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被抄家了？不會吧，他們可是四王八公，厲害的！”

    “全都是敗家子啊，想想幾個賈將軍，尤其是榮國公賈代善賈將軍，多厲害，打敗海寇，班師回朝的風(fēng)光，似乎還在眼前?！?/br>
    “切，那都是老黃歷了，跟你們說個最新的消息，知不知道賈家分宗了，還是一分為三?！?/br>
    “知道知道，那也是老黃歷了，等等，那賈政豈不是一天家主族長都沒當(dāng)?shù)?？?/br>
    “偷雞不成蝕把米啊！這種假正經(jīng)偽君子，趁火打劫的小人?！?/br>
    “…………”

    領(lǐng)頭的賈政聽著入耳的污、言、穢、語，恨不得自己也托身為女兒，能夠享受氈帽蒙面坐車的待遇。抬袖掩面，賈政每走一步，都在加深對賈赦的恨意。

    賈蓉卻是昂首挺胸，大步朝前，恨不得能夠快點(diǎn)到牢房。這樣他就能見到爹啦。

    到了大理寺大牢后，賈蓉倒是也享受獨(dú)門獨(dú)院待遇，跟賈赦他們關(guān)押在玄字號牢房內(nèi)。與賈蓉有同等待遇的便是賈赦的孫女大姐兒，是特意被關(guān)照過，用來激發(fā)賈赦的求生心—孫女都有了，孫子還會遠(yuǎn)嗎？

    至于其他人卻是沒這么好待遇了。

    女眷去處分了四處：賈母；邢夫人并李紈迎春探春；王夫人與王熙鳳并薛家母女。這區(qū)分好的三幫人，所享受的牢房待遇也逐級遞減—干凈單人間、三人一間、與其他犯婦共同關(guān)押。林黛玉因是客居，倒是沒有進(jìn)大牢，居住在大理寺客院廂房中。

    至于男丁也是分了兩處：二房四人賈政，賈寶玉，賈環(huán)，賈蘭還有薛蟠，待遇跟王夫人他們一樣，牢房內(nèi)抬頭蜘蛛網(wǎng)，低頭蟑螂滿地爬，遠(yuǎn)看獄友眼冒光，近看臭成黑炭；大房還剩個賈琮一人一間。

    這關(guān)押的待遇，雖然大理寺沒外傳，但有心人一打聽，還是很容易獲得。

    蠱惑賈政搶奪族長之位的王子騰利用多年人脈得到此消息后，徹夜未眠，但凡有點(diǎn)腦子的，一看便曉得帝王處罰重點(diǎn)在誰的身上了。他原先只是想讓賈家成為笑話而已，但萬萬沒想到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真分宗成功，賈家徹底笑話，還因此觸怒了帝王。

    不想承認(rèn)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王子騰思來想去，決定以不變應(yīng)萬變。況且他現(xiàn)如今也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薛蟠打死金陵鄉(xiāng)紳馮淵之事也被作為“蘿卜泥”帶出來了。這事，他若一開始知情，壓根不會讓薛蟠與此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可偏偏賈雨村斷案，錯歸咎在薛蟠身上，還給人報了個假死，消了戶籍。

    如此尚罷了，更可恨的還是賈雨村事后竟然還給他和賈政各寫了一封信。雖然沒有明指出，卻也道了一句【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愚蠢的還是賈政沒有銷毀信件的愛好，據(jù)說被翻出來了。

    可偏偏這蠢貨命好，上頭老娘給他鋪路，下邊女兒也是成器。

    簡直可氣可恨！

    越想，王子騰滿肚子火。不知不覺便天亮了，朝堂上對于昨日賈家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有所議論，王子騰豎著耳朵，仔仔細(xì)細(xì)的聽著，唯恐自己錯漏一個字，反誤了自己的前塵家族，更是時時刻刻小心翼翼的偷偷瞄眼當(dāng)今，妄圖揣測圣意。

    不過這一回，圣意到不用揣測，當(dāng)今直接了當(dāng)自己說出了口。

    “賈家罪案累犢，按律當(dāng)徒刑千里，”當(dāng)今摩挲著茶沿，抬眸冷冷掃了眼滿朝文武：“但眾卿所言也有理，法外有情。故而，傳令，剝奪寧國公后裔賈珍世襲三等威化將軍之爵，貶為平民，抄沒家產(chǎn)。”

    此話落下，朝臣都沒人說話，反而緊張的斂聲屏息，努力豎起耳朵，唯恐自己等會聽差了。對寧府賈珍，這個引發(fā)賈家案的罪魁禍?zhǔn)祝丝谭吹癸@得不重要了，他們好奇八卦的是榮府的宣判。昨夜已經(jīng)來大明宮求情過的北靜王聞言，擰了擰眉頭，也沒有出列開口說一句。

    “剝奪榮國公后裔賈赦世襲一等神化將軍之爵，貶為平民，抄沒家產(chǎn)?！?/br>
    此話落下后，朝臣昂著脖子等候了許久，眼見當(dāng)今的的確確沒有下文了，不少人左右看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驚訝于不解。互相打了會眉眼官司，有一個御史大夫站了出來，行禮后，道：“皇恩仁慈，但微臣據(jù)聞三司昨日查封了榮府，將榮公次子，工部員外郎賈政也押入牢中，更有女眷一行?！?/br>
    “那不是犯官賈赦的家眷。家主犯事，其他人還想逍遙法外不成？”左泉出列，回了一聲。

    “可據(jù)聞他們兄弟倆已經(jīng)分家，賈赦曾另立門戶，況且據(jù)說……”

    “三司會審，講的是鐵證，而不是據(jù)說。”當(dāng)今面色拉長，眼見其他人透露出躍躍欲試的模樣，冷聲道。

    “那賈政處罰……”

    “朕是帝王，這里是乾清宮，榮寧二公世襲者犯案，值得一討。”當(dāng)今不虞，他真被那些仗著情分嘚瑟，以及某些人上躥下跳的煩死了。

    今日他上早朝前，皇后還親自過來說昨日被打入冷宮的賈才人懷孕了。

    真是巧！

    一想，當(dāng)今愈發(fā)臉黑了一分，開門見山問道：“敢問賈政官居幾品，需要浪費(fèi)朕的早朝時間？”

    滿朝文武：“…………”

    第24章 榮寧的處罰

    天子一怒, 伏尸百萬, 更別提帝王怒火是對著有罪之人而去。因此, 誰也沒膽沒理由也沒這么厚的臉再說榮府半個字。哪怕在某些人眼里，賈家還有些底牌值得利用一二。

    早朝后，三司會審。

    對寧府的宣判倒是順利無比。

    大理寺寺卿傳達(dá)完帝王旨意, 看眼跪得筆直筆直的賈珍, 望著那雙清明起來的眼, 抬手鄭重的敲下驚堂木，以做終結(jié)。

    驚堂木急直落下，與桌面接觸, 發(fā)出重重的一聲響。這聲音在衙門眾人眼中, 早已是尋常的不能再尋常, 但對于賈珍來說, 此聲震耳欲聾，如同當(dāng)頭棒喝，讓人清醒，又不亞于穩(wěn)婆接生時對著嬰兒屁股猛地拍一掌, 讓人哇哇大哭起來, 從而獲得新生；又亦如游戲通關(guān)時冒出的一聲“game over”……

    雖說忽然間有些矯情起來，從心里騰出了一股想要揮筆潑墨一篇小論文表達(dá)心情的沖動, 但賈珍也是個誠實(shí)的人，便在心里畫出一個小人, 坦誠無比點(diǎn)點(diǎn)頭承認(rèn)了自己此刻的確有些情緒波動。

    因?yàn)? 對未來開始有所希冀, 他才會敏感纖細(xì)的喜悅起來。

    賈珍俯首謝恩，一字一頓，鄭重?zé)o比道：“草民賈珍叩謝皇恩，多謝諸位大人，此后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br>
    “能夠浪子回頭，也是大善，望你日后能夠記得今日所言，于國于家有望。”大理寺寺卿對賈珍知錯就改的態(tài)度還是頗為滿意的，哪怕他腦海里沒準(zhǔn)還會浮現(xiàn)某些事情，不愿也不會主動與人交往，但不管如何，他還是盼望著賈珍能夠成為棟梁之才。

    “草民多謝大人教誨。”賈珍起身行禮，發(fā)自肺腑感謝道。

    “好，你且下去吧?！贝罄硭滤虑渎犞诉@稱呼這發(fā)自肺腑的模樣，難得和善道了一句，而后又對衙役吩咐道：“來人，帶賈赦?！?/br>
    賈珍頷首行禮致謝后，雖然從順如流隨著捕快離開，但是難得耳朵卻是豎起來，運(yùn)氣凝神抽取空氣中的風(fēng)因素，竊聽起來對榮府的處罰。

    沒一會兒，便聽得賈赦歡快磕頭道謝的聲音：“吾皇萬歲，大人們真是明察秋毫，包公在世，我賈赦從今以后一定會安安分分奉公守法，做個鄉(xiāng)下土財主家的富貴老太爺?shù)??！?/br>
    耳畔似乎還回蕩著賈赦上翹的小尾音，賈珍身形僵了一瞬，而后沒好氣的收回了異能。哪怕現(xiàn)在不用打喪尸，也不能浪費(fèi)在這逗比身上，于是抬腿徑直回了牢房，他要好好享受最后的牢獄時光。

    至于其他人如何？賈赦都沒事，賈璉也不會受多大罪，而賈政那些人，關(guān)心他們干什么？

    都分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