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高興就好。” 聽到他這語氣,凌祈宴心神驀地一動:“……你特地讓惜華辦這馬會,難不成也是為了讓我高興?” 溫瀛不答。 為了籠絡人心是真,為了讓凌祈宴高興也是真。 凌祈宴就當是這樣了,更加喜上眉梢,抱住他的腰,在他耳邊低喃:“窮秀才,你可真好。” 第89章 意外之事 寧壽宮。 還有兩日就要過小年,宮里過年的氣氛卻遠不如往年,皇帝在別宮未回,皇后被廢囚禁冷宮,寧壽宮里亦是冷冷清清。 別宮那邊送來消息,聽完人稟報,太后憂心如焚:“好端端的,皇帝怎的又染了風寒?為何過年都不回宮,也不叫人過去?” 凌祈宴安慰她:“最近天冷,陛下許是不小心著涼了,太子已經(jīng)去別宮了,陛下不讓祖母和其他人去,想必是怕過了病氣給你們?!?/br> 太后將信將疑,問他:“祈宵什么時候能回來?” “他已經(jīng)去了兩日了,應當今日就會回來。” 太后唉聲嘆氣,心里總是不得踏實。 祖孫倆說了會兒話,就有宮人進來通傳,說是太子回宮了,已經(jīng)過來了寧壽宮。 溫瀛進門,凌祈宴看他一副面若寒霜的模樣,眼珠子轉了轉,一句話沒說。 溫瀛上前與太后請安,太后讓他坐,焦急問他:“你父皇如何了?不能回宮來么?” “病了,喝了太醫(yī)開的藥,已經(jīng)好些了,淑妃娘娘和昭媛娘娘衣不解帶地為父皇侍疾,應當無虞,但天這么冷,來回奔波恐病情又要加重,就留在別宮那邊了,他說讓祖母您別擔心,沒事的,也不需要其他人過去,說讓他們都留宮里陪祖母您過年?!?/br> 溫瀛的嗓音沉穩(wěn),安撫人心的力量十足,幾句話就讓太后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緒稍稍平復:“果真無礙嗎?” “祖母放心。” 太后一聲長嘆:“也罷也罷,等過些日子,他好些了,再說吧?!?/br> 從寧壽宮里出來,坐上暖轎,凌祈宴貼到溫瀛耳邊小聲問:“皇帝他到底怎么了?” “病了?!?/br> “就這樣?” “嗯?!?/br> 凌祈宴撇嘴,這病只怕不輕。 回到東宮,剛坐下,又有刑部官員來稟報事情,卻是與那衛(wèi)國公府有關。 兩年前失蹤了的衛(wèi)國公世子沈興曜,和另幾個高門世家的兒子找到了,沉在運河下,已成一攤白骨。 凌祈宴目露驚奇,竟然找到了? 據(jù)刑部的官員稟報,起因是有一往來南北的商船,趕在過年之前北上歸京,在快到上京的那段水路上遇上風浪沉了船,后頭請了人去撈,船撈起來的同時,還撈出了沉在水下的,用大石捆著的幾具白骨。 當?shù)毓俑裳靡酆拓踝魅タ戳丝?,在其中一具尸身的喉嚨里,發(fā)現(xiàn)了一枚卡在其中的玉佩,上頭留有衛(wèi)國公府的字樣,事情這才鬧大了。 后頭衛(wèi)國公府和其他幾家去認尸,一堆白骨自然難以分辨,但其中一個紈绔因小時候摔斷過腿,有一截腿骨很明顯的與別人不同,又有另一人是天生六指,都對得上,且當年失蹤的是五人,撈上來的也一共是五具尸骨,這才確認了他們身份。 兒子死的不明不白,那幾家人自然要追究個清楚,當日就報到上京府衙和刑部,逼著他們徹查,茲事體大,且事涉太子外祖家,刑部官員這才火急火燎報來東宮。 溫瀛聽罷卻一臉不咸不淡地吩咐:“按制去查便是,不必特地來與孤說,最后的結果告知孤一聲便可?!?/br> 待人走了,凌祈宴好奇問他:“那個誰,喉嚨里怎會有玉佩,他自己吞下去的?” “或許吧?!?/br> 或許是那沈興曜臨死前終于聰明了一回,吞了玉佩好叫人日后能辨認他身份,可即便如此,那幾人的死因,也絕無可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凌祈宴哼笑:“太子殿下殺了人,先前面對那些刑部官員的詢問,可當真是一點不心虛?!?/br> “孤為何要虛心?” ……倒也是。 這人只怕生來就不知道心虛二字是何意。 之后一段日子,溫瀛依舊忙碌,因皇帝病了又在別宮,年節(jié)的一應祭祀慶典,都由他這位皇太子代勞,時日一長,叫人恍惚間都快忘了,那位遠在東山別宮的皇帝。 除夕那日,溫瀛領著眾皇弟與靖王一起,去別宮給皇帝請了個安,但沒見到人,隔著一道簾子,皇帝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就將他們打發(fā)了出去。 自別宮里出來,靖王憂心忡忡:“皇兄好端端的,怎的突然又病了……” 溫瀛沒接話,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側往前走。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這日。 傍晚,溫瀛從寧壽宮吃完家宴回來,凌祈宴正在東宮大門口等他。 轎子落地,看到凌祈宴站在雪地中被宮燈拖長的影子,溫瀛走上去,將人擁住,喉嚨滾了滾:“怎站在這里?用了晚膳嗎?” 凌祈宴的手指點上他胸口:“沒呢,殿下不在,我一個人寂寞得很?!?/br> 溫瀛的眸色微沉:“太后早說了,讓你一塊去吃家宴,陛下不在,你為何不肯去?” 凌祈宴搖頭:“皇帝不在還有那一堆妃子和皇子皇女的,我才不去。” “那你為何不用晚膳?” “不想吃,窮秀才,我們出宮去玩吧,今日西大街上有花燈會,我們?nèi)タ纯磫h?” 他車馬都已命人備好,顯然早有準備,特地在這東宮大門口等著溫瀛回來。 對上他含笑的眼眸,溫瀛沒法拒絕,牽著人上車。 到了地方,正是燈火初上、繁光似錦時。 下了車,凌祈宴拉著溫瀛,興沖沖地往人多的地方鉆:“走走,哥哥帶你去見識見識,你肯定沒來過這花燈會?!?/br> 溫瀛由著他,一路隨著人潮往前走。 花燈會上除了猜燈謎,還有各樣的演出,歌舞、百戲、雜耍、奇術異能輪番登場,長不見尾的龍燈隊穿街而過,一側的城中河內(nèi)有燈火裝點的彩船巡游,遠處城門邊正緩緩轉動的燈輪耀眼奪目…… 鑼鼓喧天、歌聲嘹亮,這里是上京不夜天。 凌祈宴隨手執(zhí)起一街邊攤上毛羽絢爛的孔雀面具,擋在面前回身朝溫瀛擠眉弄眼地笑:“殿下瞧我好看嗎?” 那雙含笑的桃花眼藏在面具之后,被周遭燈火襯得更顯明亮惑人、生機勃勃,溫瀛抬起手,將面具從他臉上揭下:“別鬧了?!?/br> “你這人一點情趣都沒有?!?/br> 凌祈宴從他手里將面具搶回去,重新戴上,大搖大擺地背著手朝前走。 溫瀛圈成拳的手到唇邊低咳一聲。 也罷,他戴上面具,總好過被太多人盯著看。 走了半條街,凌祈宴終于覺著餓了,肚子咕咕叫,溫瀛牽過他的手:“走吧,去吃東西?!?/br> 他倆走進了這西街上最大的酒樓,上到第三層,要了間廂房。 推開窗,正對著城門的方向,那年初一起就已佇立在此的巨大的燈輪更加清晰可見。 凌祈宴趴在窗邊看了一陣,燈輪足有二十丈高,懸掛花燈數(shù)萬盞,緩緩轉動不停,照亮了幾乎整座上京城,滿天星斗都為之黯然失色。 每一年的元月初一至十八,這盞燈輪都在這里,日夜不熄、極盡奢靡。 “這燈輪我從小看到大,它好似一年比一年高了?!?/br> 凌祈宴伸手比劃了一下,確定自己沒看錯:“窮秀才,今年這燈輪得有二十丈了吧?” “二十二丈,有燈五萬盞,工部花了整整兩個月才將之搭起來?!?/br> 凌祈宴咋舌,復又笑了:“自從我出宮開府后,每年這日,都會來這里看燈喝酒,痛快得很?!?/br> 溫瀛瞅向他:“一個人?” “那自然不是,一個人有何意思,跟張淵那伙人,不過我們不在這喝。” 他說著伸手一指,斜對面街邊那燈火通透最是熱鬧處,笑嘻嘻道:“那里,我們都去那喝?!?/br> 溫瀛冷冷看了一眼,那是這京中最出名的煙花地秀蘭苑。 “毓王殿下十二歲就上青樓嗎?” 聽出溫瀛聲音里的冷硬,凌祈宴捧腹笑:“十二歲怎么不能上?只要有錢,那地方從十二到九十二,你都能進去?!?/br> 溫瀛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危險之意:“好玩嗎?” 凌祈宴渾然不覺,點頭道:“好玩啊,可好玩?!?/br> 他說完回頭,卻見溫瀛已不理了自己,在桌邊坐下,倒了酒出來,正在自斟自飲。 凌祈宴暗自腹誹一句,不再說了。 酒菜都已上齊,他也過去坐下,拾起筷子,大快朵頤。 填飽了肚子,后頭凌祈宴又開始慢悠悠地喝酒,給自己倒上一杯,與溫瀛手中杯子輕輕一碰:“別這么小氣嘛,陳年老醋,酸死了,我來這秀蘭苑,又沒做別的,就聽曲喝酒。” 溫瀛漠然轉開眼,擺明了不信。 “行行,我說,還摸過那些姑娘家的小手,親過小臉,別的真沒了。” 他倚去溫瀛身側,勾住他袖子:“你怎么這么小心眼啊?” 溫瀛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臉:“吃東西吧?!?/br> 可算把人哄好了…… 戌時末,城樓上開始燃放煙花。 凌祈宴醉眼迷蒙,難得今日溫瀛沒攔著他喝酒,他又喝高了,一手支頤,倚在窗邊,仰頭看。 火樹銀花如流星墜落,在夜空中綻開最昳麗的顏色,也映亮了凌祈宴的雙眼。 溫瀛將酒倒進嘴里,陪著他一塊看窗外夜火璀璨。 兩刻鐘后,煙火盛宴最高潮時,天際猛烈炸開一朵極致燦爛的金色火焰,化作無數(shù)金色星雨落下,凌祈宴微微睜大眼,目露驚詫。 星火落在城門邊的燈輪上,城下的百姓驚呼出聲,就見燈輪上的花燈一盞接著一盞點燃,很快被火焰吞沒,燎原之火迅速向整座燈輪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