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賈赦壓低了聲音，但火氣依舊從喉嚨里噴發(fā)出來：“她……就算賈家敗落了，我……她……起碼小富之家還有的吧？誰……誰，好好的大家閨秀去……去解剖尸體啊。這是仵作，賤業(yè)啊。”

    說到最后，賈赦眼圈都紅了紅，抬手捂臉，不想看認(rèn)認(rèn)真真拿著豬鬃棒幫著刷死士牙齒的孫女。

    現(xiàn)如今就不算氣候問題，但還要考慮路程因素。哈城當(dāng)?shù)氐呢踝饕呀?jīng)趕了過來，但人手還是欠缺。原本是由軍醫(yī)一同將碎尸拼湊，尋找證據(jù)。不過，好巧不巧，他寶貝孫女賈芝陪著上皇回想當(dāng)年逛營地的時候，進(jìn)了停尸的營帳，小眼神刷刷亮的，發(fā)現(xiàn)一個軍醫(yī)驗尸的手法跟其他人不同。

    然后就沒有然后，小丫頭要幫師父分憂。

    有了師父，就不要親祖父??！

    “你現(xiàn)在倒是關(guān)心起來，當(dāng)初直接往包大人懷里一塞，忘記了？”賈珍沉默：“仵作怎么就賤業(yè)了？這也是術(shù)業(yè)有專攻，必須有人專門學(xué)的啊，想想《洗冤集錄》，沒準(zhǔn)芝兒也能寫出一本流芳百世的著作呢?！?/br>
    邊說，賈珍看看無視營帳內(nèi)血腥場面，自顧垂眸認(rèn)認(rèn)真真刷牙，還將牙齒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賈芝，忍不住舌尖掃了掃賈珍的牙齒。

    古代這衛(wèi)生，尤其是口腔衛(wèi)生真是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問題。

    幸虧賈珍還是個富貴出生啊，否則牙刷都用不起。

    感嘆過后，賈珍拍拍還在怨念的小可憐祖父，“好了，別矯情了。這也就偶爾為之，現(xiàn)在打打下手而已。我們剛才不也毛遂自薦過了？沒人家細(xì)心，刷得干凈，還會排序。別說你了，包大人會讓開山大弟子真當(dāng)仵作去？你在這看著她啊，看樣子差不多快要收尾了，我去把包大人請過來?！?/br>
    賈赦苦著臉點點頭：“這種事情你要讓他們閉嘴，不能外傳的?！?/br>
    “好?！辟Z珍應(yīng)了一聲，疾步外出。

    入了包勉修養(yǎng)的營帳，賈珍迎著包勉都快算得上熾烈的眼神，嚇了一顫，帶著一份狐疑開口：“包大人？”

    “賈大人，芝兒她……”包勉小心翼翼的看著賈珍，張張口，一時間都不知自己該怎么說。他昔年外放，因為前任父母官與仵作勾結(jié)亂判冤假錯案，他唯恐自己也被仵作給蒙蔽了，而且他向來秉承多學(xué)一些知識總有用的念頭，故而，是自己學(xué)了驗尸之道。

    他為順天府尹，到他這里都是大案要案，情況緊急的，危害嚴(yán)重的。他偶爾廢寢忘食，小芝來尋他，尋著尋著就驗尸房里坐著看了。

    “沒事，小丫頭手起刀落，那個快準(zhǔn)狠，哈城那老仵作都說她好苗子呢?！?/br>
    “但……”包勉猛咳了一聲：“她是女子，而且還是貴女。尋常百姓人家連男子都很少從事。現(xiàn)在……”

    “你是覺得仵作在破案中不重要？”賈珍瞧著跟賈赦一副性子的包勉，眉頭一挑，上下打量了包勉，問了一句。

    嘆口氣，包勉無奈：“賈大人，你見笑了。這自然是發(fā)揮不可替代的作用，否則我昔年又如何會自己苦學(xué)？世人都愛子承父業(yè)，我也愛這個詞?？墒俏也幌胫菏且驗椤?，怎么形容呢？我總覺得她腦海里有一種觀念：我喜歡師父，祖父喜歡的，會他們的愛好，他們就不會不要我?！?/br>
    “這賈芝缺乏安全感?！辟Z珍聞言，道一聲：“賈瑜也有這毛病。之前你還跟我討論過，對了，后來你有沒有找賈璉賈赦??？不能光我一個被聊教育問題啊。還有，這問題是需要漫長的時光來慢慢恢復(fù)，你以后再考慮吧?，F(xiàn)如今，我們還是來考慮一下眼前比較現(xiàn)實的，你能下地走路了嗎？”

    包勉搖搖頭，開口道：“剛才蓉兒出去找板車了，拉我過去?！?/br>
    正說話間，賈蓉喘著氣跑過來：“包大人，爹，您也在??！”

    不好意思撓撓頭，賈蓉苦惱著：“包大人，之前那車上面有積雪，清掃了還有點涼涼的，躺上面不利于修養(yǎng)。等會，要不，我直接背您過去吧。”

    “小包傷哪里，用背的，直接壓傷口了。”上皇走進(jìn)來，催促著：“依朕看，干脆點，賈珍你直接抱著小包過去得了，孔武有力，腳步生風(fēng)，比車快多了，還不壓傷口?！?/br>
    “皇上，這……我抱？”賈珍音調(diào)飆高了一分。他哪怕火場救人，也是揪著人脖頸的。

    “沒錯啊！趕緊去，把朕貼心小棉襖換出來?！鄙匣噬鷼猓骸百Z芝是個閨女啊，她居然不害怕，哦，”

    上皇捂額：“朕還要臉去見賈代善的！在哈城，在這個軍營，讓他現(xiàn)如今唯一的曾孫輩當(dāng)小苦力，朕臉都躁得慌。你們還不快去?！?/br>
    “皇上您息怒，息怒。”賈珍腳步靠近包勉一分：“包大人，得罪了?！?/br>
    第101章 證據(jù)收集下

    “爹, 您的表情有點兇?！辟Z蓉在一旁聽著有些焦急，抬手想要毛遂自薦來著, 撩著衣袖：“我也很孔武有力的?！?/br>
    “就你這小胳膊, ”上皇嫌棄：“這手腕上怎么還有個紅痘？凍瘡？趕緊穿好?！?/br>
    “是?！辟Z蓉訕訕撓撓頭, 將衣袖撩下，眼神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爹, 渾然沒在意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紅疙瘩。

    被自家熊兒子用種“調(diào)戲”眼神看著的賈珍默默揉揉手, 斜睨賈蓉, 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他……他沒那么饑不擇食, 不要是個男的，就兩眼冒著“男男授受不親”, “莫不是后爹”的念頭。

    他嘛, 不太樂意，追根緣由，還是怕把包勉一不留神給徒手拆了。當(dāng)然, 換句話說包勉不屬于他心理可容納在安全距離之內(nèi)的人。包勉，怎么說呢, 就像那《大宋提刑官》里的宋慈, 面對朝臣貪污勾結(jié)，皇帝燒罪證，他會選擇辭官退隱。換句話說，皇帝是天, 他不會違背帝王旨意。不像宋學(xué)慈, 沒準(zhǔn)帶著證據(jù)直接另扶新主亦或是自己登基了。這便宜宋舅舅骨子里是帶著點桀驁瘋狂的。這羅剎之行, 人可是適應(yīng)的各種666。

    可惜，這便宜舅舅是個“眼瞎”的，不然他沒準(zhǔn)還挑戰(zhàn)一下追個天才古人。

    而包勉，一個以皇帝為信仰的人，又比他賈珍智商高，連交心朋友都不可能！

    所以，作為唯一知曉他真實背景的賈蓉非常值得揍，什么小眼神！

    瞧著賈珍一副兇神惡煞模樣，上皇見狀，不滿，“賈珍，你什么表情？欺負(fù)自己兒子很值得開心？還有小包，你繃著臉干啥？朕又不是讓你們干啥？一個兩個的，跟個黃花大閨女一樣，矯情的！快點，別磨蹭！朕的貼心小棉襖都不怕血，你們膩歪啥？”

    包勉聽著上皇的怒音，忙不迭剎住腦海里不其然浮現(xiàn)出的畫面—他好心給賈珍蓋個衣服，結(jié)果殺氣殺氣來襲，最為重要的是，他還發(fā)過了誓的。他下意識的覺得這個誓言很重要，必須遵守著。男兒要重誓言！

    “還望上皇恕罪，下官斗膽，斗膽……之前跟賈大人有過約定……”

    一聽這話，賈珍猛地一拍腦袋。他記起來了，沒錯！幸虧他睜，否則當(dāng)初包勉就被他一刀封喉了。人有陰影，也是正常的。

    “上皇恕罪，末將替包大人解釋一句。自打末將練武后，有些習(xí)慣性預(yù)防動作，不太習(xí)慣人靠近。當(dāng)初，包大人好心替我蓋個被子，都差點就被我一擊斃命?！?/br>
    “那你還有臉說？朕是看你不太習(xí)慣男人靠近吧？”上皇哼了一聲：“就你賈珍，還不習(xí)慣人靠近？光聽這話，朕都有些肚子疼。別磨蹭了，快點！就賈蓉那胳膊，抓熊都抓不過來。就你了！”

    上皇催促：“快點快點?！?/br>
    賈珍點頭若小雞搗蒜，“您別急別急，我馬上就帶人走！”

    說完，賈珍看看面色有些僵硬的包勉，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來。

    瞧著一步步朝他逼來的賈珍，包勉感覺自己恍若一只弱小的螞蟻，而賈珍不亞于泰山，這種對比，唉……

    竭力讓自己放松下來，但包勉腦海里又不自禁想起炸響在耳畔的聲音。說來，他無數(shù)次的盤桓在死亡的邊緣，從來沒有哪一次讓自己至今記憶猶新。大抵是賈珍前后的變化堪稱銳變，讓他不得不注意，導(dǎo)致腦海里多保留了些有關(guān)人的事件？

    與此同時，賈珍把人抱起，隔著厚外袍都能感受到人的緊繃，緩緩吁出一口氣，壓低了聲音，提醒一句：“包大人，咱都是男人，這抱人的姿勢你也會得吧？雖然我只覺有幾分力氣，但你也稍微配合一些。麻煩手勾著點我脖子，否則等會一不留神我把你甩了怎么辦？”

    “也是?！鄙匣识斈棵?，聞言，當(dāng)即在一旁打量了兩人的姿勢，搖搖頭，指點道：“小包你這左手夾胸前不難受啊，抬起來勾著點賈珍脖子。然后賈珍，你右手別那么高，干啥呢，都快臉靠臉了，也不怕小包氣血不順，傷口裂了怎么辦？調(diào)整一下，放低一些，讓小包像枕在靠枕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