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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12節(jié)

第12節(jié)

    他也不想再與顧長榮夫婦兩個廢話,要知道這兩位好歹還是睡了個安寧覺,他昨晚為了捉贓,深更半夜還在荒郊野外吹風呢,待把案子問清楚了,還得趕一程路回汾州,處理一些程序上的事務,正式立案安排堂審,有得一團忙碌。

    便讓人提了劉氏上來,問道:“這仆婦,不知顧公及老安人可識得?”

    能不認得嗎?!

    顧老太太倒也不狡辯:“劉氏是老身的陪房,昨兒告了病,怎么,難道就這半日一夜的時間,她就犯了事不成?”

    怎么一開口,就有撇清的架勢?尹寄余有些廢解顧老太太的思維,又道:“昨日下晝,在下接到貴宗族老顧公舉告,疑劉氏之子犯下害命重案,只并無實據(jù),故只是在上告知州后,領了仵作、役吏前往察探,不想于老安人名下田莊,子時,正見劉氏之子在宅居后院,掘出一具尸骨欲行毀移,劉氏亦在現(xiàn)場。”

    莫說顧老太太聽聞這話驚駭?shù)脙裳蹪q突,就連顧長榮,扶在太師椅上的指節(jié)亦猛地收緊。

    “犯婦劉氏,現(xiàn)有人證顧濟渝指認,你之長子張沖,害殺其子,后過繼為顧舉人嗣子之顧華曲性命,埋尸居處菜地,你可認罪?”尹寄余慢條斯理地詢問,一點也沒有震懾的作用。

    劉氏顯然已經(jīng)稍稍冷靜下來,喊冤不?。骸澳蔷呤?,怎么會是曲大爺?也并不是吾兒害殺,是兩年之前,有個陌生人路經(jīng)田莊,上門求宿,卻不想他得了暴病,死在了奴家宗婦的田莊,老奴和兒子不敢聲張,怕連累主家而被責罰,這才掩埋。”

    顧長榮和老太太都松了口氣,心說劉氏還不算糊涂透頂。

    但這狡辯,也實在漏洞百出。

    “據(jù)仵作察驗,那具尸骨雖說已然肌膚腐損,胸脅間卻留有刀匕刮蹭的痕跡,足證生前是被匕首刺入體內(nèi),且腦部,又有鈍器擊碎頭顱的痕跡,受此重傷,必定當場斃命,怎么可能遠行?”

    尹寄余令人堵塞住劉氏的嘴,又才叫帶上她的兒子張沖。

    一問之下,張沖卻沒合上劉氏那套供辭,這也是當然,他們母子兩個昨日被逮拿,就分開兩處關押,哪里有時間串供,張沖的說法更有意思,他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尸骨為什么在那兒,是因作了噩夢,才半夜掘骨,自己也沒想到真有尸骨。

    尹寄余這才允許劉氏說話:“說說吧,你們母子兩個一人一套說法,究竟是誰在狡辯?!?/br>
    卻看了春歸一眼,示意道:顧大姑娘鬧出來的風波,可別盡顧著看戲,要不然我可也不理會了!

    第21章 配合問案

    春歸不需領會尹寄余的眼神,只聽他“蒼白無力”的問話就知道這個門客打算躲懶,而她也確然到了時機出場,趁著劉氏母子發(fā)呆,插嘴道:“民女有話,望先生解惑?!?/br>
    尹寄余頷首:“姑娘請說。”

    “未知律法可有規(guī)定,殺人之罪,是否有輕重之分?”

    “自是有的。”尹寄余仍是慢條斯理:“如故殺輕于謀殺,重于斗殺,又若謀殺,區(qū)分主從,主謀重處,從謀斟情或有減輕,比如……從謀者為奴仆,不得不聽從于主家,依律可免死罪?!?/br>
    張沖一聽這話,心思就是一動,表現(xiàn)為眉梢輕挑,眼珠幾滑。

    春歸看在眼里,卻并不誘他,而是逼問劉氏:“嬤嬤稱尸主生前,乃暴病而亡,可經(jīng)察驗,顯然是嬤嬤狡辯,且昨日下晝,渝四叔及四嬸,方才往田莊追問嗣兄下落,吵鬧著要闖入掘找尸骨,嬤嬤母子,入夜即想移尸,現(xiàn)下一個說尸骨與嗣兄無關,一個更是連殺人都不承認,明明罪證確鑿,卻矢口不認,若上公堂,可難免重刑逼問了?!?/br>
    劉氏在心慌意亂之余,其實并沒留意春歸竟也在場,此時見她,活像是大白天見了鬼,嚇得直往后縮,尖聲厲叫:“是你!就是你!是你用邪術妖法,把不知哪里來的尸骨移到了老太太的田莊,又施法讓我們母子掘出尸骨!”

    她往地上一撲,沖老太太連連叩首:“老太太,請老太爺老太太替奴婢母子作主,大姑娘確然會邪術妖法,她先是施法,害得老奴孫兒腹痛,又施邪術,意圖陷害老奴母子。”

    這話實在可笑,但顧老太太卻相信了。

    “原來如此,老太爺,咱們宗族不幸,門中竟出妖孽,才會惹發(fā)這樣的禍端,如今可再容不得她,自來處治妖孽,都要以火焚殺,老太爺可再不能猶豫了,尹先生,想必知州老爺和沈夫人,也容不得這用邪術為禍的妖孽進門吧!”

    尹寄余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老太太,腦子確定健全?

    顧長興已經(jīng)忍不住冷笑道:“弟婦慎言,區(qū)區(qū)奴婢狗急跳墻血口噴人的說辭,怎能讓人信服?大孫女若真會什么邪術妖法,一度還能被宗家逼得走投無路甚至于要賣身葬母?”

    春歸于是步往堂廈正中,向首座宗長夫婦位下膝跪:“宗祖母斥責孫女,孫女不敢頂撞,但犯婦劉氏一再污陷孫女,孫女卻不得不自辯,還請宗祖父及列為族公允許孫女,將前因后果細細陳述?!?/br>
    顧長榮看了一眼尹寄余,見他顯然壓根便沒把劉氏的話聽進耳中,也知道今日這起事端,不可能用這套怪力亂神的說辭敷衍過去,更不說還有顧長興等等族老虎視眈眈,也只能允許春歸繼續(xù)指證。

    心里窩了一肚子煙,嗆得喉嚨火辣辣的痛。

    春歸卻不體諒顧長榮的焦躁,當真從頭細說:“孫女初返宗家,亡母靈柩送歸那日,劉氏便來靈堂,口中說是拜祭亡母,卻對孫女惡言相向,孫女氣憤不過,才借亡靈有知一說用作警懾,卻不想話音剛落,劉氏兒媳便來尋人,說道幼子突發(fā)急病,自此之后,劉氏一見孫女,便似乎甚有畏懼之感,這才引起孫女的疑惑?!?/br>
    “劉氏的小孫兒,病癥雖急,卻并不算重,藥到病除康健無損,論來并不至于因而恐慌,且劉氏從前,雖多有不敬亡母及孫女的言行,卻也僅限于此,何至為了孫女一句因為義憤的警言,便信以為當真會遭報應?孫女不由想起她發(fā)上所帶白玉釵,原為亡母所有,后因還債,折賣予了宗家,可奇怪的是宗祖母卻將白玉釵賞賜給了劉氏,縱管劉氏乃宗祖母陪房,但如此厚重的賞賜,也實在讓人詫異,要知那時淑jiejie,可是宗祖母的嫡孫女,自來受宗祖母疼愛,看中宗祖母一把牙梳,價值還不敵亡母那支白玉釵,宗祖母卻并不舍得賞賜。”

    春歸這話,便是直言顧老太太十分吝嗇了,氣得她胸膛急劇起伏,幾乎忍不住要沖下來給春歸一巴掌,但卻被顧長榮一個警告的眼神,釘牢在了座椅里發(fā)悶火。

    “且劉氏若真畏懼亡母魂靈,應當便會摘去那枚發(fā)釵,聊慰安心,但她雖對我有幾分躲閃回避,卻仍日日配帶亡母的舊物,那時孫女便思疑,難道劉氏所懼亡魂另有其人?后來,在興伯祖及伯祖母相助下,宗祖父答應再為先君先慈過繼嗣子,渝四叔及四嬸聞訊,數(shù)回前來宗家理論,有一回正遇孫女事稟宗祖母,聽渝四嬸情急之下,抱怨出嗣兄是被宗祖母害死的話?!?/br>
    春歸看向尹寄余:“若是尹先生遇此質(zhì)疑,該有何反應?”

    尹寄余:……

    這姑娘,就看不得他偷會兒懶么!??!

    只好配合道:“在下也知道顧大姑娘家中之事,若與老安人異境而處,自然知道對方身為人母,情急之下才口不擇言,雖說著害死的話,也應理解為是指音訊全無,日后再回原籍,又沒了嗣子的身份,縱然是有怨氣,為自己分辯,也當說顧華曲乃咎由自取,誰也沒逼著他不告而別。”

    “正應如此,才是尋常的態(tài)度,可當時,劉氏神色大變不說,連宗祖母都有幾分慌亂,竟斥渝四嬸,有什么證據(jù)證明嗣兄是被謀害了性命,渝四嬸當時應未生疑,反而自覺理虧,沒了說辭,才被喝退?!?/br>
    春歸其實起疑甚早,但現(xiàn)下只能這么說:“從那時起,孫女心中疑惑更重,細細梳理,竟覺嗣兄的性情,萬萬不至于因為追/債上門,便不告而別,且在外飄泊數(shù)載,嗣兄沒有其余生計,更不可能久不歸家,宗祖母與劉氏,為何如此畏懼嗣兄已遭不測的質(zhì)疑?種種蛛絲馬跡,讓孫女輾轉(zhuǎn)反側難以心安,這才又尋了時機,嚇一嚇劉氏,并委婉點明,她發(fā)上白玉釵,乃害殺嗣兄之罪證,竟還敢佩帶?”

    “沒想到,劉氏果然便取下發(fā)釵!”

    春歸深深吸一口氣:“孫女實在不敢置信,嗣兄已為宗家所害,可想到宗兄為了攀附榮國公府,犯下種種惡行,想到嗣兄雖然軟弱,卻也屢屢為了孫女婚事,與宗長、宗伯、宗兄爭執(zhí),若嗣兄真因為此,惹來殺身之禍,孫女如何安心?思來想去,故才將這些猜疑,訴諸興祖母,與興祖母商量,設計讖言詭異,套詐劉氏母子露出破綻。”

    這才把那五句讖言,三件“詭異”的事囫圇一說:“而今,實據(jù)確鑿,依孫女推斷,亡母當初拒絕妥協(xié)于宗家,宗兄已受鄭三爺好處,心急辦事不力,設下圈套引嗣兄借下倍貸,以此相逼嗣兄答應促成鄭三爺企圖,嗣兄卻矢口拒絕,宗兄惱怒,又心急于企圖,心生惡意,欲害嗣兄性命,反誣嗣兄避債出逃,以為如此一來,亡母與孫女就能任其cao縱?!?/br>
    春歸話音剛落,為那一線生機所誘,張沖總算痛下決心——

    他算是看出來了,顧氏這位庶支出身的大姑娘,這回可真是咸魚翻身,仗著身后有了未來夫家撐腰,務必會把宗家弄得一敗涂地,且形勢簡直一目了然,族老們無一還忌憚宗家的威勢,都巴不得落井下石呢。

    宗家失勢,還哪里保得住他們一房奴仆?

    只要供出主謀,他作為不得已的從犯,雖說得受些苦,好歹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忙不迭地供認:“如大姑娘所言,確是英大爺?shù)膰诹?,讓小人把曲大爺半途攔下,拉去莊子里飲酒,告知曲大爺因他欠下倍貸,滄大太太急怒攻心,鬧著要宗長動家法懲辦他,哄著曲大爺先避上一日,卻將曲大爺灌醉后,用刀刺入胸膛害殺,將尸身埋在宅院菜地里,又宣揚出去,說曲大爺聽聞追/債的人上門,嚇得六神無主,問小人借了些錢,說是在外頭躲避些時候,以為如此就能神不知鬼不覺……至于曲大爺后腦上的傷,也是我沒想到一刀未能讓他斃命,在掘坑時,曲大爺竟然清醒,掙扎著想跑出去,我順手用鋤頭再補了一擊?!?/br>
    劉氏一聽這話,急得險些沒有吐出口血來!

    她替顧華英掩飾,并不全是為了忠心,他們一家,可都是指靠著主家過活,雖說這事暴露,長子張沖是保不住了,她也難逃刑責,但好歹還有小兒子以及孫兒,主家念在他們母子兩個頂罪的情份上,總也不會虧待,這下可好,長子把英大爺供了出來,那可是老太太的嫡親長孫,殺人可得償命,英大爺沒了,老太太哪里還會寬容她的兒孫?

    但劉氏再怎么焦急,張沖卻又是不一樣的心腸,他這時根本顧不上別人,一心只想為自己留條性命。

    見張沖一口咬定,尹寄余也不再羅嗦,對顧長榮道:“顧公,令孫既然牽涉命案,且已被兇犯招供,在下職責所在,只能將令孫逮拿,敢問顧公,令孫現(xiàn)在何處?”

    “誣篾!這全是誣篾!是顧春歸這個賤人,串通刁仆誣篾她的宗兄!”顧老太太拍案而起,這回無論顧長榮怎么瞪她,都瞪不住她顛著小腳沖下來掐死春歸的沖動。

    可莫說有興老太太在,郭mama一出馬,也不會讓顧老太太得逞。

    春歸也完全不懼宗家二老看過來要吃人似的目光,她甚至還為顧長榮開脫:“宗祖父行事,一貫謹慎,決不會為利益之事便起惡意謀害親族性命,想必宗兄行事之前,亦不敢告知宗祖父,這才……只能囑令宗祖母的陪房,宗祖父事后得知,也已經(jīng)不能阻止宗兄的惡行,卻又狠不下心舉告宗兄,才決定隱而不發(fā),尹先生,律法有定,親親得相首匿,如宗祖父這樣的情形,應當免受刑責吧?”

    尹寄余暗下一“嘿”,好個鬼靈精怪的丫頭,真會給別人挖坑,拈著胡須贊詡道:“顧公若是先不知情,的確可免刑責?!?/br>
    于是就看向顧長榮,又拈了幾下胡須。

    顧長榮當然明白春歸給他下了個圈套,可現(xiàn)在的情形,卻由不得他避開這個圈套了。

    第22章 成功“倒宗”

    罪證確鑿,顧華英這回是必然要被刑審了,自己的孫兒是個什么德性顧長榮能不了解?毒辣歸毒辣,那可都是針對別人,對待自己若有那份狠心,也不至于連個秀才都要靠攀附權貴了,不要說什么嚴刑問供,幾板子一挨,必定就會招認,而且顧春歸分析得頭頭是道,那尹寄余又是個擅長審訊的,真一過堂,憑顧華英那點子口才,太容易被套出口實了。

    這個孫子是保不住的,但他還有其余的子孫,現(xiàn)在關鍵是要如何止損。

    萬萬不能連自己都栽在里頭。

    也只能閉目長嘆道:“尹先生,老朽當真慚愧,確然……是事后才知情,一時心軟……”

    顧老太太一聽這話,兩眼一翻,這回是當真暈死過去了。

    另一頭顧長興卻早就遣人打問出來顧華英的行蹤,原來這位對于大難臨頭完全無知無覺,竟然和幾個紈绔子弟,昨日就去汾陽城中尋花問柳了,想必此時還在那消金窟里快活著呢。

    尹寄余得了報訊,也不在顧氏宗家多作耽擱,帶著這大一筆“收獲”,心滿意足回知州府衙復命去了——經(jīng)這一折騰,顧長榮的宗長之位必定保不住,但對他們的計劃卻有益無害,顧長榮失勢,事事都要聽從宗族安排,否則被除了族,那可真是一敗涂地再無翻身之地,顧長榮這么個會權衡得失的,自然明白應當怎么做,才不至于被趕盡殺絕。

    榮國公府那個作死的鄭三爺,居然為了圖霸美色,用生員之藉相許,引誘世宦子弟殺傷親族,惹出這么大的亂子來,可不僅僅是申斥就能平息了。

    至于春歸,接下來的事態(tài)自然也不由她再置喙,不過有顧長興在場,她還是可以留下來目睹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宗長是個什么樣的結果。

    興老太太也早把春歸從地上拉了起來,仍舊是站在她的身旁,倒是顧老太太,昏厥之后,被幾個仆婦抬著離開,忙著請醫(yī)問診去。

    顧長興不出聲,自有他的擁躉發(fā)難:“雖說親親相隱,不受刑責追究,可宗家宗孫竟然做出殺傷親族的惡行,為父為祖的,怎么也有教管不嚴的責任吧,出了這等惡行,宗家還有什么面目引領宗族,今后是萬萬不能服眾了!”

    顧長榮到底也算深歷世事,怎能不知顧長興等族老幫著春歸掀發(fā)此事究竟是什么目的?不管他的內(nèi)心如何不甘,也知道落下這么大的把柄,宗長之位是必須先讓出來了,也不與眾老爭辯,灰心道:“確然是我宗家犯下的過錯,我的確無顏再引領族人,這宗長之位,諸位商量推舉賢能者擔當吧,老妻經(jīng)此打擊,氣急攻心,這一癥險重,我便先行一步前往照看……”

    可顧長興卻不愿就這么放過宗家:“正要理論弟婦之事,劉氏一家,乃弟婦陪房,要說單是聽從華英謀使就敢害命,如何讓人信服?!?/br>
    “大兄難道要堅持讓一介女眷受刑責追究?”顧長榮怒道。

    他倒不是因為伉儷情深才如此維護老妻,但現(xiàn)下已經(jīng)失了勢,萬萬不能再和妻族反目,要知他的岳家,雖說不算權貴,卻也是富甲一方,現(xiàn)下當家人正是老妻的嫡親侄兒,一貫還算敬重姑母,日后就算不能提攜他們一房的子孫入仕,還指著內(nèi)侄關鍵時候能資助一筆財銀,打通人脈呢。

    他要是把老妻往州衙一送,內(nèi)侄還哪里會念及這門親情?

    “榮兄弟也太急躁了?!迸d老太太直到這時才開口:“就算榮兄弟不念夫妻之情,顧氏宗族也萬萬不會讓女眷受刑責追究,否則門風何存?只弟婦身任宗婦以來,處事多有不公,正因她一貫偏私,才會鬧出如此嚴重的禍端,倘若一點懲罰沒有,也不能讓人心服?!?/br>
    “那么依兄嫂所見,該當如何?”顧長榮幾乎咬著牙才忍下怒火。

    “就讓弟婦,去族里的庵堂悔罪吧。”興老太太這時儼然已經(jīng)新任宗婦的口吻,干脆利落便下決斷:“再者,華英犯下此等惡行,你們宗家與濟滄一房的親緣,還如何維系?一來濟滄媳婦的喪儀,再者春歸的出閣之禮,都不能再由宗家cao辦了?!?/br>
    這就是要完全斬斷宗家和春歸的聯(lián)系,而且也是向所有族人公示宗家犯下的罪惡,完全處于理虧的一方。

    顧長榮是真想撒手不管,但他不能這樣做,他倘若真答應了,族人的誹議還不鋪天蓋地,宗家將來,可就當真沒有半點起復的機會了。

    這個時候就算捏著鼻子,也必須放低姿態(tài)。

    于是春歸竟然眼睜睜看著,顧長榮沖她躬身揖拜,雖說她心中實在不屑一顧,無奈表面上卻不能無動于衷,連忙避開,并且膝跪在地:“宗祖父如此大禮,孫女實不敢受?!?/br>
    “伯祖實在慚愧,一時鬼迷心竅,才縱容子孫如此逼害于你,也無顏說諒解的話,只是……你祖父乃我手足,你們一房與宗家,雖分籍而居卻不能斷絕血緣親情,你的母親,是我的侄媳,她的喪禮,理應由宗家承辦,要這時再移靈柩,只怕侄媳婦魂靈亦當不安,這一件事,還望孫女你體諒。”

    并不待春歸說話,顧長榮又道:“至于孫女你的婚事,如今宗家也的確無力周全了,交由宗長、宗婦cao辦更加合適……不過,伯祖為求孫女你的寬恕,或稱為略微彌補,會為你備下陪嫁妝奩,你母親從前那所宅院,你也不用變賣了,本屬你們一房的田產(chǎn),以及你母親舊時的首飾,宗家會一一清點歸還,你若仍然心存怨氣,盡管開口,無論要伯祖如何補償,伯祖都不會有二話?!?/br>
    春歸還能說什么呢?

    就連一直旁觀的李氏都忍不住勸說:“春兒,不用再執(zhí)著為娘的喪儀了,就由得宗家繼續(xù)cao持吧,你若太過不依不饒,也必定會讓族人誹議。”

    于是這樁風波,就算暫時結果了,喪禮繼續(xù)還由宗家cao辦下去,春歸的婚事,卻被如愿成為宗長的顧長興一房接手,顧長榮又的確沒有食言,當真把原本屬于春歸的田產(chǎn)等等財物無償奉還,再賠上一份妝奩,春歸卻只留下了部份銀錢,其余都交給了她的又一位嗣兄華彬。

    兄妹兩原本并不算疏遠,只是眼下再見,卻不比得過去年幼之時,身邊少不得長輩在側,但興老太太還算識趣,她在屋子里坐著,遠遠能看見兄妹兩在院子里規(guī)規(guī)矩矩說話也就行了。

    “阿娘那所宅院,照舊賃出,也是一份收入,兄長雖說三年之內(nèi)不能應考,卻也不能為了庶務生計,分心太多耽擱學業(yè),好在原本的田地雖經(jīng)轉(zhuǎn)手,佃戶還是過去的舊人,與咱們也是多年的雇主情份了,不需兄長在稼穡一事額外用心,筆筆收入,兄長可放心支配,不用記掛著我,只是……華曲哥哥的父母還有手足,還得勞兄長多多廢心,我知道他們都想著不勞而獲,兄長也萬萬不可能滿足他們的欲妄,興祖母也答應了我,會看顧他們,至少督促子弟不能再荒唐下去,兄長看他們?nèi)兆?,倘若的確過不下去,又或者有了疾患時,多少照應著些就是?!?/br>
    華彬原本就把春歸,當自己親生meimei沒有不同,聽見這番囑咐,越發(fā)難過:“阿娘與meimei遇難時,我雖憂急,卻無能為力,這時……又怎能再受這多照恤?依我說,家里的資財,還是由meimei帶著傍身吧。”

    “難道兄長還不把我當一家人看待?”

    “這是什么話,我什么時候不把你當親妹子了?”華彬瞪眼,他不過才比春歸大上歲余,還真擺不出兄長威嚴的架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