋扈好生事,要她真改了,懂得惜福,這婚事我還能夠作主?!?/br> “老安人這樣信我,我自然不會打逛語,要寶meimei還像過去一般乖戾不服教,她的婚事我也不會管,自從江家獲罪,寶meimei確然像變了一個人兒,雖說寡言少語,性情卻認(rèn)真沉穩(wěn)下來,但她過去也是受嬌養(yǎng)的,為人處世大大不夠圓滑,女紅針鑿、算籌廚藝也一概不通,只而今是知道節(jié)儉了,不再有呼奴喚婢趾高氣揚(yáng)的輕狂氣。” 丁家伯母頷首道:“也還罷了,雖不曾幼承庭訓(xùn),卻還年輕,懂得順應(yīng)時勢可見也不是個愚狂不悔改的,日后讓她婆母慢慢教吧?!?/br> 春歸一下子又解決了兩樁姻緣,月老之事相當(dāng)順利,大覺如釋重負(fù)。 第792章 終有判決 太子殿下卻覺得諸事都不大順利。 萬歲山政變雖說無驚無險平息,但弘復(fù)帝遲遲還未決定如何處治秦諳,終究是讓他不能徹底放心,又這一段兒明珠身體也不爽利,對于慈慶宮的大小事務(wù)更加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余的才人選侍竟無一個能幫得上手的,可不就鬧出了私下議論鄭貴妃和秦諳疑有違背人倫之罪的事體,明珠一無所知,倒是他身邊的宦官先行察覺,好歹才及時阻止了這等流言傳播。 太子看明珠咳疾未愈,也不好為了這事加以責(zé)怪,更兼著秋季,頻頻發(fā)生蠻夷劫掠邊關(guān)百姓的兵亂,朝堂上一堆文官慷慨呈詞反駁興兵討伐韃虜,口口聲聲仍以防守為重,這并不符合年輕氣盛的儲君的意愿,然則卻連蘭庭都不贊成這時大興戰(zhàn)事一振國朝聲威。 這天,高得宜傳令,請?zhí)尤肭鍖m面圣。 “父皇龍體尚安?”太子途中時,輕聲相詢高得宜。 “不大好?!备叩靡松钌顕@一口氣,這時也不再避諱了:“一日飲食三餐,葷腥是完全不能克化了,只能進(jìn)些湯水清粥,入夜便犯咳喘,手足腫脹難消,頭暈乏力之癥更加不得緩解,昨晚還犯了心絞痛,以致暈厥,多得丹陽真人施針及時,服了一粒養(yǎng)心丸后才無大礙……只,老奴冒死直稟,太子殿下當(dāng)有準(zhǔn)備了,皇上恐怕是……挨不過今冬?!?/br> 太子心情便更加滯重,也輕嘆一聲:“終究怪我不孝?!?/br> “殿下莫自責(zé),皇上的病癥原本便已積重難愈,便是未曾發(fā)生沽水、萬歲山兩件禍亂,況怕也該陽壽大限,受列祖列宗神靈相召,將卸下江山社稷的重?fù)?dān),歸天享福了。今日上晝,皇上還和老奴說了幾句交心話,言道終究是替國朝擇了個能主,才不枉了父祖先君以大業(yè)相托,無愧于宗廟社稷,虧欠的無非妻兒罷了?!?/br> 太子一邊聽,前行的步伐卻忽然一頓,但也僅只是一頓,又再緩緩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