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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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安正愁怎么說服父親,聽這話后,煩難盡釋,哪里還會拒絕,又忙是打躬作揖好番禮謝。 又說蘭庭,雖說不曾料會在松果山就撞見王家的人,原本卻也有主動登門的打算,故而出門的時候,不僅讓春歸帶著梅妒、菊羞兩個婢女,他也帶了書僮湯回,和一個喚作喬莊的長隨,這樣一行人,看上去還有一點遠行的排場,只是春歸還穿著素服,就不得不另加一番解釋了。 婦人若服喪,縱然已嫁,一般也不能出遠門的。 故而春歸的原籍還是說在了汾陽,因母喪,又趕上夫君今秋應考,所以才從金陵隨來,是為拜祭亡母。 哪知莫問小道這個奇葩,硬要款待獲師父囑托前來拜望的信徒,王平安無奈之下,只好把蘭庭夫婦邀請來家中居住,又還告訴父親:“莫問道長對宋郎君極為欽服,稱宋郎君雖說不識卜斷,卻諳悉審推,咱們家里的事……莫問道長已經對宋郎君伉儷說明,再不能隱瞞了,兒子便想,興許宋郎君真能察出真兇,助益道長超度庶母的冤靈。” 宋郎君就是蘭庭杜撰的姓氏。 王久貴一聽“冤魂不去、血光之災”的斷言,就像心里繃著那根弓弦終于斷裂,早被震蕩得六神無主驚恐不已,而且沒有訟爭的警告,讓他完全忽視了“宋郎君”的威脅,又因被他視為高士的莫問道長也是這樣推崇,為了避免血光之災,王久貴完全不計家丑在這樣小的范圍外揚,而且就算難免外揚,相比起血光之災滿門臨禍,名聲的受損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總之,在家主王久貴的允從與款待下,蘭庭夫婦順利入住了八里鎮(zhèn)的富賈之家。 這日下晝,夫妻兩人第一次會商案情,蘭庭的主張是,暫時不能排除王久貴的嫌疑:“他雖說沒有動機陷害妾室與外男通jian,卻并非沒有可能因為憤怒殺人,只是沖動之后,理智下來,難免擔憂孽報,更不曾想遇見莫問,竟能卜斷他家里的隱秘,怎能不焦心?這也是我說服王平安暫且隱瞞我們身份的原因,要萬一真兇就是其父,先就打草驚蛇了,怕察不出任何真憑實據。” “既是如此,逕勿又為何讓王大郎泄露,你頗識審推呢?” “一來我們目的是要察案,難免打探,不可能完全瞞著王久貴這家主,遮掩太過,一旦露出形跡,反而更多弊端。再者,只要咱們與官家無涉,就能減除王久貴的防心,從他對莫問的態(tài)度就能得知,相比之下,如何免厄才更重要。不過雖說不能完全免除王久貴的嫌疑,但看他對鬼神之說如此信服,沖動殺人的可能性并不太大,隱瞞身份,也是求個更加謹慎?!?/br> 結合白氏的述說,春歸倒也相信王久貴只是輕信毀謗,萬萬不會害她性命,且春歸還知道,在白氏和渠出輪番盯梢下,這么多時日以來,王久貴也確然沒對任何人提起過是他害殺的白氏,當被莫問一嚇,王久貴獨自跪拜神翕前,還曾喃喃自語,懺悔自己輕信人言,把白氏禁足,并喝令不許任何人接近,若非如此,有白氏親信的仆婢侍候著,縱然有人要加害白氏,也不會如此輕易就得手。 王久貴全然相信了莫問的話,認定白氏是被害殺,這才是他決心徹察的原因,春歸因為得到的訊息要比蘭庭多,她這時已然篤定王久貴并非兇手。 倒是對周氏,春歸仍存質疑。 “要說周氏陷害白氏無關利益,也不完全盡然,需知周氏雖無能管家,且已經是風燭殘年,大約也不會妒恨白氏更得寵愛,然而王平安及其胞弟,可都已經娶妻,王二郎如今在外歷練,可王平安卻在汾陽,商事上由他總管決斷,但他的妻子卻不能理家,周氏為了長子長媳的利益,說不定就會對白氏暗生忌恨?!?/br> 蘭庭表示贊同:“就連王平安,也不能擺脫嫌疑,別看他急于察清真相,看似無辜正直,但他確為精于世故的人,要若有足夠的自信,就算面對官員,也未必就會心虛,反而可能利用莫問的卜斷,行為栽贓脫罪的計謀?!?/br> “可要若是王平安陷害白氏,為何會利用生母的貼身婢女,這仿佛會讓他們母子兩遭受嫌疑。” “極度自信之人,往往會用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碧m庭微微蹙著眉頭:“而且輝輝別忘了,這事若無莫問和咱們參與,有高顯市‘認供’在先,白氏又再‘負愧自盡’,王久貴根本就不會再生事端,察究真相?!?/br> 春歸頷首:“當然,相比之下,鄭氏母子的嫌疑更大,也不能因為他們動機太過明顯反而就忽視?!?/br> “僅是從動機殺意作為基準進行推測,怕是不能察清這一案件,還當與各位嫌疑人密切接觸,輝輝,莫若咱們分工合作可好?或者還可以較量較量,看誰能先一步鎖定真兇?!碧m庭因為春歸的分析,突生了一種想法。 也是正中春歸的下懷。 第45章 毫無頭緒 蘭庭和春歸被視為貴客,寄居之處也是一所相對獨立的客院,位于連系外宅內宅的地方,東、西二向的角門,一處可通戶外,一處可往內院,春歸的貼身婢女梅妒、菊羞,都安置在客院里,另外王平安還專門調遣來兩個可信的仆婢,暫時以供貴客差遣。 晚膳之后,梅妒、菊羞與那兩個仆婢在院子一角的花架邊兒,一邊乘涼一邊閑談,春歸則半開居室的軒窗,斜倚著,聽窗外廊下立著的白氏說話。 她聽不清仆婢們的言語,仆婢們遠遠瞧著,也只以為她在乘涼發(fā)呆,根本不會覺察異處。 天上的霞色滟邐疊展,廊底的天光卻寸寸褪減,玉色紗燈已經是燃亮了,燈火和光色下,白氏的面頰又明昧不定。 春歸和蘭庭約定好了合作與較量,想到他慣常似乎擅長的是度人貌態(tài)言行判斷清濁,不自覺間,便也留意觀察起來,故她很長時間都是沉默的斜倚著,聽白氏的語態(tài),看白氏的眉眼。 這一細察,恍覺那秀嫵仍存妍麗的容貌里,透出獨有的韻味,似不動聲色的戚傷,她死前就應當是極憔悴了,面色晦暗,只依然眉目如畫,細致處的秀美,本沒有隨著年華消褪,但這時她既像哀郁又像懷念的追憶當年,那秀美便顯得格外生動,連那一種憔悴,都像有了驚心動魄的風格。 白氏說起她自己,稚拙時最本初的記憶,仿佛永遠不知飽暖究竟是什么感覺,于是對饑寒交迫的記憶就格外的深刻,直到一生過去了都無法磨滅,卻早已經忘記了,父母的容貌,至于兄弟姐妹,有與沒有都不確定的。 忽一日間,她被賣到了妓家,那時自然也沒有什么卑賤的認識,鮮明的記憶是被人牙子教導著讓她喚“阿母”的人,貴婦一樣的妝容和穿戴,那是她第一次懂得吃飽肚子的感覺,從此之后,也算擺脫了饑寒困苦。 妓家除了“阿母”,還有姑娘和婢女的區(qū)別,她很快又再懂得了,姑娘是主婢女是奴。 原來這世間,還能有機會在主仆之間選擇,于是白氏自此有了努力的方向,她沒日沒夜地學習各種樂器,識字知書,歌舞形體,那些奉迎的技巧,如何展示風韻,也漸漸更懂得了,原來“姑娘”的身份,也是不能自主人生的。 一切燦麗浮華,一切酌金饌玉,背里仍舊是無靠無依,像流水之于浮萍,像春光之于飛絮,都不是歸宿,終究難免要被雨打風吹去。 之于歡客而言,需要的是解語花,縱然也會欣賞妓子的才華,機辯的樂趣,但最最基礎的仍是容貌,色藝二字,色為何在前?色衰愛馳,這就是妓家的心病,她們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自己,歲月殘忍,于她們而言更應惜時。 最好的歸宿,仍是在容貌最好時,得遇良人,甘愿為她們贖身,從此成為良籍,也算是出了閣嫁了人,雖說,只是旁人看來的小妾,玩物一樣的存在,但在妓子看來,也像是落地生根。 而白氏及笄之歲,“阿母”為她舉辦“成人禮”,那晚為她插笄的人,正是王久貴,為這份“榮耀”,王久貴一擲百金,而更讓人驚嘆的是,就在次日,王久貴竟干脆提出要為白氏贖身,這是多少“姑娘”的期望呀,未經半點坎坷,就此落地生根。 白氏就這樣告別了紙醉金迷,她初一綻放,就被人采摘,但她一點沒有留戀原本的花團錦簇,而是心甘情愿地步入宅院,專為一人歌舞,專對一人彈唱,她不僅僅是解語花,只需奉迎承歡,她也需要洗手作羹湯,像普通婦人一樣女紅針鑿,直至如今,她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以前不是沒有聽阿母說起過,有那些姐妹從良,自以為終生有靠,怎知不為大婦所容,轉眼又被驅逐,除了青樓楚館,天下原本就沒有我們的歸宿,我那時又哪里會信呢?只以為是阿母為了留下我們,有意恐嚇的話,后來,跟了老爺,我起初心中也很忐忑的,既怕不被大婦所容,又怕被老爺的兒女嫌棄責難,怎知一見大太太,卻是一個這樣可親的人,心地比老爺還軟。” “還有大爺、二爺,雖說非我所出,對我卻很禮敬,能得這樣的歸宿,對我而言,真可謂三生有幸。更幸運的是,如我這樣的人,幼年時就淪落在青樓,用了虎狼藥,本不奢想能有子嗣,沒想到身體調養(yǎng)了幾年,卻被我懷了身孕,有了親生的女兒,成為名符其實的母親。” 她在及笄之年,選擇跟從王久貴時,其實無關情愛,她并沒有對年長她一倍的男子一見鐘情,日后朝夕相處,雖情意漸重,那也是恩遇依賴的心情遠重于愛慕,從始至終,她其實情竇未開,又或者雖說是出身風塵,可實際并未能感覺男女之愛,她懂得并堅守的是,來之不易的立命之處,以及女兒的誕生,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為此她甘愿為小妾的本份。 “所以,我怎么會和高先生私通呢?我明明知道這樣做的后果,便是將要失去擁有的一切,我怎會明知將給小女帶來恥辱,甚至會影響她的前程,還會行為這樣的丑事?!”白氏著急的剖白,她是天生一雙桃花眼,卻并不是天生的多情,許是因她焦急之下移動了身體,原本明昧不定的面容瞬間坦露在燈火下,讓春歸清楚地看見她眼里的水光,只是這又和戚苦無關了。 是急于自辯,卻又似乎百口莫辯的焦急。 “我相信你的清白?!贝簹w忙道,只這話剛剛出口,又意識到了什么,頓時又覺得有些難為情。 果然便見白氏,那眼里的水光溢出,蒼白的面容,襯得泛紅的眼瞼越發(fā)悲愁,她哀嘆,又把面容低垂,她知道這樣的姿態(tài),就能緩和剛才的焦急帶給對方的感觀,她不愿讓春歸誤解她有任何的責難情緒。 “莫說顧大奶奶不信我,就連我家老爺,因為我這出身,又何嘗相信我呢?否則當日也不會完全不聽我的辯解,僅僅是因為婢女的指證,和那些什么也不能說明的所謂憑證,就堅信我確是個水性楊花的蕩婦……甚至就連我自己,成了亡靈飄來蕩去的窺聽,卻都沒能察實究竟是誰陷害的我,連我自己都懷疑,莫非真是那凝思陷害的我,可她全然沒有動機,又何必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再者她也不可能察實高先生暗藏著我的畫像,要什么都沒搜察出來,她陷害我不成,反而會給自己惹禍,她究竟為什么要冒險害我?又莫非是,凝思原本無意害我,是真誤解了我和高先生之間的關系,種種事情都是湊巧?” 白氏耗了這許多時間,卻什么蛛絲馬跡都找不出,她當真連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在說謊,她確然是因jian情被撞破,羞憤尋死了。 春歸不想傷害這可憐的婦人,為自己辯解了幾句:“我并不是不信任娘子,更沒有瞧不起娘子的心思,要說來,淪落風塵根本不是娘子的錯,倘若人能選擇出身,誰不想投生‘尊貴’的門庭,誰又愿意去做那些‘低賤’的事呢?我也不怕與娘子再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莫說我相信娘子和那高顯市之間清清白白,就算娘子確然和他互生愛慕,那又如何?娘子的夫君王久貴,妻妾成群,何嘗對誰一心一意過?他有什么資格責備娘子水性楊花?無非是所謂禮法的不公,男子變心根本不受誹責,換女子身上,就成了千夫所指罪大惡極?!?/br> 說來春歸和白氏,確然是交淺言深,要白氏還活著,把春歸這話一宣揚,只怕她就要立即被世人扣上一頂“yin/蕩”的帽子,游街示眾沉塘為誡了,當然白氏若還活著,春歸這掏心窩子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必須牢牢地隱瞞,一個字都不能外露,不過白氏既為亡靈,春歸就全然不擔心了。 “我從前雖說幾回拒絕了助你,并不是因為娘子的緣故,那件情由,想來娘子這時也多少有幾分了悟,再說我從前商量,之所以撇開娘子和渠出嘀咕得多,確然是因我有些不耐,以為娘子是個糊涂人,過去這么久,連誰在后頭陷害都察不清楚,我當時只聽了大致情況,幾乎鎖定兇手要么周氏,要么是那鄭氏,總歸離不開妻妾之爭,不過到了這時,連渠出也什么都沒有察實,我這才相信這一事件不像表面看的簡單,娘子并不糊涂?!?/br> 這樣才終于是打消了白氏的自卑,春歸又道:“凝思的陷害,斷然并非誤解,要真是這樣,那么兇手就只能是王久貴了?!?/br> 第46章 殺意何生 白氏怔怔地想了一歇,才算明白了春歸的推斷——要若凝思的告發(fā)導致她被禁足當真是因為巧合與誤會,那么凝思對她并無惡意,可她卻在禁足時被人毒害,兇手也只能是因為她的“紅杏出墻”大存怨恨的王久貴。 然而白氏卻斬釘截鐵般地否定了這一可能:“相伴多年,我還算明白老爺的性情,他早年時渡海,途中便遭遇海難,同行之人十個死了九個,老爺卻得以幸免于難,事后老爺想到出行前,求了一卦,卜為有驚無險相應福報,而老爺當年從汾陽往江浙謀生,途中遇一對可憐的姐弟,幾乎被餓死,老爺把身上所有的盤纏都舍給了他們,靠著沿途做苦力才到了江浙,便認定是這份好心,才得到了福報。” 這一段往事白氏當然是聽王久貴自己提起才得以知曉,但她卻并不懷疑王久貴當年會存著這樣一份善心:“自此之后,老爺越是相信因果報應,也不知往佛寺道觀散了多少錢銀,又常常開設粥棚,資助孤寡貧困,他是當真對神明上蒼存在敬畏之心,雖說心胸不算寬廣,難免多疑多忌,卻良善仁和,萬萬不會行為害殺人命的惡行?!?/br> 春歸之所以計劃讓莫問出面,詐取王久貴的信任借機到王家調查白氏的死因,也正是因為打聽得王久貴迷信佛道的習慣,雖然說世上不是沒有一邊吃齋念佛一邊心狠手辣的角色——比如顧老太太正是這樣的人,不過她也相信白氏的判斷,認為王久貴的確是神佛的信徒,心中果然存在仁善的念愿。 當他聽信凝思的挑撥,認定高顯市和白氏有染時,勃然大怒之余,把高顯市驅逐、白氏困禁,已經算他最最狠絕的手段了,當白氏“自盡”,王久貴幾乎立時后悔,從他將白氏厚葬就能看出心中已然不存怨恨,到莫問出現,斷言白氏是被謀害時,王久貴更加畏懼天譴,立誓要察明真相讓白氏魂靈得到安慰,這一切也都合情合理,反而要是王久貴為真兇,種種事由就都存在著無法解釋的矛盾。 “所以我才說凝思不可能是因為誤解,為主家盡忠才向主母舉告,因為兇手的目的,并非僅僅是讓娘子失寵,而是想要謀害娘子的性命,殺意背后,多數存在刻骨仇恨以及極端利害,凝思只不過一個婢女,她何來如此歹毒的殺意?”春歸問道。 白氏頷首道:“老爺乃新富發(fā)家,不像高門望族的門戶根底深厚,王家的仆婦多為家生子,凝思還是我掌管內宅的時候,從牙人手上采買的婢女,她本有些呆笨不靈活,牙人許久沒能賣出,待她就很苛厲,不給吃飽穿暖,又常常打罵,多得那一批婢女中,有個對凝思心懷同情的,替她向我求情,我也動了惻隱之心,就把凝思一道買下來,后來太太見了,倒是歡喜凝思不多話,忠厚老實,又同情她笨拙不討喜,竟然把凝思要去屋子里近身服侍,不讓凝思再干粗重活計。” “怎么我聽渠出說,凝思雖說看著不起眼,卻也遠遠說不上蠢笨?”春歸聽白氏這樣評價凝思,覺得幾分詫異。 “原本凝思腦子也不癡笨,只是長相不那么俏麗,性情也有些呆板,過去了幾年,歲數漸漸增長了,又經過一些調教,言行舉止當然有所長進,也慢慢地,真得到太太的看重。只是也正因為如此,我可對她從無怠慢,更說不上苛責,真想不到,她究竟為何毀謗殺害我?!?/br> “凝思應是受到他人收買唆使,如今我們只能斷定,她乃毀謗之人,至于毒害娘子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凝思。”春歸問道:“娘子認為,誰對娘子懷有殺意?” “我是真想不到,家里誰會對我恨之入骨不死不休,要說矛盾嫌隙,也就無非是二太太鄭氏了,所以這些時間,我主要是盯緊鄭氏,只雖說如影隨形的窺聽,也只是察知,她對我的死,一直興災樂禍,卻反而認為都是太太的手筆?!?/br> 白氏當年,被王久貴從青樓贖身,納為妾室,比照著鄭氏,亦是讓家人稱其為“三太太”,周氏不覺氣怒,卻讓鄭氏大為惱恨,常常挑釁擠兌,兩人之間嫌隙頗深。周氏這正妻,既無出身又無容貌,唯一的指望便是兩個嫡子,以及丈夫王久貴并非無良的人,雖說富貴了,也不曾想過拋棄她這糟糠之妻。但周氏的性情一貫就軟弱,在鄭氏面前從來剛強不起來,面對兩個妾室的爭執(zhí),她也只能好言相勸,尤其是對脾性比鄭氏要和氣得多的白氏,越更溫言安撫,體貼著白氏的委屈。 白氏便對周氏很是敬愛,越發(fā)難忍鄭氏對主母竟然也敢頤指氣使動輒呵斥。 于是便向王久貴告了小狀,王久貴暗中一察,證實鄭氏果然不敬正妻,且屢教不改,一怒之下,便擄了鄭氏管家之權,委托給了白氏,鄭氏氣焰大減,對白氏的忌恨自然更增。 所以白氏被害死后,首先懷疑的就是鄭氏,可一番窺聽下來,倒是聽見鄭氏和她的心腹仆婦嘀咕——“白氏和高顯市私通?我起初聽聞時,也信以為真,畢竟他們兩個是同鄉(xiāng),尋常也有些來往,高顯市那里,不是也搜出來了白氏的荷包?還有幾幅白氏的肖像?就連高顯市都親口承認了對白氏確有思慕之情呢,這事若真就這樣了,我也不至于起疑?!?/br> “難道二太太現在懷疑,白氏是被冤枉的不成?” “連我都知道,老爺氣惱歸氣惱,心地卻軟,又是個極重顏面的人,這事必定會捂著藏著,不會真把白氏如何,就連禁足,過一段時間等消了氣也就解除了,白氏損失的不過是管家之權,為這她犯得上尋死?卻偏偏就‘尋死’了!只怕是有人容不得她活著呢,那么這樣一看,私通的事就不像真的了,因為只有鬧出一樁,白氏才會‘尋死’不是?” “難道白氏是被毒殺的?” “自然是被毒殺了,我真是沒想到,周氏看上去這樣一個懦弱沒用的窩囊廢,喉嚨里卻藏著毒牙,心腸也是這樣的歹毒!” “二太太是懷疑大太太?” “不是她還能有誰,舉告白氏的凝思,可是她的臂膀,她又一貫老實,有厚道賢惠的口碑,她說的話,老爺就算不會全然相信,也有幾分保留!” “可大太太……不是奴婢不信二太太的推斷,只是據奴婢看來,大太太對三太太,不像懷著這樣的忌恨。” “別說是你,連我都不信呢,但這件事,除了周氏卻再無旁人!你想想,凝思可是旁人能夠唆買的?除非她是聽周氏之令行事,否則為何會毀謗白氏?白氏一失管家的權,看似落在了我的手里,我也不過是臨時的掌廚,翻炒不了幾日,現下可不比得當初了,咱們家大奶奶可都進門幾年了,無非是還坐著月子,眼前還不能掌事?!?/br> “要說也是,大奶奶嫁進門已經許久,老爺原本就不該再讓白氏管家。” “老爺不是說大奶奶的任務,是開枝散葉么?這隔上一年、兩年的,就要生養(yǎng),也確然沒有更多的心思管家,卻沒有想到,三姑娘過上兩年,也該出閣了呢,白氏依然還掌著家,也不知私下昧了多少錢財給女兒做了陪嫁,老爺不上心,周氏就真能容忍?三姑娘帶走的錢財,原本可也有她兩個嫡子的一份,周氏這樣一個貧賤出身的婦人,當她當真心胸寬廣,什么都不在意?這樣的人,最最看重的就是錢財!白氏倘若連女兒都沒有,周氏才能一直與她情同姐妹,有三姑娘在,周氏又豈能安心?等到這個時候動手,三姑娘今后,還不是由得嫡母兄嫂拿捏,多余哪怕一文錢一尺布,都無望帶出娘家!” 第47章 無人認罪 聽了白氏這番復述,春歸神色卻還平靜,問道:“娘子是因鄭氏的話,心里有了疑惑?” “不,我并不信?!卑资陷笭?,那笑意里卻像溢出藥汁的滋味:“若讓我信太太真為這點子利益殺人害命,還不如信是老爺因為憤慨殺人?!?/br> 像是怕春歸不明白,白氏忙著解釋:“這二十載,我與太太相處時遠比老爺更多,我知道太太根本不是鄭氏口中的性情,且我死后,也不是沒有去太太那頭窺望,太太雖不信凝思有意毀謗我,卻也因為我這一死,自責不已,遷怒凝思,懷疑是她看錯了,把高先生拾取荷包看作是我有意相贈,篤信我是受了冤屈才以一死證明清白,有些日子以來,都沒如何搭理凝思,還是凝思跪了近十個時辰,太太才愿見她,凝思對天發(fā)誓并未毀謗,太太才又相信了她?!?/br> “可無論周氏,還是鄭氏,這番言行都有可能是掩人耳目。”春歸提出。 “當初丑聞事端鬧發(fā),仆婦中除了凝思,并無一人能知詳細,老爺雖聽信了毀謗,但也喝令知情者不得外傳,將我禁足,也是找了個失敬主母的借口,故而太太再聽凝思的辯解,身邊根本就沒有外人,除非太太知道我的魂靈在旁窺望,否則,有何必要裝模作樣?” 又說鄭氏那邊:“也是因為三爺知情,她才耳聞,那時和心腹仆婦嘀咕,身邊同樣沒有耳目,并鄭氏說的一點,也確為我疑惑之處,那就是除了太太,的確沒有人能夠收買唆使凝思?!?/br> “我也聽渠出說過,凝思對周氏甚為忠心,且也從來未與除周氏一房以外,其余仆婦更多來往,就更不說鄭氏母子了?!?/br> 只要渠出或者白氏探出和凝思來往密切的人,就不怕找不到蛛絲馬跡。 “唆使收買雖說不易,但威脅呢?”春歸又問。 “凝思是人牙子的養(yǎng)女。”白氏說道。 春歸不明所以:“養(yǎng)女?” 就算是人牙子的養(yǎng)女,難道就能不受威脅了?人牙子有如此威望?! 白氏也醒悟過來,想著春歸畢竟是出身世族,又哪里知道這多下九流的說法,解釋道:“人牙子對主顧稱為養(yǎng)女的人,實則是打小拐賣的女孩兒,養(yǎng)上些年,再轉手賣出,所以凝思并不知道父母家人的音訊,連自己原籍何處她也不知曉,自從來了王家為婢,最最親近,也是唯一依靠,便是太太,旁人要威脅她,還當真找不到什么把柄利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