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籬, 我要成親。”

    …………

    夢里，梨胭只有這一句話。

    棠籬醒來，輕輕撫摸她的臉。

    半晌。

    一股細細的氣流凝于指尖, 他對著手腕一劃，血痕突現, 一小股血流匯聚, 他貼去梨胭嘴唇，殷紅新鮮的血液潤進她口中。

    就在此刻，神奇的事發(fā)生了, 梨胭身上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細小的傷口片刻便恢復如初，只留下外層血跡，大一點的傷口速度稍慢，然也驚人的一毫一點結起疤痕，仿佛棠籬的血是靈丹妙藥。

    梨胭不自覺吮吸著。

    手腕處隱隱作痛，棠籬神色不變，將其更緊地貼過去，又酥又麻又痛，但棠籬眼里沉沉的霧氣散開些許。

    晚上的時候，梨胭醒過來。

    棠籬正在打坐調息。

    外面人聲稀疏，好像有陌生人走來走去。

    梨胭皺眉，坐起來。

    棠籬睜眼，向她看過去。

    梨胭望著他：“外面有人?！?/br>
    棠籬坐到她身邊，“嗯，他們在搬東西?！?/br>
    “什么東西？”

    “成親的東西?！彼?，“彌城盛產黃金美玉，這次回來，正好采購一些?！?/br>
    梨胭咧唇一笑，面色紅潤幾分，眼波盈盈，像深山里一枝帶露的梨花突然綻開，生機勃勃?！罢娴膯?？”

    棠籬頷首，嘴角亦跟著輕輕勾起，“七日后，我們一回楚都就成親?！?/br>
    梨胭一把抱住他，“成親，成親，成親！”她拉住他的手，突然放上自己的胸，“你摸摸，我心跳好快！太開心了！”

    棠籬手一抖。

    他不動聲色收回，“嗯，我聽得見。”

    梨胭抱住他扭了扭，“不要，要你摸?！闭f著自己的手摸上棠籬胸，緊緊貼著他心臟的地方，陶醉閉上眼。

    真好，心跳聲。

    兩個人抱了一會兒，棠籬聲音響起：“我們結契，好不好？”

    梨胭一頓，第一次沒有答應棠籬的要求。她緩慢而堅定地搖頭，“不要?！?/br>
    梨胭拒絕，棠籬的表情竟變得更加柔和。

    “我只想成為你的夫人，不想變成任何人的奴隸?！奔幢闶悄?。

    兩個人分開，棠籬和她四目相對，他纏住她的手，“我會盡量控制欲望，可以嗎？如果結契以后，有什么事你不愿意，但迫于結契的影響說了愿意，我們定一個暗號。我絕不強迫你?！?/br>
    梨胭眉頭皺起，目光中透著不安，“我如果沒有不愿意呢？”

    棠籬深深注視著她，“你是不是見過結契的同類？”

    梨胭一頓，點頭。

    “如果結契后情獸的所有情緒都被契主控制，只會心甘情愿服從契主，那大抵情獸已變成傀儡，只是聽話的機器。若如此，結契后的情獸應是呆滯乖順的，他是嗎？”

    梨胭搖頭，“她很生動。”

    “生動、諂媚、言聽計從，是嗎？”

    “是?！?/br>
    “生動，就意味著七情六欲一樣不少。他的言聽計從，都是自我選擇。契主掌控著情獸的生死，又有特殊的關系壓迫，情獸的行為必定會傾向于契主的喜好。但這不代表，你不會有自己的感受?！碧幕h一頓，“我們試試，好不好？”

    梨胭看了他半晌，“如果不結契，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她反應過來。

    棠籬一默。

    他吐出一口氣，重新看著她，“你做決定?！?/br>
    梨胭深呼一口氣，“結?！鳖D了頓，“我們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不是嗎？”

    棠籬的毒，沒有解。

    死，不過早晚。

    她想要成親。死，也要是棠籬的夫人。

    “好。我們定一個暗號。”

    梨胭想了想，“那就‘親親我’吧?！痹趬褐频那闆r下表示拒絕，說撒嬌的話應該很容易說出口。

    “好?！?/br>
    第二日，一行人踏上回京的道路。

    棠籬離開懸月之前，給前臺掌柜一信，“這是后續(xù)安排?！?/br>
    五匹馬悄然出城。

    這邊。

    暗部和情獸交戰(zhàn)一夜。

    暗部百人，死；鄢常一眾，傷十剩五，逃匿幽山。

    暗部。

    謝瞳收到各地消息，錦城、桂城、江州、昌城、陽城，俱表示情獸現身殺人一案均為作假，獸爪抓痕，俱乃人為制造。

    然，唯獨沒有彌城消息。

    殷三蒼目光冰冷，說出斷定：“叁二已死?！?/br>
    只有死，才會沒有消息。

    全軍覆沒。

    謝瞳垂眸，“貳五，你再帶一百人過去?！?/br>
    其他地方是假的，彌城是真的，人數還不少。

    “你要的消息查到了?！?/br>
    謝瞳看向他。

    “叁三五確為叛徒，守城那日，放進一輛灰色馬車?！?/br>
    “是誰？”

    “懸月別莊?！币笕n頓了頓，“自懸月門和七仙院出，暗部接收到的江湖人士銳減?！?/br>
    謝瞳一笑，“它在彌城倒也罷了，分部挪到楚都是什么意思？想和暗部分庭抗禮？”

    “之前沒有發(fā)現它有針對暗部。暗部所轄之事，對方主動避忌，倒是很會示弱?！?/br>
    “那可真奇怪?！敝x瞳目光一暗，“避得越好，不就越表明它了解得越細嗎？”竟然還安插了眼線。

    暗部近日被突然猖狂起來的情獸打得措手不及，一時疏忽，讓懸月有機可趁。

    現在二人俱回過神，是時候摸一摸懸月的底了。

    四日后深夜，五個人悄然落到別莊門外。

    棠籬一現身，東山飛至他身邊，道：“暗部那邊——”

    棠籬抬手以止，“后日再說?！眴柕?，“東西齊了嗎？”

    “齊了?！?/br>
    “今夜準備好罷?！?/br>
    踏進門，喜燈紅綢，萬丈金紗，別莊內早已萬事俱備。

    東山躬身：“已備?！?/br>
    梨胭和鄢月猝不及防見此，俱“啊”一聲，難掩驚嘆。

    梨胭目光灼灼，紅紅的燭光下美得不可方物，她看著棠籬，期待萬分，“明天嗎？”

    棠籬點頭，“明天。”明天是結契的最后一日，夢里梨胭的黑線已經到手掌心。

    梨胭飛出去，曼妙的紅紗從她臉上拂過，她開心地閉上眼，感受著。

    紅燭的味道，熏香的味道，玉甌、金桂、小南強、迷迭……花的味道。

    她睜眼，手摸過紅燈籠、喜字、金絲流蘇……觸眼所及，皆是奢華張揚的紅色、金色、銀色。

    喜慶、美麗、令人心動。

    她倏爾落到棠籬身邊，眼睛燦若星辰，“嫁衣呢？”

    東山垂目：“在夫人房間。”

    梨胭瞬間消失。

    下一秒，她又倏爾出現，看著東山：“你叫我什么？”

    “夫人?！?/br>
    梨胭一笑，風華絕代，“我喜歡這個稱呼。”她一下子又消失了。

    東山微不可聞一笑。

    棠籬看著他。

    東山和棠籬目光對上一瞬。他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又是平時里少言勤慎的模樣。

    “此事做得甚好。”

    “屬下本分。”

    棠籬微不可聞一笑，什么都沒說，徑直往后院去了。

    他推門，發(fā)現門被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