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信任的只限華秀才的品行，可以作為功利之外的友朋，而并不能作為功利場上的同盟。

    至少暫時不能。

    慈慶宮內(nèi)，堆在丹陽子面前的是白花花一疊銀山。

    老道連連撫須，精光在眼睛里閃了又閃，幾乎沒把自己的白胡須給揪下來幾根，然后他就看見了太孫殿下洋洋自得的神色越發(fā)明顯了。

    “兩件事，一來道長如實交待今日趙蘭庭對你有何授意，二者道長答應(yīng)對我唯令是從，今后榮華富貴必定享之不盡?！?/br>
    丹陽子忍不住想要提醒面前這乳臭未干的小子，其實只有一件事，老道既然答應(yīng)了對您唯令是從，自然不會隱瞞趙蘭庭有何意圖了。

    然而到底還是揪著胡須長嘆：“貧道修的雖是長生，但未得其法，如今只有一身醫(yī)術(shù)還算拿得出手，實在是……不敢受殿下以榮華富貴相許啊?！?/br>
    太孫眉毛就挑了起來，冷笑道：“道長不受敬酒，難道非得吃罰酒了？”

    丹陽子：……

    這話讓他怎么接才好？

    只得起身道罪，恭恭敬敬說道：“殿下問趙修撰是何授意，貧道一個字都不敢有瞞，趙修撰無非是想托貧道救治一個平民女子，那女子是太師府贖籍的仆婢……”

    “那么道長緣何又去了顧氏的本家？”

    “貧道不曾……”丹陽子剛要否定，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殿下問的可是柴家賃居的宅院？那可

    不能算顧娘子的本家，貧道前往是為訪故友之徒，也就是莫問，他的師父逍遙子于貧道有救命之恩……”

    太孫根本沒有耐性聽這些閑事，打斷道：“趙蘭庭當(dāng)真沒收買道長在御前多進讒言？”

    “沒有，當(dāng)真沒有，貧道只是方外修行之士，哪里膽敢妄言朝政？”

    “有的話道長當(dāng)說還是應(yīng)說的?！碧珜O已經(jīng)極不耐煩的絞緊了眉頭，冷哼一聲：“比如宋國公高門乃國君吉臣，不可降罪斬殺?！?/br>
    丹陽子：！??！

    他深深的吸一口氣，才嘆息道：“貧道有一句良言，或許逆耳，還望殿下能夠姑且一聽，皇上信任貧道，并非占卜長生等方士之術(shù)，確乃限于醫(yī)術(shù)而已，不過貧道因常在君側(cè)，或多或少也能體察一些圣意，宋國公高門一系，是萬萬保不住了，殿下若還一再違逆圣意……高家只是殿下外家，無論尊卑還是親疏，殿下都實不該為了外臣而逆圣意啊?！?/br>
    “看來道長是擇定了罰酒，滾吧！”太孫拂袖先去，只留下唉聲嘆氣愁眉苦臉的丹陽子。

    不過待他告辭之后，這處廳堂的隔扇之內(nèi)，一個青衫玉衣的男子緩緩踱出，不多時，太孫竟也去而復(fù)返，仍往剛才的太師椅上一坐，絞眉冷哼的惱火形狀：“任往復(fù)，你口口聲聲說這術(shù)士值得收買，在孤看來，全然就是個愚鈍迂腐的蠢貨，我就不信趙蘭庭真是為了給個賤婢看診，打發(fā)顧氏巴巴去王太后跟前兒托情，更不說，這術(shù)士又再拒絕了孤解救外王父！”

    被太孫這么個乳臭未干的小子連名帶姓的稱呼，任往復(fù)的臉上卻是風(fēng)平浪靜，好一陣兒才露出些波紋來，還是笑意蕩漾引起的，他站在一側(cè)，似乎并不在意太孫是否賜坐，不過說出的話，聽來卻沒體態(tài)那樣謙恭了。

    “經(jīng)歷郝祥義和雷澗一事，殿下可得更加謹慎些了，總該明白不是個個順著殿下意愿的人，都是當(dāng)真為了殿下著想，今日倘若丹陽子一口答應(yīng)下來，殿下倒該懷疑他又是一個雷澗了，臣倒是認為，丹陽子拒絕了殿下為宋國公府求情，反而告誡殿下遵從圣意，才是存著忠心。”

    “難道你也認為，孤應(yīng)當(dāng)置外祖父于不顧？”

    “殿下乃秦姓，而非高姓，臣知道殿下孝順嫡母，不過高家也確被察實意欲奪位，屆時不僅太子妃自身難保，殿下更是會失權(quán)位，高家奉那桑氏之子為君，取代秦姓奪占江山，又會否對殿下留情呢？”

    “這些都是因為趙蘭庭的污篾！”

    “殿下，趙蘭庭若真能控制廠衛(wèi)，又何需再對丹陽子加以試探呢？丹陽子之所以得信，可是因為高廠公薦舉呢?！?/br>
    “任往復(fù)，你敢擔(dān)保我若舍棄外祖父一家，便能固儲，日后為這天下的九五之尊？！”

    “臣，早已將生殺榮辱為注，除非輔佐殿下登位，否則必將身敗名裂，殿下若信不過臣，臣此刻便甘愿領(lǐng)死?！?/br>
    “那你就去死吧。”太孫獰笑，揮手喚來一個宦官，取宦官奉上的酒壺，斟出一杯：“此乃鴆酒，你若飲下，孤便聽你諫言，舍外祖父而信丹陽子

    ，待孤登位，必定會重用你的父兄，善待你的妻小，追封你為太師，讓你得享隨葬帝陵之榮?！?/br>
    任往復(fù)毫不猶豫便接了鴆酒，一飲而盡。

    且還恭恭敬敬施禮。

    太孫方才大笑著重重拍了幾拍任往復(fù)的肩頭：“你果然對孤忠心耿耿，否則，你先是諫言母妃自盡，如今又再諫言孤舍棄外家，孤如何能容你這般大逆不道！罷了，孤便信你一番逆耳的忠言，只求皇祖父允從外王父獲刑后還能下葬，受族中子孫香火為祭，孤也會進一步對丹陽子示之以誠，總之孤會聽納你的諫言，任往復(fù)，日后你便是孤的內(nèi)閣首輔，孤許你，高官厚祿名垂青史。”

    再說渠出，日日緊盯著魏國公，偏偏魏國公還行事謹慎得可謂天怒人怨，這讓渠出大覺靈知倦疲，這日里眼看著魏國公和其嫡長子大清早起來就棋弈，父子兩個只在黑白縱橫間你爭我奪，一個字都沒說，渠出實在忍不住飄去了別處，但見一個華衣錦服的美人兒，正被一群鶯鶯燕燕圍著討好。

    華衣錦服正是永嘉公主，圍著她的都是鄭世子的侍妾。

    說來永嘉公主倒也奇怪，作為弘復(fù)帝的長女，不曾擁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說，還放任鄭世子納了這許多美妾，公主生性冷傲，并不愛與侍妾談笑，不過這些人上趕著獻殷勤公主也不會拒絕，看上去妻妾相處得十分和睦。

    公主膝下已經(jīng)有了一雙子女，眼下也正圍在公主身邊兒。

    小姑娘已經(jīng)六歲，話說得很是流暢了，看上去也極為乖巧，一口一聲地直討公主喜歡，連多少侍妾都交口稱贊“大姐兒聰慧”“大姐兒孝順”的話，公主原本也含笑聽著，忽地就疾言厲色了：“說了多少回，巧兒愛和英兒玩耍，手指上不能沾染一點油污，她剛才嘗了一塊酥油糕，你們怎么沒立即為巧兒凈手！”

    兩個照顧?quán)嵭∧镒拥逆九泱@慌失措的雙膝跪地。

    渠出：……

    小姑娘雖說吃了幾口酥油糕，又沒用手抓，何至于手指沾染油污？

    永嘉公主看向女兒的目光就冷了下來：“奴婢們粗心大意，你竟也把我的話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了？你弟弟皮膚細嫩，若你手上染了油污傷了弟弟的皮膚，讓你弟弟面上生癢更或出瘡，你這jiejie豈非罪不可??？！你若不能隨時謹記潔凈指掌，今后就不要再接近英兒半步！”

    一番話將小姑娘罵得面紅耳赤，這還不止，永嘉公主甚至喝令女兒立即沐浴更衣。

    而后心情便一落千丈，把閑雜人等打發(fā)，讓個錦衣貌美的少婦抱著她的兒子鄭英，需得親眼目睹婢女們手腳麻利鋪上干凈的被褥，才允許少婦將鄭英放在炕床上，永嘉公主的十個手指，指甲修剪得又短又齊，但她還是逐個檢察了一遍，凈手之后才笑著摟了其實已經(jīng)三歲的兒子，也不說話，就靠坐著雙眼迷離的發(fā)呆。

    渠出看了一陣又不耐煩了，在魏國公府的上空盤旋數(shù)圈兒，終于才發(fā)覺有了件讓她感興趣的事太師府的二老爺趙洲城正被引著往一處花園走，看來是求見魏國公得到了允請。

    第389章 智分高低

    渠出生前對公侯伯爵之類的人存在著一定的誤解，不知為何總以為這些權(quán)勛顯貴都應(yīng)當(dāng)威風(fēng)凜凜又陰沉森冷，直到如今她似乎仍然會因為這一誤解產(chǎn)生莫名的錯覺，明明知道誰是魏國公誰是趙洲城，然而總會慣性的將二者“易位”。但細細想來，結(jié)合鄭秀一貫以來的風(fēng)評名聲的話，這位舉止風(fēng)流儀態(tài)疏恣，多數(shù)時候連言辭都頗帶著幾分輕佻，眉眼常含笑意，玉面時具醉顏，年逾四旬望之卻仍讓人難忍臉紅心跳的英俊男子，又還真是名不虛傳。

    而趙洲城，其實那一身古板學(xué)究的氣質(zhì)倒也符合世家子弟的其中一類必須是和趙蘭庭截然不同的一類。

    渠出不知鄭秀父子兩個的棋局仍是剛才那盤還是已然重新布陣，然而一身鮮紅朱衣的鄭秀照舊是斜靠在憑幾，手里把玩著一枚烏黑發(fā)亮的棋子，他甚至未挽發(fā)髻，滿頭的青絲散垂，只將鬢角兩縷長發(fā)用朱絳束攏腦后，屈著一只膝蓋，羅踩著榻臺上鋪呈的青葦席，他垂著眼，看也不看棋桌那邊正在冥思苦想的長子，鄭世子和父親一點不像，相貌完全隨了母親，雖未至而立，看上去卻比父親更加老沉，當(dāng)然這只是看上去而已，且還不能細看。

    九月秋涼，普通手談，鄭世子的額頭竟然都被逼出了汗意，從這點便能看出他的“老沉”也就是體現(xiàn)在相貌上了。

    趙洲城已經(jīng)走到了近前，鄭秀卻一點沒有起身見禮的模樣，偏他眼看著趙洲城仍舊恭恭敬敬的行了揖禮，才微挑起一點唇角：“淮安真是無論何時都是如此守禮啊，先請坐，容犬子再思忖一盞茶，待他落子時，勝負總歸能定了。”

    擱于膝頭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往那頭一指，沖一張旁邊立著個嬌俏婢女的黃花梨梳背玫瑰椅。

    如此輕狂，換作別人這樣的作態(tài)趙洲城定會覺得受到了慢怠，但此時他卻反而得意魏國公不將他當(dāng)外人看待的交情，自去坐著，與那嬌俏婢女似也是熟面孔了，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盞時，指尖有意無意的挨著女子手腕的肌膚，一抹一點。

    渠出看得直翻白眼這個道貌岸然的色中餓鬼。

    也確然是一盞茶的時間，白子終于落在了棋盤上，鄭世子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

    鄭秀又是一挑唇角，便將手里把玩的黑子擲在瓷罐里：“一子定輸贏，我這局也算輸?shù)眯姆诜??！?/br>
    懶懶躡履到另一張玫瑰椅里落座，看一眼趙洲城手邊兒只剩小半盞的茶水，鄭秀細長的眼角笑出精致如勾的弧紋：“這婢女越發(fā)和淮安知心了，莫如你領(lǐng)了她回太師府，得閑的時候讓她奉個茶陪著說笑幾句倒是使得的?！?/br>
    “這怎么好呢？”趙洲城一看就是故作客氣：“國公爺相贈孟娘之情尚不能償呢?！?/br>
    “沒什么不好，我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總歸是淮安文雅風(fēng)儀，才更能引得美人青睞?！?/br>
    “國公爺如此謔言，豈不更讓在下無地自容了？”趙洲城笑道，卻沒再堅持拒絕。

    “那我再考較你一番吧?！编嵭氵@話是對那婢女所說：“你去梅醍館，只許挑一樣酒，若再合了趙公的心意，我便將你贈與趙公如何？”

    婢女笑吟吟的禮辭。

    鄭秀見鄭世子已然收拾好棋子，才沖兒子招了招手：“你贏了

    最后一局，我卻仍然要使喚你，快來斟茶倒水，尤其可要招待好了你趙世叔，你雖不走科舉之途，但對文章制藝卻不能一竅不通，淮安若肯指點你一二，日后總不至于被人笑話胸?zé)o點墨?！?/br>
    鄭世子便過來斟茶，驚得趙洲城連忙起身，禮讓不及，鄭秀的一只食指直點案幾，笑道：“淮安就安心受用吧，他喊你一聲世叔，便是你的晚輩，喝晚輩一盞茶不用如此多禮?！?/br>
    真是經(jīng)了好番過場才說正題，把渠出都磨得呵欠連連了。

    “上回拙荊同國公夫人吃齋，冒昧提了句國公府小公子的姻緣事，說是似乎觸怒了國公夫人，在下今日登門，便是向國公爺賠禮的，未知是否拙荊言辭莽撞，有得罪之處。”

    鄭秀豎起食指擺了一擺，斜睨趙洲城緩緩一笑：“我就不和淮安兜兜繞繞了，令正那日說的是受安陸侯府的女眷所托，提起鄭、江兩家聯(lián)姻的事，內(nèi)子是聽我提醒，萬萬不能同安陸侯府結(jié)親，故而說了直接拒絕的話，倒沒什么得罪不得罪諒解不諒解的。”

    “可是國公爺為何拒絕安陸侯府？”趙洲城當(dāng)親自確定了并非彭氏表達有誤，也再顧不上虛偽客套，他實在百思不得其解魏國公為何會如此排斥他的外家。

    “淮安還問我為何拒絕？”鄭秀笑得十分甜蜜：“令舅父也就是安陸侯，還有宮里惠妃娘娘，真是直接將企圖心都寫成告示帖在臉上了，謀儲謀得朝野皆知不說，連皇上都是心知肚明，我鄭家若是與之聯(lián)姻，豈不也如向朝野公示站定十皇子的陣營？我可不是看不上安陸侯府的門楣啊，不過說句實在話，江家與惠妃也的確不自量力?！?/br>
    趙洲城越發(fā)成了一張鍋灰臉，他再是欣賞魏國公的風(fēng)儀，此時此刻也難免埋怨起鄭秀對惠妃娘娘及江家的小看了。

    “實誠話多數(shù)不順耳，但我自來就不把淮安當(dāng)外人兒，是以就不和你噎著藏著只拿場面話應(yīng)酬了?；噬弦呀?jīng)決意重懲高瓊，但為的是清除太孫身邊的jian，換言之皇上直至如今仍無廢儲之意，就算日后也許可能對太孫徹底失望，然而也必定不會轉(zhuǎn)而寄望十皇子。”

    “這卻未必吧，畢竟如今惠妃娘娘是后宮妃嬪中最得圣寵的?！壁w洲城表示異議。

    “安陸侯如此認為，是看惠妃之后，皇上再未選充內(nèi)廷么？”鄭秀哈哈大笑，連連搖頭：“這怕也不是安陸侯的認為，應(yīng)是受了惠妃誤導(dǎo)吧？女子往往如此，明明人心不足，卻還總是把些微寵愛無限放大，往自己臉上貼金就仿佛認真體面無雙了，先騙過了自己，才能騙得了旁人。

    淮安莫要不服，我只問你一句，惠妃娘娘真受隆寵的話，安陸侯何至于經(jīng)營多年尚且難獲實授，為何但凡中立之族都對江家避之唯恐不及？皇上若決意廢儲，必定是因太孫大失賢能，十皇子如今能看出什么賢能？太孫乃立幼，弊端既已顯現(xiàn)，再立儲君必定會在成年皇子擇選，十皇子想要得位，便不能依靠皇上運裁。”

    可若要興兵奪位，江家可有這樣的膽魄及實力？

    顯然在鄭秀看來，惠妃及江家的圖謀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過趙洲城顯然聽不進這番分析的，但一時之間又不知怎樣說服魏國公改變主意，便很有些焦急，鄭秀看在眼里，捧茶輕啜一口：“我這樣跟淮安說吧，這人

    與人間的情份，可不全靠姻親維系，說到底無非就是利益二字罷了，鄭家而今勢必保持中立不涉黨爭的面貌，若與安陸侯府聯(lián)姻，于彼此皆為無益，別的不說，單說小犬和江姑娘的年歲，就相差太多，倘若聯(lián)姻，誰還不知這里頭的名堂？

    我倒是想和淮安直接做這姻親呢，畢竟軒翥堂和我鄭門一樣，在皇上看來都是忠心耿耿不涉黨爭的，至于淮安私底下想要輔佐哪位皇子，總歸現(xiàn)在理論成敗都是為時尚早，日后看時勢變換，也不怕沒有再商討的時機?！?/br>
    趙洲城只好再考慮別徑安陸侯府能與魏國公府直接聯(lián)姻固然是好，奈何魏國公這樣一番利害分析，他總不能強人所難，退一步由自己和鄭公結(jié)成姻親，日后確然仍有機會說服魏國公援以臂助，魏國公無非遲疑的是過早顯露黨爭之象，然而等到太孫被廢，儲位空懸，那時又何需在意中立與否？就連皇上都會征詢朝堂另立賢能，魏國公既然如此重視軒翥堂，只要趙門決意輔佐十皇子，魏國公難道還會認為殿下毫無轉(zhuǎn)機？

    便道：“能蒙國公爺青睞，實乃在下及小女之幸，只是……國公爺也知道，先父因?qū)μm庭寄望甚重，將軒翥堂家主之權(quán)直接交托蘭庭運奪，就在早幾日，蘭庭還說有意與學(xué)士府梅家聯(lián)姻……在下當(dāng)然是更希望能和國公爺結(jié)成姻好的，只是這事……”趙洲城說得猶豫，全因不好直言請托魏國公出面說服蘭庭。

    “趙逕勿年紀輕輕，慮事卻比淮安還要深遠啊?！编嵭隳澚艘痪?，卻不再多作解釋，胳膊撐在扶手上，指掌半握輕輕托著一邊耳鬢，如此舉止竟然全無嬌媚女氣，盡顯的是不羈之士的雍容：“淮安若不能說服逕勿，那么我當(dāng)然更不能強人所難了，說到底，聯(lián)姻是聯(lián)兩姓之好，算計得來的姻緣就大違初衷了?！?/br>
    竟也并不多么在意這門姻緣，轉(zhuǎn)而話鋒一變：“太師府的另一姻親尚書府伍家，最近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淮安今日提也未提一字，怕不是還瞞在鼓里吧？”

    趙洲城顯然的一愣：“伍家發(fā)生何等大事了？”

    渠出心中一震，耳朵幾乎沒有立時豎直伍尚書府的家事，果然是讓何氏泄露給了魏國公知情！

    鄭秀打了個響指，一邊立著的鄭世子便連忙把尚書府的私隱說了一遍，把趙洲城聽了個連連咂舌：“伍家小郎君確然還住在太師府，這些小事我原本也沒上心，哪里知道，背后竟然還有這樣一番緣故，可說來，這事到底只是伍家的私丑，似乎并無利害攸關(guān)吧?！?/br>
    他被瞞在鼓里不奇怪，魏國公竟然一清二楚方才吊詭吧！

    “我關(guān)注此事，是因此事竟又和莫問道長隱隱關(guān)聯(lián)的緣故，怕是和太師府的顧娘子也脫不開干系，我聽內(nèi)子稱，令正對顧娘子多有怨言，且似乎還吃了不少暗虧，原本我還覺得訝異，心說趙逕勿固然機謀，可總不至于分心于內(nèi)宅事務(wù)，難不成那孤女自己的能耐，竟能彈壓得夫家親長，她的嬸母也即令正招架不??？如今聽淮安這番話……”鄭秀笑著搖了搖頭：“太師府的伍夫人儼然已經(jīng)和令侄媳婦聯(lián)手同盟了，你們夫妻兩個竟然一絲都未察覺，看來治家之權(quán)旁落也不是沒道理的，且日后怕是連理家之權(quán)，都要拱手讓人了。”

    趙洲城卻仍然不能把這些林林總總的關(guān)節(jié)梳理暢通。

    第390章 義母掠陣

    春歸這日正在打理斥鷃園里擺設(shè)的盆景，挽著袖子忙得不亦樂乎，忽見渠出穿墻而過，只好把剪子鑷子都交給了菊羞和梅妒，喊一聲累，就要“金盆洗手”。菊羞詫異地盯著春歸，完全沒留意她家娘親正往這邊靠近，口無遮攔地說道：“昨日大爺也沒回來??？大奶奶怎么干這么些活兒就喊累了？裝出這番嬌慵無力的模樣也沒人欣賞，總不至于讓咱們學(xué)大爺一樣哄你疼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