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曼妙的影子移到門邊，梨胭道：“鄢月說今晚我們不能見面，嫁衣也不能穿給你看，明天才可以?！闭Z氣里既期待又哀怨，既委屈又得意，“從現(xiàn)在起我就不出這個(gè)房間啦，你回去吧！”

    門上的喜字精致可人，棠籬心里軟軟的，頷首：“好。”

    轉(zhuǎn)身欲走。

    “等等！”

    他停住。

    “你真走呀？”聲音嬌嬌軟軟，尾音顫顫，“你陪我說說話吧?！?/br>
    “好?！?/br>
    二人卻一下子頓住，不知道要說什么。

    也沒什么好說的，但就想他陪著。

    兩個(gè)人都不出聲，然二人都像泡在溫暖的水里，從里到外暖意融融。

    梨胭背靠著門，床上擺著嫁衣。樣式獨(dú)特，金紋銀繡，顏色雖麗，卻并不俗艷，每一處金絲都穿插得恰到好處，聽說這是棠籬自己畫的圖。

    專為梨胭而生。

    風(fēng)吹過蠟燭，燭光閃爍，像美人起舞。梨胭盯著燭光瞧，眼里心里都燦然一片。

    “喜歡一個(gè)人真好。”她說。這真是她記憶里最美的東西，這是上天對(duì)凡人的恩賜。

    “喜歡你真好。”她默默貼緊了些，側(cè)臉靠著門，喃喃，“我好喜歡你呀……”

    棠籬伸手，貼到她臉邊，目光里深情如海，柔軟的情緒似要溢出來，“天下人何限，慊慊只為汝?！?/br>
    “什么意思？”

    “我愛你?！?/br>
    梨胭臉一紅，為什么說“愛”比說“喜歡”更令她心動(dòng)呢？

    她抿抿唇，亦小聲回道：“我、我也愛你?！蹦樇t如霞，顧盼生輝。

    兩個(gè)人脈脈不語，無聲間心意相通。

    一刻鐘后，梨胭回過神，柔聲道：“你回去吧，明天見?！?/br>
    次日，梨胭穿上嫁衣，蓋上蓋頭，被引上花轎。

    長街百丈，紅妝十里，隔著薄薄的紗幔，街上人煙鼎沸——

    “誰娶親？”

    “京中皇親嗎？”

    “這陣勢，怕是三品以上官員吧？”

    “新郎帶著面具，面上有瑕，應(yīng)不是朝廷的人?！?/br>
    “那看來也是大富之人?！?/br>
    繞城一周后，街上的議論聲變了——

    “才子佳人，天生一對(duì)，恭喜恭喜呀?！?/br>
    “百年好合，恭喜恭喜?！?/br>
    “有情人終成眷屬，人生大幸，君卿福焉，恭喜恭喜。”

    …………

    聽著街上滿滿的祝福聲，梨胭淺淺一笑。

    呀，原來真的是這樣。

    鄢月看了棠籬一眼。嘖，有錢。

    繞城三周后，花轎在懸月別莊停下。

    隔著一段紅繡球，梨胭被棠籬牽下花轎。

    鄢月扶著她，棠籬在前，梨胭在后，東山、烏鋒、鄢煬、寶寶等俱在兩側(cè)，一行人簇?fù)碇麄冞M(jìn)去。

    寶寶擠到梨胭身邊，仗著身材嬌小，半蹲半走，仰頭去瞧蓋頭下的梨胭，花癡道，“jiejie今天真美?！?/br>
    梨胭一笑。

    寶寶看呆了。

    東山眼疾手快將他提起，后面的烏鋒深思不屬，直直從寶寶身邊踏過。若不是東山動(dòng)作快，寶寶大概會(huì)被烏鋒踩到。

    寶寶悄聲問：“他怎么啦？”

    東山嘆一聲，“大概想到什么了吧?！?/br>
    “是什么？”

    東山搖頭。

    拜堂的時(shí)候，東山做司儀，大堂只留下了鄢月、寶寶、烏鋒三人。

    棠籬要取面具。

    當(dāng)面具取下的時(shí)候，東山心中一嘆。果然。

    和棠籬共事久了，他或多或少感受到棠籬的行事風(fēng)格——果斷謹(jǐn)慎，行在人前。

    他果然沒有毀容。面冠如玉，清雅疏致，端的是風(fēng)度翩翩。

    鄢月第一次瞧他真面，心中微微一訝。比她想象的俊好多。

    寶寶愣住，直直看著他。

    烏鋒什么表情也無，對(duì)此不甚關(guān)心。

    當(dāng)東山拖長聲音叫：“一拜天地——”寶寶瞳孔狠狠一縮，他不自覺拽住鄢月，顫聲道：“不要他們成親……”

    鄢月瞧他一眼，笑道：“梨胭jiejie成親了也是你jiejie，放心吧?！?/br>
    “不……”

    鄢月輕輕捂上他的嘴，噓一聲，“不許說話哦。”

    因?yàn)闆]有高堂，二人第二拜拜的是各路神明。

    第三拜——

    “夫妻對(duì)拜——”

    寶寶扭了扭，看樣子似要搗亂，鄢月眼疾手快，點(diǎn)了他啞xue和定身，寶寶僵住。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對(duì)新人互相跪拜的樣子，棠籬扶起梨胭。

    他的瞳孔里也倒映出東山難得的笑臉，東山嘴巴一張：“送入洞房——”

    棠籬重新把面具戴上。

    大堂里涌出懸月眾人，一時(shí)間熱鬧非凡。

    鄢月將寶寶抱到一邊，看著他道：“今天是梨胭jiejie大日子，你不許鬧。這二人是數(shù)著日子在過，活不了多久——”寶寶瞳孔一震。

    鄢月嘆一口氣，“總之，他二人不容易，梨胭此生只這一個(gè)愿望，你莫要壞了她好事?！?/br>
    寶寶頹下來。

    “你若還要鬧，我就這樣把你關(guān)一天，明日再來解xue?！?/br>
    寶寶眼睛睜了睜。

    “你若聽話，答應(yīng)不再鬧，我現(xiàn)在解xue?！?/br>
    寶寶眼睛眨了眨。

    鄢月給他解了xue道。

    寶寶嘴巴動(dòng)了動(dòng)，鄢月瞪著他。

    他抿住嘴，心里一嘆。堂已拜完，還說什么呢？他或許不是呢？

    世界上應(yīng)該有容貌相似的人吧……

    宴完賓客，棠籬回到房中，梨胭蓋著蓋頭，低著頭，正靜靜等著他。

    他輕輕把蓋頭掀起，梨胭傾身，一個(gè)吻就落在他下巴上，她眼睛眨呀眨，“睡覺吧?！?/br>
    棠籬一笑。她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gè)如此急色的新娘子。

    “夫君?！彼樢患t。

    說睡覺不臉紅，叫人倒是害羞起來。

    “等一等?！?/br>
    “等什么？”

    棠籬將床邊拴紅繩的金剪拿過，剪下彼此一捋頭發(fā)，打結(jié)，放入錦袋，放入梨胭手中。

    “為什么這樣？”

    “人的習(xí)俗，既為夫妻，便成結(jié)發(fā)，合為一體，不分你我。”

    梨胭將它揣進(jìn)懷中，“人可真浪漫?！?/br>
    棠籬端上酒，在其中一杯里加了他的血，遞給梨胭，“最后一個(gè)儀式?！?/br>
    梨胭看看他，看看兩杯酒，抬起手指，凝氣一戳，血冒出來，她滴進(jìn)棠籬酒杯里，道：“不分你我?！?/br>
    棠籬知她誤會(huì)，然沒有解釋，竟覺得這樣也對(duì)，他繞過她的手，作交杯之勢，二人看著對(duì)方喝完交杯酒。

    梨胭?zèng)]喝過酒，被刺激得雙眼緊閉，“怪味道?！?/br>
    棠籬注視著她，摸了摸她眼睫毛。

    梨胭睜眼，棠籬捧著她。

    二人四目相對(duì)。

    “娘子?！?/br>
    梨胭眼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