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混沌
大漠騰沙無常,一行人走得艱難險阻。顧行之低頭,晲了眼身前女人,取下水囊迫她灌了幾口,便又繼續(xù)趕路。 一路上,除了出恭,他從未讓她離開身側(cè),便是解手,他也會在兩步之遙盯著她。 耳邊又傳來斷斷續(xù)續(xù)歌聲,顧行之皺眉,一連幾日,這女人不是傻笑,便是低頭默然哼曲子。他一直在想那匕首來處,也曾逼問過祁幕,但得到的卻是一陣沉默。 這答案已經(jīng)不言而喻,桑鷲“痛心疾首”教訓(xùn)了一頓祁幕。而他卻在想,這兩人,是何時有了“交易”,又做了什么茍且之事,而祁幕,又是何時對他身旁女人生了興趣。 這浪蕩成性的女人!居然連他手下都不放過!顧行之冷眸,抬手點了她啞xue,看她面無表情仍是張著嘴哼啞曲,鳳眸微瞇不予理會。 只要她不發(fā)聲,不耗費力氣吵了人,他便懶得再與她較勁,便是與她說話,他都懶得張嘴,這是頭養(yǎng)不熟的狼,擺弄不好還會咬了自己。 祁幕望著駱駝上女人,低頭攥緊手中韁繩。她傷得很重,頭上裹著白紗,且已是有些神志不清。 駱駝顛簸時,顯些將她干瘦身子顛落,她已瘦得不成人形,眸中暗淡無光。他很想照顧她,有幾次忍不住沖了上去,卻被桑鷲攔了下來。 他被下了蠱,噬心蠱。一旦接近她,那苗疆男人便會念咒語,疼得他心如刀絞,但這般看著她受苦,他又何嘗不是心如刀絞。 他無法指責(zé)那玉面男人,于身份、于道德、于世俗,都無法指責(zé)。是他有錯在先,行了不恥之事,但他未有將蘆葦蕩中茍且之事告訴那玉面男人,因他不想那女人再受過多折磨。 他總覺得要“變天了”,西域這一遭,走得不盡人意。 這一路,他們從黃土走上了沙漠,又從沙漠走上了沙石路。 顧行之瞇了眸,看天邊漸落晚霞處,一座沙石城墻,迎風(fēng)矗立。 老人欣喜地下了駱駝,揮舞手中竹竿:“到了,玉門關(guān)!” 聞言,顧行之撩擺翻身下了駱駝,望著眼前之景,悠悠喟嘆:“長風(fēng)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這玉門雄關(guān),壯哉!” 楚靖瞇眸望了眼眼前沙城,微微搖頭。幾日來她都有些恍惚,腦袋時常疼得厲害,便是連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顧行之折身,將她扶下駱駝,看她搖搖欲墜身影,微微皺眉。弱成這般,還敢咬人,這女人哪來的膽子。 “太陽落山咯,公子,我們可要在此處落腳?”烏伯魯回身,拿竹竿指了指不遠處客棧。 顧行之點頭:“也好,桑鷲,招呼侍衛(wèi)下駱駝進客棧。” 聞言,桑鷲沉眉剜了身旁祁幕一眼,往日這般雜活都是這逆子來做,如今這玉面男人心有郁結(jié),事事不再差遣祁幕,如此,他便成了個貼身丫鬟,做了這下人差事。 楚靖仰了腦袋左顧右盼,她需得睜大眼睛才能看清身旁一切,回眸時,她看到祁幕手上纏了白紗,且還滲出了血跡。 她還在想是何時受傷時,手背便被人擰了一下。楚靖回過頭來,被他扯著走得跌跌撞撞。 入了客棧,她便盯著院中花草看得出神,此地種不出綠茵來,但這院中花草卻開得鮮艷奪目。她忍不住伸手撫了一下花瓣,卻聽堂內(nèi)驟然傳來一聲呵斥。 “住手!” 一抹寒光隨之飛來,顧行之揮袖接過,晲了眼指尖冷器,鳳眸染霜:“飛羽鏢?” “知道的不少!” 說話間,堂內(nèi)緩緩走出一人,紫衫長裙,叁尺披錦繞纖臂,是個異域風(fēng)情十足的貌美女子。 女人抬眸時,愣了一下。 烏伯魯擺手上前:“誤會誤會,這是位中原公子,路于此地,想來落腳,宛叁姑莫要見怪?!?/br> 聽罷,女人緩了神色,蓮步走來,望向顧行之道:“方才一時心急,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說著,走向花草旁,摘了一朵,回身遞給顧行之:“這是沙石做的,大漠種不出這般花兒來?!?/br> “好一朵稀世珍寶,姑娘當(dāng)真是蕙質(zhì)蘭心?!鳖櫺兄恍?,將手中飛羽鏢遞給她,“姑娘的東西,還是收好為妙。” “我叫宛宛?!迸艘恍?,接過他手中飛羽鏢,緩緩轉(zhuǎn)身,“即來之,便是客,公子如何稱呼,可有何喜好?宛宛也好招待公子?!?/br> “鄙人姓顧?!鳖櫺兄畬⑹种惺ㄟf給身旁女人,搖扇笑然:“姑娘不必費心,只管上了酒菜便可?!?/br> 楚靖低頭摸著手中石花,又舉著望了半刻,方才發(fā)現(xiàn)這顏色是染上去的。她看得有些出神,連腳下踩了垂錦都未曾發(fā)覺。 宛宛皺眉,拽了幾下不見她抬腳,生了薄怒得遂用力一扯,楚靖一個趔趄,連人帶花摔了個慘烈。 腦袋著地一瞬,楚靖疼得叫出了聲,淚眼朦朧趴在地上尋了好一陣丟落石花。 那模樣,看得棧內(nèi)一眾伙計忍不住笑出了聲,卻被祁幕冷著雙眸瞪得生生閉了口。 “在這里,快起來?!鳖櫺兄畬⒛_邊石花遞給她,穩(wěn)了口悶氣,抬眸笑然。 “她有腦疾?” 聞言,顧行之沉眸,合了折扇撩擺踏進堂中。 宛宛一笑,止了話語,隨之進了堂舍,招呼伙計端酒上菜。 “走吧。”祁幕上前,猶豫著伸手,拂去她面頰上灰塵。 “好看嗎?” 她將石花插在了頭上,小心翼翼抬手扶了扶,祁幕鼻子一酸,啞了聲音:“好看,很漂亮,進去吧?!?/br> 他知道,她已經(jīng)不正常了,即便不是撞那一下,長期囚禁折磨也會讓她神志崩潰。如今,她已經(jīng)崩潰了,可他,卻是什么都做不了,還要眼睜睜看著這朵花兒凋零殘敗。 她什么都沒有做錯,卻要遭受這般苦楚,上天還有什么公道可言。 顧行之側(cè)眸,隔著竹簾看到院內(nèi)交頭笑語兩人,突然間,便冷了眸色。桑鷲隨之望去,亦是沉了面容暗自念動咒語。 祁幕神色一暗,喘息著輕顫:“快進去吧?!?/br> 楚靖皺眉,握了握雙手,轉(zhuǎn)身踏進堂內(nèi),甚是自覺朝那人身旁坐去。 顧行之沉眸,睨了眼她頭上石花,嗤笑一聲,抬頭摘落:“不倫不類,丑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