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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九_分節(jié)閱讀_46

    輕功如脫弦的箭一般疾勢,冰雪在臉上生冷的刮擦,陸秋鴻卻恍若未覺。

    待真到了那人面前時,陸秋鴻跪了下去。

    他叫了一聲,“師傅?!毖劬情g赤紅了。

    陸一品胸口的血幾乎是流盡了,僅用丹藥勉強支撐住神智往前爬,他聽聞到陸秋鴻的聲音時,緩慢的抬起頭,七竅都在流血,面色極其猙獰可怖,卻一把攥住平九的手臂。

    如同一只垂死的孤狼,拼盡了最后全部的力氣,緊緊的抓著平九。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死了,你不要報仇……”

    第二句是,“不要怪我……”

    到了第三句,陸一品的聲音已經(jīng)低下去了,瞳孔開始顫抖,他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生命的極限,一向嚴肅的臉甚至開始出現(xiàn)懇求的神色,最終滾落下來一滴摻著血的眼淚來,他顫抖又卑微的地說,“一切都是我不好,保護好明瀟,保護好明瀟……”

    那時的陸秋鴻被莫大的悲傷和憤怒沖昏了頭腦。

    他背起陸一品寒透了的尸骨,一步一步走回平原山頂,眼神靜的可怕,壓抑著刻骨的仇恨。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陸一品于陸秋鴻而言,意義更是遠在師傅這個身份之上,這么多年,他拼了命的修武練劍,學識醫(yī)術(shù),為的也不過讓陸一品滿意。

    可是這個一直被陸秋鴻當成父親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卑微的懇求他。

    他做錯了什么呢?

    陸秋鴻背著陸一品回到山頂?shù)脑郝鋾r,陸明瀟正站在庭院前,看到兩人滿身的血跡,還茫然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陸秋鴻埋葬下陸一品的尸骨時,陸明瀟守在陸一品墓前痛哭了一天一夜。

    陸秋鴻將墳堆搭建好,帶著九霜劍便要下山,那時陸明瀟跪在墳前呆呆的抬起頭,看著陸秋鴻提著劍的身影,問他,你要去哪?

    陸秋鴻說,此仇不報,難以心安。

    陸明瀟卻忽然陷入惶恐之中,她說她再也無法容忍一個人留在山上,可是那時的陸秋鴻一心欲為陸一品雪恨,何曾理會過她。

    甚至于師傅臨終的遺言,他有些也不管不顧了。

    陸秋鴻追查到迫害陸一品的人馬是衛(wèi)王手下的人,并沒有用了多長的時間,殺入腹地時卻遭了暗算,他連衛(wèi)王的人都未曾見到。

    等陸秋鴻帶著傷再回到平遠山上時,陸明瀟已經(jīng)不見了。

    這山上的陣法并沒有被破壞的跡象,她是自己下的山。

    陸秋鴻尋找陸明瀟的時間遠比調(diào)查真相的時間還要長,在陸一品死后整整一年半,陸秋鴻才接到昆山派傳來的口信,在一家客棧里找到了被人接過來的陸明瀟。

    陸秋鴻見到陸明瀟的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了意識,左手綻放開一朵幾乎成型的霜花,整個床板甚至連墻壁都凝結(jié)出少許的冰晶。

    可她躺在床上,閉著眼,卻好像在微笑,神色蒼白且柔和,沒有人直到她陷入假死狀態(tài)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陸秋鴻謝過昆山派的人,帶著陸明瀟回到平遠山,用溶洞里原先輔佐練功時修建的寒冰床控制住陸明瀟體內(nèi)的寒蠱繼續(xù)發(fā)展,然后以自身鮮血為引,渡了半個寒蠱到自己的身上。

    他想,若不是他一意孤行,陸明瀟又怎會會被歹人種下寒蠱。

    他想,若陸明瀟就此死去,師傅泉下有知也一定會對他失望至極。

    他反復的想,陸明瀟是他自小一起成長的師妹,更是陸一品真正的也是唯一的骨rou,為了護住陸明瀟伏人的身份,陸一品奪了陸明瀟的自由,斷了她與世間一切的聯(lián)系,世人只知陸一品的徒弟是大名鼎鼎的陸秋鴻,誰又能知道陸一品親生女兒陸明瀟的存在?

    師傅陸一品臨終前心心念念的全是陸明瀟,陸秋鴻身為兄長,承了陸一品多年養(yǎng)育之恩,又怎能眼睜睜的看她死?

    可是后來,陸秋鴻卻得知了一件事。

    這件認知改變了他一向自負的心境,改變了他的人,讓他從出生到現(xiàn)在所堅持的信念盡數(shù)崩塌,把他從天上直接拖進地獄。

    他不再心心念念著報仇,從此世上再沒有叫陸秋鴻的人,陸一品也不再是他師傅。

    他變成了平九。

    他變的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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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九與薛老怪詳談了一夜,便從雁鹿山下來了。

    回程的時候平九換了匹好馬,前后過去七天,辰昱多半是從原先駐扎的地方繼續(xù)進軍了,平九進城想要打聽焰煌軍如今的方位,卻無意間得知了最近的形勢。

    就在前天,瑞王的焰煌軍與安王麾下最強的王牌——坐擁云幕十萬大軍的李飛躍李將軍交戰(zhàn)了。

    若瑞王此關(guān)能破,南下一路可謂暢通無阻,若此關(guān)不破,待后方糧草一旦不支,安王收復失地亦是輕而易舉。

    平九快馬加鞭兩日奔到焰煌軍本營,營地看守正認識他,平九沒費什么周折便被引到了瑞王的帳前。

    有人進去通報,平九本擔心辰昱或許不想見他,可是過了一會,有人陸續(xù)的從營帳里退出來,風中捎帶出一點草藥的味道。

    最后一個出來的人是辰昱手下的一位副將,他對平九道,“王爺有請,平大人快些進去吧?!?/br>
    平九向那人點了點頭,待掀開帳簾時,草藥味一下子厚重起來。

    辰昱就坐在他的對面,臉上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卻雙手交握姿勢從容,目光深遠沉穩(wěn),就這么坐著看他。

    平九走到他面前,一言不發(fā)的抬起辰昱的手腕搭上脈,略微診了一下臉色便沉下去,問他,“何時受的傷?”

    辰昱任由著他診脈,道,“前幾日?!?/br>
    平九俯下身,將辰昱的手腕放在唇邊,臉上難掩的有些愧疚,道,“是我回來晚了?!?/br>
    辰昱不輕不重的笑了一下,收回手腕,嗓音低沉帶著幽暗的磁性,“本王以為你寧愿死在外面,也不想回來了。”

    “阿昱……”平九低低念了一聲,閉上眼,又道,“阿昱。”

    平九配了個方子,找管藥材的人抓了藥,又自己在外面煎了兩個時辰的藥,再進屋時,辰昱仍坐在桌前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