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jié)閱讀_13
秦月兒年方十一,已初現(xiàn)少女姿態(tài),她接過何英遞來的劍,站定在了燕至哥哥身旁。 他二人配合天衣無縫。余燕至表面護(hù)著對方實(shí)則窺伺時機(jī),秦月兒雖有些笨手笨腳,卻牢記教誨,拼了小命朝師父劍下沖去,用劍招擾亂“敵人”的判斷。數(shù)十招后,秦月兒實(shí)在無招可使,而莊云卿也喊了停。 摸了摸秦月兒汗?jié)竦念~頭,莊云卿一言未發(fā)走出了樹林。 秦月兒傻,不曉得那是師父的鼓勵,她抬袖抹了把汗,將竹籃里的飯菜一樣樣端了出來:“英哥哥,燕至哥哥,快吃飯吧,再不吃就要涼了。” 余燕至微笑點(diǎn)頭,上前端起一碗飯,又夾了些菜放入碗中遞向了何英。 何英卻看也不看,端起另一只碗,蹲在菜碟旁狼吞虎咽。 秦月兒早就見怪不怪了,她靠坐樹旁,拽了幾根狗尾巴草,一邊編著小兔子一邊哼曲:“我是欲愛不能心滴淚,只怕我要連累你遭難哭一生……” 這還是何英教她的,或許算不得教,何英唱時她記得了,記得亂七八糟,就會那么兩三句。 三伏天,烈日透過樹葉縫隙照射而下,光柱中漂浮著數(shù)以萬計(jì)的白茫茫的細(xì)塵。 山中夏日,一到夜晚便會驟然降溫。 何余二人帶著秦月兒在附近抓了些蟬牛,何英原是想看它們蛻變成知了的模樣,可翌日飯桌上卻多了盤油炸蟬牛,被秦月兒吃得精光。何英臉色青白,他是將秦月兒當(dāng)姑娘看待,所以覺得對方簡直不像個姑娘;余燕至卻不以為然,無論這個師姐多大,在他眼里依舊是胖成rou球的模樣。 當(dāng)晚,何英獨(dú)自去了湖畔,脫光衣裳扎進(jìn)水里就是一番暢游。余燕至在陪啞巴嬸和秦月兒,這讓他有些不高興,但不高興的程度又十分有限,似乎關(guān)系不大。 何英水性極佳,自那年冬日余燕至掉進(jìn)湖里后,他便學(xué)著游水,如今一個猛子下去,許久不用換氣。 湖水波光粼粼漾起層層月色。雪白的rou體忽沉忽浮,自由得猶如魚兒。 何英心無牽掛,玩耍了一會兒便潛回岸邊浮上水面,水自面龐劃開,長發(fā)柔順地貼在了腦后。 一雙沾濕的布鞋出現(xiàn)眼前,他抬頭望去,不由綻開笑容。 月色下的面孔一如初見那般清俊——是莊云卿。 莊云卿表情淡然,內(nèi)心卻翻江倒海,緩緩蹲下身,指尖撫上了何英潮濕的面龐。何英閉起眼,覺得舒服極了;他跟在莊云卿身邊的時間比父母要長久許多……他依賴這人,是一種不能失去的感情。 何英不同,在莊云卿心中,何英是虞惜的兒子,流著虞惜的血,還有一張與他母親酷似的容貌。尤其眼睛,薄情得令人又愛又恨。然而莊云卿見過虞惜不同以往的目光……那是在看向何石逸時;風(fēng)吹霧散,不再是水中月而是真正的明月。 修長的雙臂自水中探出,何英摟住了莊云卿脖頸,莊云卿有所知又無所知地將手貼在了他后背。何英睜開雙目,依舊是微笑的表情,莊云卿注視著他的眼睛,著魔般垂下頭顱…… “師父……”何英輕聲喚道。 莊云卿倏然回神,心口仿佛承受了重?fù)?,緊縮中帶著巨痛。握住何英手臂掙脫開來。 何英似有不悅,蹙眉道:“師父?” “當(dāng)心著涼?!?/br> 莊云卿想將他自水中拉起,何英卻執(zhí)拗地往下沉去,只露出腦袋,道:“大熱天哪兒會著涼?!?/br> 與何英獨(dú)處時,莊云卿總是難以擺出嚴(yán)肅的面孔,這會兒也同樣無奈。他方才起了情欲,將何英看作虞惜差點(diǎn)做出荒唐之事,心覺羞愧難當(dāng),只想立刻遠(yuǎn)離此地。他搖頭嘆了口氣,叮囑幾句后便心事重重地走了。 何英覺得師父來得快,走得更快,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將自己“扔”在了這里。 湖邊的樹林中有人一直注視此處,他已學(xué)會屏住呼吸,便連師父也輕易察覺不到。他深深吸進(jìn)口氣,走了出來,走到了莊云卿方才站立的位置。 揚(yáng)起頭,何英靜靜看他一眼,然后重新潛入水下,這一回倒是恨不能變成條魚,再也浮不起來。 余燕至等了許久仍未見何英上岸,便褪去衣衫跟著滑入水中,奈何他不諳水性,立刻便像石頭似的沉了下去。 何英不知從哪兒游了回來,撈起余燕至,雙臂牢牢環(huán)住他拖向岸邊。 “咳……咳……”他方才潛得急,嗆了幾口水,在余燕至肩頭邊咳邊恨恨道,“你有病啊!” 余燕至一聲不吭,微微翹起唇角,緩過口氣后便摟住了何英。 何英將懷里的身體推開了些,皺眉望向?qū)Ψ?,余燕至明明是溺水之人,神情反倒比他平靜;那張臉,如畫的眉目沾染了水氣,眼角微紅,眼珠卻是黑亮亮的……別過視線,何英心里一陣煩亂。 他要將余燕至送上岸,余燕至卻像抓著根救命稻草似的環(huán)住了他腰身,輕輕一笑,道:“水里涼快?!?/br> “你放開!”何英被他纏得渾身不自在,畢竟赤裸相貼,余燕至無論哪兒他都感覺得到。 余燕至立即聽話地松了手,不出所料往下沉去。何英微微一驚,伸臂將人托起,不得已又抱在了懷中,氣惱道:“你又想干嘛?” 余燕至任由他抱著,心想十三歲到十六歲,三年的守侯等待,卻只有自己一日比一日陷得更深。他的感情與欲望在歲月中結(jié)出了成熟的果實(shí),而何英卻連一朵花也吝于為他綻放。若再不“逼趕”,只怕一輩子也看不見這人的真心。 何英瞧他不言不語,一雙眼水盈盈望來,便垂了眼簾,輕哼道:“你來干什么?” 秦月兒能吃能睡,早被啞巴嬸哄上床了,他來自然是找他回去的。可余燕至實(shí)在了解這人,心知他在鬧脾氣,便悄悄擁住他后背,道:“我捉了些好玩的東西想讓你看一看?!?/br> 何英聞言皺了眉:“若是蟬牛我不要?!?/br> 余燕至想笑,可到底沒笑。何英性子較真,且十分喜愛這山中的小動物,秦月兒將那些蟬牛大口朵頤時,何英的表情簡直有些悲傷。余燕至倒不心疼蟬牛,但他是不會再帶師姐去抓了。 “不是蟬牛,”在何英好奇的目光下,余燕至輕聲道,“你一定會喜歡?!?/br> 閉緊門窗,取下蒙住罐口的布片,片刻后,便見螢綠色的光點(diǎn)一個接一個飛了出來。黑暗中,那些光點(diǎn)悠悠蕩蕩,一閃一爍,猶如漫天繁星,又仿佛山林深處的精怪,神秘而莫測。 十只、二十只、三十只……這些小玩意在夏日的落伽山并非罕見,但何英卻不曾被如此多只圍繞過。 一點(diǎn)螢火在面前畫出了纏綿悱惻的軌跡,他的視線追逐其上,漸漸穿透瀲滟微光望住了螢火后的一雙眼。那是雙七年里注視過無數(shù)次的眼睛,而其中神情卻令他有些陌生……何英似懂非懂,心口微微緊縮,呼吸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余燕至的手握上了他手背,聲音猶如靜夜一般輕柔:“何英,你喜歡嗎?” 喜歡什么? 何英望著余燕至,腦中驚雷炸響,他被自己一瞬間的疑惑與遲疑怔得無言以對。 抽回手坐去桌旁,何英盯著不遠(yuǎn)處一點(diǎn)螢光皺起了眉頭。他心煩意亂,覺得余燕至可惡至極,然而又莫明害怕,他怎么會怕余燕至?沒有這個道理…… 一滴水珠自尚未干透的額發(fā)淌落,滑過何英臉頰又重新匯聚在了下頷。 余燕至的手伸了過來,指尖輕輕拭去水珠,捏住了何英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