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用力前卻是一頓。

    他想起驃騎將軍遠(yuǎn)去南蠻前，把自己的meimei托付給自己時說的話。

    “臣此行，是為大計不得不行，但成功與否難定。若臣真的能說服南蠻之王與王爺結(jié)盟自然最好，若不能，怕是要在大康落得謀逆的罪名。懇請王爺照顧好臣的meimei，不要讓她受到傷害?！?/br>
    說完，驃騎將軍給慎王磕了三個響頭。

    驃騎將軍大忠，為了成就大計，如今竟舍得讓自己唯一的軟肋何挽也加入其中。

    李佑鴻放開了何挽的手腕，把何挽的整個右手握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又仔細(xì)端詳了下，看起來藏得不錯。

    這時元士端著藥走上了二樓，隔著層層疊疊的床幔，喚了一聲慎王爺。

    慎王的手伸出床幔，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亟舆^藥碗，吩咐道：“教溫遠(yuǎn)洲過來。別忘了也得去請?zhí)t(yī)。”

    放好軟枕，再把何挽半扶起來，李佑鴻舀了一勺藥，仔細(xì)吹過了。

    他一手捏著的何挽的下巴，一手把藥給喂了進去。

    末了，拿出絹布擦了擦何挽的嘴角。

    他打量了一番何挽的臉色，復(fù)而把她的右手重新攥進手心，不讓那信露出端倪。

    等了片刻，溫遠(yuǎn)洲便到了。

    他走進床幔中，垂著頭，目不斜視地給何挽號了脈。

    溫遠(yuǎn)洲笑了笑，“草民用的藥藥效很快?！?/br>
    李佑鴻眉頭微蹙。

    溫遠(yuǎn)洲掃了一眼慎王的神色，還是笑著，“這方子對身體沒有傷害，只是表面上改變脈像，一會兒太醫(yī)來了診起來像離魂癥罷了?！?/br>
    “另外，草民也按照王爺?shù)姆愿兰恿税采竦乃?，想來王妃最晚明日便能醒來了?！?/br>
    李佑鴻淡淡道：“你本事很大。本王是見識過的?！?/br>
    溫遠(yuǎn)洲能寫出改變脈象，擾亂其他大夫診病的方子。

    黃太醫(yī)來診治時，李佑鴻便是靠這種藥方，讓他診出了離魂癥的脈像，給太元帝心中添了個“借尸還魂”的疑影。

    *

    太元帝重視慎王府，聽聞慎王妃昏迷，又派了黃太醫(yī)去醫(yī)治。

    此時天色已晚，黃太醫(yī)已經(jīng)回府。

    他從家中趕到慎王府的月滿樓時，見到的是慎王一臉焦急，緊緊擁著慎王妃，與她牽著手，護著傾世珍寶一樣護著她。

    黃太醫(yī)不免尷尬，咳了咳，跪地行了禮。

    慎王瞥了他一眼，氣不打一處來的吼道：“跪甚么跪??！快滾過來診脈！”

    黃太醫(yī)忙跑了過去，伸手搭了搭何挽的脈。

    ……又是離魂癥的脈像。

    慎王牽著何挽的另一只手，盯著黃太醫(yī)的眼睛泛著猩紅的血絲。

    黃太醫(yī)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道：“王爺，可否讓微臣為王妃診一下右手？”

    李佑鴻：“......”

    他握著何挽的手下意識緊了緊，抬起眼睛掃了一眼黃太醫(yī)。

    慎王與故太子的眼睛尤其得像，眼角尖尖，眼尾微微上揚，本應(yīng)生得一副媚像，偏偏瞳色稍淡，這樣不善地瞧人時，倒是透出一股子陰狠的勁了。

    李佑鴻把何挽又往懷中摟了摟，淡淡道：“右手？”

    黃太醫(yī)不敢看慎王，俯著身子，道：“微臣想看看王妃的命門?！?/br>
    “放肆！”

    李佑鴻抬起一腳就踢了過去，不輕不重的一腳，不過嚇得黃太醫(yī)自己滾了好遠(yuǎn)去。

    “命門？你是在詛咒本王的王妃！”

    黃太醫(yī)早想到如今的李佑鴻是不好糾纏的，心里本就害怕，但想到陛下對慎王府重視，還是咬了咬牙，往前爬了幾步，道：“殿下，王妃身子一向是不好的，如今無緣無故驟然暈倒，微臣必須得診一診王妃的命門啊?！?/br>
    李佑鴻咬著牙，又是一腳，啐道：“滾！滾??！再胡說八道本王就割了你的舌頭！”

    黃太醫(yī)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饒是這樣，也顫抖著爬了回來，“王爺！不可諱疾忌醫(yī)?。　?/br>
    “您也要為王妃著想??！”

    李佑鴻：“......”

    這個太醫(yī)這樣說，他倒是不好反駁了。

    以往，故太子沒徹底瘋之前，就算再無理取鬧，也是處處為故太子妃著想的。

    可是何挽右手里攥著那信。

    李佑鴻修長的手包著何挽的右手，本是看不出端倪的。

    可是若他松開，任黃太醫(yī)為何挽診脈......

    李佑鴻心中思量，垂下眼睛，正要開口，卻聽見懷中人悶哼了一聲。

    他與黃太醫(yī)皆是一怔。

    只見何挽浸著汗的臉上眉頭微蹙，眼皮微微發(fā)抖，瞧著像是夢魘了似的。

    她嘴唇微啟，一聲媚絲入骨。

    “秦郎，我很想你的?！?/br>
    黃太醫(yī)：“......”

    黃太醫(yī)：“?。。　?/br>
    那故太子妃的心上人，后成了大康駙馬之人可不是姓秦嗎？

    ......難不成這慎王妃也被“借尸還魂”了？

    黃太醫(yī)心中巨震。離魂癥系借尸還魂一說他本是不能確信的，只是這慎王妃怎的也出現(xiàn)了這樣的癥狀？

    他下意識掃了摟著王妃的慎王，只見他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懷里的人。

    后知后覺，他的眼睛倏地變得比方才更紅了，牙緊緊地咬著，在側(cè)臉凸出明顯的輪廓。

    壞了！

    慎王要發(fā)大怒了！

    第13章 拾貳

    拾貳演技

    只見那坐在榻上的慎王氣得全身發(fā)抖，手抬起來捏起慎王妃的下巴，轉(zhuǎn)過她的臉，讓她對著自己。

    他的嘴顫了顫，音又低又抖，“......你說什么？”

    慎王妃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糯糯地又喚了一聲，“秦郎?！?/br>
    “你不要離開......”

    不等她說完，慎王竟直接捂上了她的嘴，瞧起來用的力氣還不小，讓那王妃倏地就僵紅了臉。他挑起眉毛盯著王妃，一字一頓地命令道：“不準(zhǔn)說了！”

    黃太醫(yī)被如此簡單粗暴的阻止方式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恍惚間好似回到了過去給故太子和故太子妃診病的日子。

    他自從得到太元帝的賞識，便專為太元帝與故太子診脈，只偶爾被吩咐去診治其他貴人。太元帝與故太子都患著不得了的隱疾，這天下怕是只有他一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故而那故太子真正發(fā)瘋的時候，次次傳喚都是他。

    故太子的可怕，黃太醫(yī)是最清楚的。

    他最后一次為故太子治病時，看到的是東宮中故太子與故太子妃的尸體。

    故太子妃系窒息而亡......

    饒是被捂上了嘴，慎王妃仍是不肯安分，唔唔地又說了句。

    不等黃太醫(yī)反應(yīng)過來她說了什么，慎王便是大叫了一聲，“不準(zhǔn)說了！?。　?/br>
    這一聲當(dāng)真是嘹亮，嚇得黃太醫(yī)一下滾了出去，踉蹌地扶住墻壁，鬧出了好大的聲響。

    慎王分了一個眼神給他。

    淺淡的眼珠向上，濃密的眼睫好似一條勾畫著他狹長眼睛的線，冷冷地瞥過來。

    黃太醫(yī)被這一眼看得汗毛豎立。

    故太子已故去兩年，黃太醫(yī)仍記得他的癲狂之態(tài)，仿若歷歷在目，便更覺得慎王的神態(tài)舉動與故太子相像。

    這眼神根本就是故太子重生于世！

    他誠惶誠恐地磕了三個頭，“太......不，王爺，王爺，微臣還得向陛下復(fù)命，先告退了?！?/br>
    慎王只道：“滾！”

    黃太醫(yī)急急忙忙地滾了。

    先前因著診脈之事關(guān)系到王妃的安危，他還敢試圖與慎王講講道理。畢竟那故太子也是會在故太子妃的事上稍稍通些事理的。

    可如今......這慎王妃.....她怕是和慎王犯了一樣的病，還一上來便拔了慎王的逆鱗，如今的慎王發(fā)起瘋來，怕是也不會顧及那王妃了。

    怕那怒火殃及到自己，黃太醫(yī)自然是能跑多快就跑得多快了。

    他跳進馬車，急忙吩咐車夫進宮。

    慎王與慎王妃相繼得了離魂癥，這樣詭異的事得馬上告知陛下才是。

    *

    月滿樓內(nèi)。

    慎王余光掃著那黃太醫(yī)走遠(yuǎn)，便收斂了臉上的怒意。

    他并未放開捂著何挽的手，也沒有言語，而是低頭看了看懷里閉著眼睛發(fā)抖的她。

    她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閉著的眼皮也不住地發(fā)著顫，顯然是已經(jīng)醒了。

    方才那幾聲“秦郎”，自然是她故意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