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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358節(jié)

第358節(jié)

    “一日入鄭門,終生為君婦,御令雖斷義絕,但我秦瀾依絕不茍且獨生,君今日命斷刑場,瀾依亦當(dāng)追隨,奈何橋頭,黃泉路上,瀾依與君共行。”

    利匕是早已藏在了袖子里,揚起便直刺胸腔。

    人群里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

    鄭秀看著倒臥在面前的女子,唇角終于顯現(xiàn)一抹凄惻。

    這又是何苦呢?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愛慕過任何女子,起初對永嘉的憐愛,也無非是因她雖貴為帝姬卻在年幼時就沒了生母照庇而已,錢氏從來不能將永嘉視如親出,meimei更加只把永嘉視作寵犬愛貓而已,所以生為金枝玉葉又如何呢?在那富貴窩里照樣孤凄寂寞。

    后來永嘉對他坦白情意,他心動,更無非是因為他有幾分欣賞永嘉敢于挑戰(zhàn)世俗禮規(guī)的勇氣,他想人間的歡愛原本就不應(yīng)受任何禮法約束,這樣看來永嘉確然比這世間絕大多數(shù)的女子都要有趣。

    這世上刻板的人,著實太多了。

    可人于人世,誰也無非過客而已,誰又需得著誰生死相隨,誰又需得著誰廝守終生?永嘉也終究是糊涂執(zhí)迷的人,她到底還是為了別人生活,辜負(fù)了昔日歡娛。

    歡娛是為了自己啊,這個傻女子。

    永嘉的命斷刑場,并沒能阻止鍘刀的斬落。

    春歸默默轉(zhuǎn)身,她想一切真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可以不再怨恨他們。

    蘭庭告假數(shù)日,觀刑后即陪著春歸往息生館,其實鳳翁鳳嫗昨日便已抵達(dá)京都,但為了觀刑,他們今日才去相見,說起來也確是慢怠貴客了,他這回是主動去信相邀,又之所以因為待客告假,因為要與鳳翁商量的也確為朝堂政事。

    溫驍獲罪處斬,福建四大望族有三姓皆因罪行獲刑,晉國公又不能長期鎮(zhèn)守海防,太子對于福建都司的繼任者很有些舉棋不定,所以蘭庭打算問鳳翁舉薦武官,以防東瀛各島名主聽聞國朝變動群起侵劫沿海百姓。

    “讓我舉薦武官?”鳳翁大笑道:“逕勿覺得老夫夠不夠格?”

    這下把蘭庭都驚住了,雖還在飲談,忙不迭置杯便起身揖禮:“鳳翁若愿出山,可謂求之不得,實乃社稷之幸。”

    “你們這些后生都能為了君國死而后已,我這老匹

    夫若還只求在山野林泉逍遙渡日,還哪里擔(dān)得住德高望重四字?”鳳翁伸手把蘭庭給按回坐席:“志在林泉者,從來不拒身處朝堂,只要不是權(quán)場所需,而為社稷盡用,逕勿小友,你這回可真所謂鬧出了大動靜!你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先別說福建申、徐、桑三家是何等龐然大物,便只論溫驍,你要是逼得他在福建起兵謀反了,難道就怕如漢時晁錯一樣被‘清君側(cè)’?”

    “溫驍身為海防將領(lǐng)卻里通外夷,此罪絕對不能姑息?!?/br>
    “是不能姑息,但你的岳丈卻被牽涉其中,萬一不能證實溫驍罪行,里通外夷的可就成了你趙逕勿!”話雖如此,鳳翁卻眉開眼笑:“真是后生可畏,我們這些久涉權(quán)場的老匹夫,太過顧及厲害,反而可能瞻前顧后猶豫不決,一旦失了先機(jī),說不定就是萬劫不復(fù),你啊,我可不敢說你是莽撞,還當(dāng)贊你一聲果敢?!?/br>
    鳳嫗這時也對春歸笑道:“我也不知你們兩個小輩是怎么察實婉娩士的身份,不過確斷的是你們還真舍近求遠(yuǎn)了?!?/br>
    “鳳嫗與婉娩士相識?”春歸疑惑道。

    “我們曾經(jīng)是同一個養(yǎng)主,你說我們相不相識?我和她啊,自幼在一處學(xué)藝,馬馬虎虎也能稱得上姐妹吧,不過后來我就被外子贖籍,和她斷了交往,不過她當(dāng)年憑借一曲慕蓬萊藝驚廢燕坐上客,慕蓬萊原本卻是我的舊作?!?/br>
    鳳嫗又問春歸:“今日鮑文翰獲斬,未知鮑家婦如何?”

    “同罪獲誅?!?/br>
    弘復(fù)帝仁厚,對罪官家眷一般會饒其不死,不過鮑家婦當(dāng)然不同,她原本就是廢燕余孽,假死更姓易名才得以逃脫,且無論是廢燕謀逆抑或鮑文翰附逆,她都不是單純的知情者而有幫兇之行,所以一同獲斬。

    “我不是同情鮑家婦,只可惜了昔年的婉娩士,她原本也有個意中人,是養(yǎng)主家中的琴師,雖兩人情投意合琴師卻無能替她贖身,我曾建議過他們干脆私逃了,尋一山野林泉藏身,日子過得清苦些倒也能得個舒心愜意,婉娩士也有這決意,奈何,那琴師竟然膽怯,兩人終于分道揚鑣,大抵是婉娩士被意中人辜負(fù),后來才一心去圖富貴吧。”

    往往這世間女子的悲慘,歸根結(jié)底都是所遇非人。

    相比起絕大多數(shù)的女子,鳳嫗和春歸都是最幸運的人了。

    這世間不給女子自立門戶的余地,女子只能依附家族和丈夫,說起來無論貴庶都是如此,婚姻皆靠父母,既嫁便指望夫婿,而如婉娩士這樣的風(fēng)塵女子,她們更加沒有富余的選擇,鳳嫗的幸運是遇見了一個可靠的人,婉娩士付出真心者,卻并不珍惜這個絕代佳人甘愿與他長相廝守的真情,被遺棄被辜負(fù)后,婉娩士只能爭取富貴,直到遇見鮑文翰才贏得了扶正的時機(jī),過了很多年后,她終于可以站在陽光之下,頂著不屬于她的姓氏生活,她就再也不能干涉過多,無非,鮑文翰生則她生,鮑文翰死則她死。

    很多很多年后,或許市井閑言,將鮑文翰與婉娩士的一段故事,再次歸咎于紅顏禍水,漸漸的,鮑文翰無非就成糊涂一時罷了。

    第769章 再將風(fēng)雨

    弘復(fù)十二年冬,太子已經(jīng)有了獨立任命將官的權(quán)力。

    所以鳳翁很快經(jīng)正式授職趕往福州,而對于臨淄王的處刑也終于有了結(jié)果。

    到底還是太子力排諸言官的諫議,他留了臨淄王一條性命,只是罷為罪庶,然不奪其姓,終生囚禁于鳳陽高墻,唯其獨子,因年幼未涉罪行得以寬免,交予四皇子寧王撫養(yǎng),玉牒宗譜仍記為庶出,故并不當(dāng)立其為寧王世子。

    太子能做出這樣的決斷大合弘復(fù)帝的心意,就此徹底放手,將軍政大權(quán)置之不問。

    只下令將太子生母敬妃擢位皇貴妃,這又有如一個信號,在他龍御殯天太子克承大統(tǒng)之后,太子生母可為太后,免卻了太子還得和禮部官員進(jìn)行一番祖制法禮的爭辯,才能恩封生母享太后之尊。

    這一年因為不少官員為沽水逆案牽連,處斬的處斬罷職的罷職,朝堂、地方官位均出現(xiàn)不少空缺,甄懷永得以從外放調(diào)職京城,這日小姜氏受堂姐姜才人相邀,往秦王府拜望,她看著堂姐已經(jīng)隆起的腹部,笑著道聲恭賀,想更親昵一些用手掌和堂姐腹中的孩兒“打個招呼”,卻被姜才人不動聲色的避開了。

    她這“腹中”塞的就是個繡花枕頭,糊弄人眼也就罷了,可騙不了有過生育經(jīng)驗的堂妹用手掌接觸。

    多年未見的姐妹,說起那些陳年往事,小姜氏反而更加唏噓:“當(dāng)年要不是阿姐相讓良緣,而今便是我提心吊膽了,只我如今卻不能報償阿姐的恩情,甚至無法勸說大伯父體諒阿姐?!?/br>
    “我可像提心吊膽的樣子?”姜晚溪眉開眼笑,她手里抱著暖爐,指尖有下無下?lián)芘癄t頂蓋的紅瑙,一只手肘,把身前幾案將倚未倚:“殿下待我恩厚,王妃也從來不是妒悍的性情,便是早前發(fā)生的沽水逆案,的確讓殿下很擔(dān)心了一陣,怕皇上和太子誤解殿下也參涉其中,我卻是不曾杞人憂天的,這生死富貴,原本由天不由己,真到了那一步我也樂意陪著殿下,這么些年來,我深蒙殿下的恩寵厚待,活得比多少女子更加舒心愜意,又有什么不甘不足呢?”

    “阿姐當(dāng)初……確然是對殿下先動了情

    意?”這是小姜氏心里的一個疑問。

    “說不上動情吧,但殿下對我極其欣賞,我從他的眼睛里能看出來,不像甄表哥,對我只是禮節(jié)上的敷衍,他儼然也不滿意我這未婚妻,我何必討人嫌呢?所以那姻緣,原本就該阿妹的姻緣,不用謝我成全。”姜晚溪的指尖終于在手爐頂蓋的紅瑙上安靜下來,笑意更深:“至于阿爹,他就是那樣古板執(zhí)拗的性情,在他看來禮法體面重于一切,根本不管子女生活是幸與不幸,人和人之間皆有緣法,父母與子女也不例外,或許我和阿爹間也就是這緣法了,我既然已經(jīng)不為甄門女,既嫁從夫,和阿爹各自相安也沒什么不好?!?/br>
    “聽阿姐這話,似乎殿下已經(jīng)安全,不再為太子忌憚了?”小姜氏原本從不過問朝堂之事,她也是出于對堂姐的關(guān)心才問一句。

    “太子對殿下一點沒有猜忌那是哄人的話,畢竟鄭秀曾經(jīng)助殿下競儲,不過是沽水逆案的緣故,皇上已經(jīng)折損了庶長子,又有意庇護(hù)殿下,太子若然得寸進(jìn)尺恐怕也會觸怒皇上,太子已然是勝券在握,這個時候更要小心謹(jǐn)慎。”

    “可皇上……”

    “皇上到底會先走一步的,沒法子一直庇護(hù)殿下?!苯硐嫣妹谜f了她不敢直言的話,指尖又再撥弄紅瑙:“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堂妹。”

    “阿姐但說無妨。”

    “都察院的趙都御,既為太子近臣,同樣也是皇上替太子日后擇中的首輔人選,趙都御的諫言,太子終歸是還能聽得入耳的,不過殿下而今這樣的處境,不便交近朝臣,王妃又一直不擅交際,我呢,懷著身孕更加不便和顧夫人來往,前一段我還聽顧夫人提起過阿妹,說江南時與阿妹相談甚歡,所以請托阿妹多與顧夫人來往,又最好是借著顧夫人的情面,能和晉國公府的易夫人及太子妃多多走動,日后待我方便了,也好借著阿妹牽線搭橋和易夫人等交際,慢慢兒的打消太子對秦王府的猜忌吧?!?/br>
    小姜氏原本就覺自己欠著堂姐的恩情,自然不會拒絕這點子請托,再則講甄家過去與太師府也并非毫無走動,她的婆母也提過而今更加得與太師府交好的話,所以小姜氏

    這日便遞了帖子給春歸,說是從江南捎帶回來不少土儀,進(jìn)一進(jìn)微薄的心意。

    小姜氏自是不會忙著給秦王府求情,但春歸當(dāng)然也想到了她的來意。

    只不過也不曾點破。

    未久便至新歲,坊間已經(jīng)不再受國喪限制,百姓商家可以張結(jié)彩幡,官宦府邸要警慎些,但飲宴卻也不再受到限制了,然而太師府還是一片靜肅,除祭祀祖宗外連家宴都未設(shè),于是小姜氏也不能借著新春佳節(jié)的由頭來太師府道賀,只是待元宵節(jié)過后,才試著相請春歸去一趟佛寺祈福。

    又想法子探聽得丁氏雖然和離大歸,竟然與春歸常有來往,小姜氏便也逐漸和丁氏走動起來。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三月,連太師府都已經(jīng)解除了喪制的約束,小姜氏終于才有了設(shè)宴相邀春歸的機(jī)會,春歸吃了別人的東道,也自然要還以東道,兩人可算是熟絡(luò)起來。

    一回易夫人相請春歸、舒娘子等人雅集,春歸便也邀了小姜氏同往。

    這天易夫人悄悄地和春歸避開閑雜說話:“皇上的心疾越發(fā)嚴(yán)重了,也不知還能撐多久,近一段秦王日日守在乾清宮侍疾,我怎么琢磨著,仿佛都像和舊歲時沽水逆案之前臨淄王間天便往乾清宮去是一樣的跡象,總之心里不安,就怕在這節(jié)骨眼上再生風(fēng)波?!?/br>
    又遙遙把小姜氏看了一眼,易夫人聲音壓得更低:“甄家是不能夠和居心叵測者同流合污的,只我看著,姜娘子頭腦卻不夠機(jī)智,她是姜才人的堂妹,城府卻不足姜才人三分,太易受姜才人唆使。”

    春歸這時也沒什么好相瞞易夫人的,附于耳邊一陣竊語。

    易夫人頓時有如見了鬼的神色,直把春歸瞪了好一陣兒都說不出話來。

    春歸頷首:“鄭貴妃就快臨盆了,我猜秦王也再摁捺不了多久,且看他如何計劃布局吧?!?/br>
    而這一天,顧父也終于安排好了汾陽的一應(yīng)瑣碎,領(lǐng)著嗣子華彬及兩個義子返回京城,只他并沒有先知會蘭庭和春歸,所以是到次日才請女兒女婿去家敘見。

    自此顧父便于京城安家,這消息竟然也不脛而走。

    第770章 幾件家務(wù)

    話說太子位定接掌軍政以來,更兼著沽水逆案發(fā)生,皇子獲罪被貶罪庶從此困于高墻囹圄,更是牽連眾多高門世族也大禍臨頭,蘭庭的外祖父早就扳著指頭數(shù)過,發(fā)覺自己曾經(jīng)廢盡心機(jī)攀交的權(quán)貴竟然無一幸免,悲憤之余,也徹底斷絕了和太師府作對的念頭,苦心孤詣的盤算起應(yīng)當(dāng)如何修復(fù)姻親關(guān)系來。

    太師府的老太太是早就指望不上了,朱家更無可能向小沈氏折腰,而曾經(jīng)因為逼著蘭庭納妾的事狠狠得罪了春歸,朱老太爺直到這時對春歸仍有怨氣,他想著春歸狂妄刁蠻,也難以籠絡(luò)討好,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從哪里著手,直到聽聞了顧濟(jì)滄決定在京城長住的消息。

    這一天便讓長子親自去拜訪顧父,攜帶著一封邀帖,是請顧濟(jì)滄過朱府一晤,作親好間的敘談。

    顧濟(jì)滄當(dāng)然知道朱家與太師府是姻親,朱老太爺乃蘭庭的嫡親外祖父,要若朱家不主動相邀,他當(dāng)然不便先行攀交,可朱家既然先示親近,他也當(dāng)然不能推拒。

    于是欣然赴請。

    朱老太爺論來也該當(dāng)顧濟(jì)滄一聲“長輩”,但今日卻親自款待,也是做足了禮數(shù)。

    席間問起顧濟(jì)滄在東瀛的遭遇,朱老太爺似乎對夷島大名間的爭斗也極為關(guān)注,當(dāng)聞顧濟(jì)滄曾經(jīng)對東條大名的建議,他倒也能聽懂些門道,撫著長須連連頷首:“世侄建言東條勢力先征各島再攻幕府,實則是為消耗東條家族兵力,讓其成為其余勢力的眾矢之的,導(dǎo)致倭國爭亂越演越烈,這有利于緩解國朝沿海壓力,顧世侄雖然被jian徒算計不幸身陷夷族,數(shù)載以來卻一直心系君國,顧世侄實乃忠義之士,老夫深感欽佩?!?/br>
    便舉盞相敬。

    “只可惜滄到底未能勸阻東條大名劫掠沿海之盜行?!鳖櫇?jì)滄既是遺憾又是自謙。

    朱老太爺又道:“有鄭秀、溫驍?shù)葒\里通夷敵,顧世侄獨力又能奈何?再者要非顧世侄排除萬難終于爭取到回國的機(jī)會,恐怕鄭秀、溫驍?shù)热说淖镄兄两袢匀徊坏媒衣?,叛國逆jian逍遙法外,于國朝實乃莫大隱患。”

    朱家?guī)讉€兒子也連聲附和,齊心協(xié)力把顧濟(jì)滄吹捧得儼然民族英雄一般,顧濟(jì)滄連飲了幾巡酒,席上的氣氛便更加熱絡(luò)了。

    朱老太爺轉(zhuǎn)而又問起顧濟(jì)滄于仕途的打算,顧濟(jì)滄亦覺這事沒有什么好相瞞的,如實說了,又引起朱老太爺?shù)倪B聲稱贊,還讓自家兒子好好學(xué)效顧父的風(fēng)骨,貴在立功而不據(jù)功自傲,還仍肯堅持儒學(xué)進(jìn)試的正途,話鋒一轉(zhuǎn),便提起一事:“外孫媳之母過世多年,雖說世侄族中親長已經(jīng)作主替世侄過繼嗣子,不過先不說子嗣之事,顧世侄既然不棄入仕之志,內(nèi)闈怎能少了女眷持家,便是普通交際應(yīng)酬,也大大不便。

    老夫是蘭庭的外祖父,所以也不將世侄當(dāng)作外人,并無交淺言深之慮,老夫族中,有個侄女,十五歲時為父服喪三載除服未久,侄女寡母正為她的婚事發(fā)愁,老夫今日與顧世侄晤談,大是欽賞世侄才品,故而動意,不如作主讓世侄娶了族中女兒為繼妻。”

    原來朱老太爺不敢再要脅蘭庭納

    妾,又不甘自己完全挾制不了外孫媳,轉(zhuǎn)而便把主意打到了顧濟(jì)滄頭上,他以為顧濟(jì)滄入京不久,蘭庭總不至于把和外家的嫌隙告之岳丈,懂禮之人必視不孝為一大污點,就連顧氏怕也只好替蘭庭隱瞞著家父,顧濟(jì)滄今日若是答應(yīng)了和朱家聯(lián)姻,他便趁熱打鐵當(dāng)即交換信物立書為證,這樣一來即便是蘭庭夫婦二人聽說了,顧濟(jì)滄打算入仕的人當(dāng)然不敢反悔失信。

    他那族弟原本就是個窩囊廢,三年前一病死了,留下寡妻孤女全賴族人照恤,侄女雖差著顧濟(jì)滄一大截年歲且是為人繼室,論來這門姻緣倒也不算委屈,旁人看來論不上門戶不當(dāng)男女不配,這樣朱家也不會受到誹議,說靠出賣女兒攀交權(quán)門。

    最妙的是侄女既成了顧氏的繼母,管束教導(dǎo)那顧氏還怎敢悖逆?待三兩年間下來,侄女若能替顧濟(jì)滄生下男丁,雖得尊那顧華彬為長,但顧家又不是公侯勛貴之家,不存在爵位的承襲,顧濟(jì)滄當(dāng)然會偏心自己的親骨rou,那樣一來侄女對于顧家兒女而言,就更加有了威信。

    過上些年,若那顧氏依然不能有孕,讓侄女游說得顧濟(jì)滄也逼著顧氏替蘭庭納妾,更好是連人選都由侄女擇定,還怕不能修復(fù)和外孫子的親緣關(guān)系么?屆時軒翥堂的人脈便就是朱家的人脈,家族子弟還怕沒有光明前景?

    朱老太爺把算盤打得響亮,顧濟(jì)滄也確然不知蘭庭和外家的諸多嫌隙,這固然是蘭庭仍然念在亡母的情份上,不愿把朱家做的那些惡心事大加張揚,春歸就更覺沒有必要在父親面前多嘴。

    然而顧濟(jì)滄卻根本沒有再娶的念頭,當(dāng)即便推辭道:“貴族女兒芳華之齡,顧某卻已年近半百,怎敢玷辱耽擱貴族閨秀,顧某雖感朱公青睞,卻委實不敢承命?!?/br>
    朱大舅連忙勸道:“顧君也太過自貶了,從來擇夫是擇才德,我朱家女子幼承庭訓(xùn),怎會如那些市井之家粗鄙女子只重年歲相當(dāng)相貌英?。款櫨刹桓艺f玷辱耽擱的話,這樁姻緣本是極其合適般配?!?/br>
    顧濟(jì)滄聽朱大舅貶低市井之家抬高本族門風(fēng),不免覺得他輕浮自傲,心中便更是抵觸,又直言自己對亡妻愧悔難消,且膝下不僅有了嗣子盡孝,還有兩個極其孝順聽教的義子,所以立誓不再續(xù)娶。

    先不說朱老太爺一番打算落空是如何氣恨,顧濟(jì)滄也品出了朱家人居心不良,這事兒他也不好直接去問春歸,便先叫蘭庭來知會了一聲兒。

    “朱公固然是好意,可我著實沒有續(xù)娶的想法,只好直言拒絕推辭,跟蘭庭你說道一聲兒,也是擔(dān)心日后朱公說起這事蘭庭全不知情,不便于應(yīng)對親長?!?/br>
    蘭庭著實對自家外祖父的行逕深以為恥,悶了一陣兒才道:“岳丈放心,朱老太爺可不敢在我面前提起這事兒,更不敢為此刁難娘子?!?/br>
    待蘭庭回家,春歸才聽說這事兒,也不知該說什么好,悶了半晌倒是笑了一聲:“老太爺這怕是也沒輒了,又不死心對我完全失了挾制,虧老太爺竟琢磨出這法子來。”

    春歸并沒打算勸說父親續(xù)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