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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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隊(duì)伍一起行, 江州城便逐漸清凈了下來。草木經(jīng)過了洪水的浩劫,重新從容茂盛,百花無人踩, 在街巷中堆了一層又一層。 一座城的生息,終于與人的宿命關(guān)聯(lián)起來。 席銀被鎖上了鐐銬, 但江凌與陸封卻并沒有禁閉她,仍由著她像從前一樣,在傷兵營中浣衣熬藥。她很溫順, 盡力配合洛陽廷尉遣吏的訊問,廷尉右監(jiān)很少見到這樣女犯,不論是出于憐美之心,還是感懷于她救城的勇氣,總之,并沒有在訊問時(shí)過多地為難她。 而席銀自從聽梅辛林講過張鐸的傷情之后,就再沒有提過要去見張鐸。只是偶爾在煎藥之時(shí)怔怔地出神,被人喚回之后,也只揉揉眼,朝黃德官署的方向看那么一眼,又挽起袖子去做手邊的事去了。 江凌與陸封對這位內(nèi)貴人的氣度實(shí)在無話可說。 她絲毫沒有借著皇帝的喜愛而索要任何東西,安安靜靜偏在她的自己的一處,話也不多,受他照顧的傷兵,都對她贊不絕口。使得江凌也開始覺得,這樣鎖著她,有些愧疚。私底下,從營中取了好些傷藥,但礙于她的身份,不得私近,只好轉(zhuǎn)交給張平宣,請她代為盡意。d 這日夜里,張平宣來替席銀上藥。 她托起席銀的手腕,小心地挪開鐐銬,用竹篾子挑起藥膏,試著力,涂到她被鐐銬擦破的皮rou上。 也不知道是因?yàn)樘圻€是冷,她全身都在隱隱發(fā)抖。 張平宣放下藥膏,輕聲勸道:“還不如被關(guān)著呢,你這是何必呢?!?/br> 席銀搖了搖頭,“哪怕要判死罪,也不能就這樣等死啊,他要是醒來知道,又會罵我?!?/br> 說完,她干凈地笑了笑。 青色素衣,垂肩長發(fā),不施一絲脂粉的皮膚,在張平宣眼前淡淡地結(jié)出了一圈瘡痍的影子。 “對了,胡娘呢?!?/br> “哦,她在外面?!?/br> 席銀稍稍坐直身子,輕聲道:“殿下讓她進(jìn)來吧,有樣?xùn)|西我還沒替她解下來?!?/br> 張平宣道:“什么要緊東西啊,還要你來解。” 席銀看著自己的腳腕,銅鈴鐺膈出來的傷口,已經(jīng)不疼了,但那圈痕跡還在。 “那是給她救命的,不能讓她一直帶著,不然就會像我這樣?!?/br> 張平宣悵然。 這段時(shí)間,她一直不太敢去想岑照這個(gè)人,今忽在此處被驚鴻掠水般地提起與他相關(guān)的事來,她難免踟躕。畢竟 ,她尚不知道,究竟該如何面對那個(gè)差點(diǎn)讓她輸盡人生的階下囚。 席銀看出了她的心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掌。 “沒事,殿下,都會過去的?!?/br> 張平宣望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都明白……” 說完,她嘆了一口氣,把藥膏留在榻邊,起身抖了抖袖子, “我去喚了胡氏進(jìn)來?!?/br> 說完出帳喚人,自己則避了出去。 胡氏進(jìn)來看見席銀的模樣,心疼不已,伏在席銀榻邊啜泣道:“都是奴沒照顧好內(nèi)貴人,都是奴害了內(nèi)貴人?!?/br> 席銀撐著她站起身,含笑道:“傻話,有罪是該認(rèn),但不是這樣亂認(rèn)的?!?/br> 胡氏抬起頭,“若奴能與內(nèi)貴人一道回洛陽,奴此生愿永遠(yuǎn)侍奉內(nèi)貴人和陛下?!?/br> 席銀搖了搖頭,“這不叫侍奉?!?/br> 胡氏一怔,“那……叫什么啊?!?/br> “在人前,也許這叫侍奉,可是,我們自己得明白,我們愿意用一生陪著一個(gè)人,是因?yàn)樗芎茫档梦覀冏鹬?nbsp;,愛慕。我們陪著他,是希望他那么好的人,不要因?yàn)檎`解,而過于孤獨(dú)?!?/br> 胡氏輕輕握著席銀的手,“內(nèi)貴人愛慕……陛下嗎?” 席銀耳根漸漸染紅,低垂眼瞼,收斂了發(fā)燙的鼻息。 “是啊……” 說完,她羞赧地低下了頭,轉(zhuǎn)而道:“好了,你坐下來,我?guī)湍惆涯隳_腕上鈴鐺解下來?!?/br> 胡氏依言坐下,撩起裙擺。席銀彎下腰,尋到機(jī)巧處輕輕一掐,環(huán)鎖應(yīng)聲而開。 席銀將那串鈴鐺捏入手中,須臾之后方將它交到胡氏手中。 “你把它交給江將軍,請他替我還給岑照,順請轉(zhuǎn)告他,‘救命之恩不敢忘,若他準(zhǔn)許,席銀肯請,為他擔(dān)待身后事?!?/br> 胡氏從她的眼底看見了晶瑩之物,不忍多言。 胡氏走后,外面下起雨來。 唯一的燈火被風(fēng)吹熄,席銀疲倦得厲害,不愿再去點(diǎn),閉上眼睛,聽著滿耳的風(fēng)雨聲,靠著背后的木柱,漸漸地睡去。 恍惚中有一只手在摩挲她的臉頰,她渾噩地睜開眼睛,那盞孤燈不知什么時(shí)候重新被點(diǎn)亮了,面前的人穿著病中的燕服,胸口翻出鵝黃色的衣襟。 “睡著了還在哭,你夢到什么了?!?/br> 說完,那人盤膝在莞席上坐下來,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笑道“夢到朕了嗎?” 席銀動容,也顧不上場合,禮數(shù),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將臉頰慢慢地貼靠了上去。 張鐸被她拽得身子一歪,輕咳了一聲,斂平氣息,低頭看著她道,“抱著可以,不要用力拽,朕還沒好全。” “管你啊。” 他聽完這句話,不由笑了一聲,不帶一絲斥意地說了一句:“放肆?!?/br>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聽到這兩個(gè)字,卻不知是被觸碰到了什么,四肢百骸之中竟陡然流竄開一股又酸又燙的疼痛。以至于她把自己整個(gè)身子都蜷縮了起來,緊緊地靠在他的身邊。 張鐸稍稍皺了皺眉。 傷口過深,雖然已大半愈合,被她這么一牽扯還是有些疼,但他沒有動,伸出一只手,托著背讓她靠得舒服些。 “你是不是說不聽啊,能不拽這么用力嗎?朕沒說這會兒要走?!?/br> 席銀搖了搖頭,“我不是怕你走?!?/br> 張鐸撩開她額前的亂發(fā),“那你怕什么。” 身邊的人沒有應(yīng)聲,反將他的手臂拽得更緊了。 “還好我沒有把你害死。” 張鐸笑笑,把袖子拈到手指上,側(cè)身擦了擦她臉上的余淚。 “這話不是該朕說嗎?” 不知是不是因?yàn)樗€在養(yǎng)傷,動作溫和,就連身上的衣料都是溫暖而柔軟的。 “我沒那么容易死?!?/br> 他換了自稱,聲音也跟著放得平柔。 說著他抬了抬胳膊,低頭道:“ 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見我狼狽了,不要這個(gè)樣子。只要傷不至命,最后都會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還難過什么?!?/br> 席銀又沒了話,只顧拽著他的胳膊。 將將入夏的雨夜,蟲鳴還不算盛,但因城中人寡而一聲幽過一聲。 張鐸無奈地看著身旁緊閉雙的人,嘆笑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問你話又不答,只管這么拽著像什么樣子?!?/br> 說完,他曲了一只腿,又道:“靠這兒吧,把手我的臂放了……嘶……” 他一時(shí)沒忍住從齒縫里切出了一聲。席銀忙抬頭朝他的傷處看去,“我……我是不是……” “沒有,不疼?!?/br> 他抬臂安撫地揉了揉席銀披散的頭發(fā)。 “我讓人把你身上這些刑具取了?!?/br> 席銀握住張鐸的手臂,鐐銬上的鐵鏈帶著她的體溫,輕輕撞在張鐸的腕骨上。 “沒事,我至今問心無愧?!?/br> 張鐸輕輕地摩挲著席銀手腕上的傷處,那里已經(jīng)上被張平宣上過了藥,摸起來有些發(fā)涼發(fā)膩。 “不痛嗎?” 席銀搖頭,依著他將才的話,將手疊在他的膝蓋上,彎腰輕輕地靠了過去。 張鐸的鼻息溫暖地?fù)湎蛩牟鳖i,卸掉冠冕,戰(zhàn)甲,陪著她一道坐在孤燈下的張鐸,仿佛以下子退回了清談居時(shí)的模樣。仍然孤獨(dú)而沉默,卻擁有一副世上最溫暖的軀體。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你可以叫我的字——退寒。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叫這樣叫我。” 席銀靠在他肩上笑了一聲,“那江大人,會斥責(zé)我的。” 張鐸笑笑,“放心,他不敢?!?/br> 席銀想起江沁那幾道誅心的話,不由一陣寒瑟。 張鐸伸出一只手,將席銀攏入懷中。 “不是不怕了嗎?” “那是你不在的時(shí)候。” 她說著,捏住了張鐸的袖口:“退寒?!?/br> 身旁的人似乎還不是那么習(xí)慣有人這么喚他,沉默了須臾,才“嗯?”了一聲。 席銀閉上眼睛,嗅著他袖中已經(jīng)漸淡的沉水香。 “你為什么一直不立皇后啊?!?/br> 張鐸低頭看著膝山人那發(fā)紅的耳廓,含笑輕聲道:“你把江沁的話聽進(jìn)去了?” “不是,我就是……” “因?yàn)榉挪幌履惆??!?/br> 他沒聽席銀做過多的解釋,徑直說了出來。 說出來之后,似乎就連他自己也松快了一般,松塌下了肩膀。 席銀怔在張鐸的膝上,這是自從遇見張鐸以來,她從張鐸口中聽到的最溫柔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