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的給衛(wèi)苒畫著眉毛，很認真。他仰著頭，大眼睛看著我。我們的臉離得很近，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噴在對方臉上。雖然我們每天都在一塊兒，晚上還在一起睡，但是這么臉對臉的還是不多。眉畫好了，我們相對看著，衛(wèi)苒的臉微微有點紅。

    “你們兩個磨蹭什么呢？該登臺了。臺詞都對了嗎？千萬別忘了詞兒。”jiejie的喊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視，我們都趕緊站起來。

    jiejie和大力哥都到臺底下去助陣去了。干爹是琴師，也早就出去在臺邊上坐好了。我偷偷扒著簾幕一看，臺底下都是人，樓上的雅座里也都坐滿了。

    “哥哥，我有點害怕?！毙l(wèi)苒拉拉我的袖子。

    “別怕，苒兒，有我在呢，你就跟著我，看著我。想著就是孫先生家的院子，想想那棵大桂花樹。沒人。就咱們倆?！蔽野参克?，給他打氣。

    “嗯?！毙l(wèi)苒點點頭。

    琴弦子響了，家伙點兒也都響起來了，該上臺了。這時候我也顧不上想別的了，撩簾子上了臺，衛(wèi)苒跟著我。

    第二十五章 你為芝蘭我為玉樹

    也許是沒有見過我這么小的小生，也沒見過衛(wèi)苒那么小的小旦，而且還是越劇，還是男扮女裝的清麗驚人。我們一出場就是一片掌聲。這掌聲讓我安了心，定了神，我一點兒也不害怕了。

    “想當初meimei從江南初來到——”我一開口唱這第一句，臺底下就是一個滿堂彩。

    “好——”我聽見了jiejie和大力哥的叫好聲，心里更踏實了。

    整個一大段我唱的尤其順當，一個字也沒錯。

    衛(wèi)苒受了我的好影響，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臺步，唱腔、念白，舉手投足都是那么認真仔細。

    我們兩個人你來我往，一對一答，真情流露，真的好像整個舞臺只有我們兩個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了。仿佛又是那個下午，又在那棵大桂花樹下一樣默契和溫馨。

    衛(wèi)苒唱的是《黛玉葬花》，句句含情。

    繞綠堤，

    拂柳絲，

    穿過花徑，

    聽何處哀怨笛風送聲聲。

    人說道大觀園四季如春，

    我眼中卻只是一座愁城。

    看風過處落紅成陣，

    牡丹謝芍藥怕海棠驚。

    楊柳帶愁桃花含恨，

    這花朵兒與人一般受逼凌。

    我一寸芳心誰共鳴，

    七條琴弦誰知音，

    我只會惜猩猩憐同病，

    不教你陷落污泥遭蹂躪。

    且收拾起桃李魂，

    自筑香墳埋落英。

    “好——”樓上樓下的喝彩聲、掌聲，我都已經(jīng)分辨不清了。我只是知道，我和衛(wèi)苒唱好了這出戲，沒砸場，沒給jiejie和干爹丟人。

    下了后臺，jiejie和大力哥都摟著我和衛(wèi)苒連連夸獎，戲園子老板和干爹也都樂得合不攏嘴了。

    “哎呦呦，這可真是沒想到啊。這兩孩子還真是好角兒啊。這就算是登臺了，成了?？纯催@扮相，男孩扮小旦，這可真是不容易啊，難得啊。能干這個的，我只是知道現(xiàn)如今只有梅老板有這個本事啊。哈哈哈?！睉驁@子老板哈哈大笑。

    旁邊管事的那個叫順子的，拿出兩個紅包，遞給老板。

    “得嘞——這十塊大洋，是剛才何旅長的太太賞給兩位小角兒的，我一分不要，都給你們了?！崩习灏鸭t包塞在我和衛(wèi)苒手里。

    “荏兒，苒兒，還不趕緊謝謝老板？”干爹連忙提醒我。

    “謝謝您了?！蔽液托l(wèi)苒都異口同聲的說。

    “好好唱戲，趕緊掛牌，我還得借助你們掙錢呢，還得謝謝你們呢。”老板說。

    “您放心得了，我這兩個弟弟管保是您的搖錢樹、聚寶盆。唱《紅樓夢》一準兒唱紅您這戲園子。”jiejie說。

    “那我有什么不信的？那一準兒的。人家書里的賈寶玉和林黛玉可不就是12、3歲嗎？他們兩個可是正好啊?！崩习骞Α?/br>
    我拿著那個沉甸甸的紅包，里面硬邦邦的大洋，讓我的心跳的厲害。我和衛(wèi)苒終于能掙錢了，而且還是大洋，不是天橋賣唱的銅子兒，這已經(jīng)足夠讓我激動了。

    看看衛(wèi)苒，他也愣愣的，好像在做夢。

    晚上，大力哥拉著車送我們回家去。在路上，我問干爹和jiejie。

    “這錢真的是給我的嗎？”

    “是啊，你想怎么花??？”jiejie笑。

    “我舍不得花，留著。”我說。

    “哈哈哈，小子，還挺有心眼兒?！备傻?。

    “苒兒，你呢？”干爹問衛(wèi)苒。

    “我給哥哥，讓他給我存著?！毙l(wèi)苒老老實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