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沖擊下，他完全忘了喊人這回事。

    他皺著眉，哀傷地望著魏慈明，艱難地開口：“慈明……”

    魏慈明轉(zhuǎn)過頭，不愿面對趙靈宮的雙眼，以及他因疼痛而緊緊皺起的眉頭。這讓他感到難受。就像那些沾在手上的粘膩的鮮血一樣，讓他覺得難受。

    “慈明，松開手?！壁w靈宮的聲音很輕。

    魏慈明沒有依從他的話，就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有右手往前探了探，將匕首又扎深了一點。趙靈宮抓著他的手松開了，同時，他也松開了手。

    趙靈宮捂著受了傷的腹部倒在地上，目光始終停留在魏慈明的臉上。

    魏慈明避開他的目光，走到門口將那個細(xì)作叫進(jìn)來，低聲吩咐道：“捆起來！”

    “大人！為何不殺了他？”

    魏慈明瞟了趙靈宮一眼，轉(zhuǎn)頭面對那細(xì)作：“我說過要保他一命，殿下那邊自有我來交代。你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br>
    趙靈宮被細(xì)作捆好后拖到了一邊。

    魏慈明走上前讓細(xì)作到一旁去，說是有話要單獨和趙靈宮說。他蹲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打開后就要往趙靈宮的傷口上倒。

    “你要做什么？”趙靈宮說話的時候，已無底氣。

    魏慈明頭也不抬地答他：“給你治傷……放心，我不會再傷你了?！?/br>
    趙靈宮已經(jīng)沒有力氣，他漠然地望著魏慈明把藥粉一點點地灑在傷口上。

    真是可笑。魏慈明想，明明是我傷的他，我現(xiàn)在又在為他療傷……

    他忽然又想問那個問題了：“少君，你恨我么？”

    趙靈宮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答道：“不恨你，愛你?！?/br>
    魏慈明的手抖了一下，垂著頭輕聲說道：“可我恨你，從天文十二年就恨你?！?/br>
    趙靈宮聽到這話雖毫不意外，心里卻還是咯噔一下，他咧咧嘴：“我還以為你已不恨我了……”

    “恨，怎么會不恨？若你是我會不恨么？”魏慈明低下頭，輕輕地吹著趙靈宮的傷口，為他減緩疼痛。“好些了么？”

    “慈明。”趙靈宮抬起手在他臉上來回摩挲，“我這一戰(zhàn)大概是輸定了。戰(zhàn)敗后，若我還能活下來，你可愿隨我和適之一同隱居？這世上的爭斗我們不管了……”

    魏慈明低著頭，沒有回答。

    城外，楚政的那一隊騎兵已與昭樂所率領(lǐng)的騎兵匯合，兩人在陣前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城樓上剛剛從趙宮中趕來的將領(lǐng)高聲喊道：“楚王陛下！您當(dāng)真不顧念親情了么？長安君可還在宮里等您呢！”

    楚政一愣，高舉著刀的手也落了下來，他險些忘了，成喬還在趙王手中。

    昭樂見到他的變化，心中著急，拉著馬湊近到他身邊，沉聲道：“你莫要忘了，我?guī)煾狄苍谒麄兪种?，只要我們攻入城去，還怕救不出你弟弟么？”

    “可是……”楚政開始猶豫。

    趙軍將領(lǐng)再次開口：“楚王陛下，只要您肯退兵，我們大王定不會傷長安君分毫！”

    “楚政！”昭樂抓住楚政的胳膊，厲聲叫道。“這種時候，你要退兵么？”

    楚政無奈道：“成喬是我弟弟……”

    昭樂扭頭遠(yuǎn)遠(yuǎn)地瞪了城樓上的將領(lǐng)一眼，轉(zhuǎn)而面向楚政道：“那我呢？你要為了你弟弟置我與數(shù)萬齊軍于不顧么？”

    “你……你和他不同?！背蛄嗣虼健！罢褬罚コ侵挛覀冊倩厝ド套h一番，可好？”

    “呸！”昭樂勃然大怒?！俺?，總有一天你的婦人之仁會害死你，也會害死我！”

    楚政拉住他：“你不一樣么？你比我要仁慈的多！聽我的，撤兵！”

    “這種時候你要撤兵？”

    昭樂眼中冷厲的光，并不能讓楚政退縮：“是，我要撤兵！”

    “好！”昭樂甩開楚政的手，“你要撤便撤！我齊軍不會撤！”說完，便拍馬而去。

    ☆、第二十一章 賦予死亡新生 (2274字)

    昭樂的背影像是催命的鐘鼓，不停地敲打著楚政的心。

    他騎著馬在原地不住地打轉(zhuǎn)兒，好像這樣做就可以宣泄掉他心中的焦急一般。他停留在那里，忽而想到昭樂，忽而想到成喬，忽而想到師父，忽而想到身后的士兵。

    他很無奈。

    忽然，他想到了順德，也想到了敬德。

    這些年，他為了爭奪土地而不停地發(fā)動戰(zhàn)爭，使他失去了太多親近的人。

    曾經(jīng)他一直以為擁有更多的土地比起這些來說更為重要，而今他已經(jīng)發(fā)覺，這些親近的人比起權(quán)力、比起土地要重要的得多。如果可以用土地和權(quán)力換回他們的生命，他定會毫不猶豫。

    在這一戰(zhàn)中，由于天氣的原因并沒有飛揚的塵土作為映襯，這讓楚政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正向著城門沖殺過去的昭樂。昭樂的堅持令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是唯一的親人，一方是多年的愛戀，他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城樓上的將領(lǐng)們遠(yuǎn)遠(yuǎn)望著停在原地的楚政，無不驚訝。任誰也想不到那躲在趙宮中、素未謀面的長安君竟可讓楚軍停止前進(jìn)，就連正在攻擊城樓的沖車都已經(jīng)停了下來。

    一名將領(lǐng)拉住方才喊話的將領(lǐng)問道：“為何不將那長安君押到城樓上來？若那樣楚王必會立刻撤兵，不再猶豫?！?/br>
    方才喊話的那名將領(lǐng)早已是一身冷汗，這會兒聽到同僚的話，不由為接下來的應(yīng)對感到擔(dān)憂。他抬手抹了抹額上的冷汗：“若是將那長安君押過來，只怕楚王會一怒屠城?！?/br>
    “這……這是為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