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睿他們只好又開始等。等待的過程中，葉思睿對周毅簡單解釋方才得到的信息：“那一日值守鐘粹宮的是羽林前衛(wèi)，坐更將軍是羽林前衛(wèi)指揮僉事陸江辰，那一日后陸江辰他們都因為值守不利受到懲處，陸江辰已經辭官歸隱，我想找到當日的衛(wèi)兵問清那日情況，或者打聽他的下落。”

    周毅沉默了一會。葉思睿以為他不感興趣。誰知周毅突然又說：“是我害了他們。”

    葉思睿想安慰他，卻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那些衛(wèi)兵的確是因為周毅刺殺湘王而受懲處。然而周毅……周毅……周毅刺殺湘王只是為父母報仇，為人子女，為父母報仇是孝，也是天經地義。

    這里是京衛(wèi)指揮使司，葉思睿也不好做出什么過于親密的舉止，只好口頭說些空洞的安慰之詞：“這……也是兩難的事情，不怪你。”

    他們坐了一會，葉思睿才覺得屬官去的太久了。正想著呢，就看屬官滿面難色地返回，將紙還給葉思睿，“實在抱歉，大人，小的去查問發(fā)現，京中羽林前衛(wèi)并沒有名單上的這些人?！?/br>
    他表情有些惶恐，葉思睿只好盡量和氣地問：“這是什么緣故？”

    “可能是調到外地，或者……”他干笑著，不說話。

    葉思睿嘆了口氣。“那你能幫我問問，有沒有過去和陸江辰熟悉的人嗎？或者是知道陸江辰下落的？”

    屬官又應聲去了。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屬官悻悻而返。葉思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是無用功，就謝過他，和周毅一道出去了。

    出去之后，周毅問他：“接下來你要怎么辦？”

    “去北鎮(zhèn)撫司，叫錦衣衛(wèi)幫著找人?！比~思睿面不改色地回答?！爸灰@人還活著，錦衣衛(wèi)就一定能把他挖出來?！?/br>
    周毅吸了幾口氣，若有所思地盯著葉思睿的背影。葉思睿意識到他沒有跟上來，就放滿了腳步?！白悠妫闶遣皇怯悬c太認真了？”

    “什么意思？”葉思睿問。

    周毅像是在努力組織詞句。“你如果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就可以告訴你。你……你費這么大勁去找那個人，到底想知道什么？”

    葉思睿有些不悅，到底是憋在心中沒有表達出來?！拔胰绻徽J認真真查找，直接回了陛下查不出來，陛下難道不會起疑心么？唯有費勁地查下去，還是什么都查不出來，才能讓人相信真的是什么都查不出來?！?/br>
    “可是我覺得你在浪費時間?！敝芤阏f。

    葉思睿本來已經打算轉身往前走了，又被這一句生生攔下腳步?！安檫@案子本來就是浪費時間，我又能怎樣？去告訴皇上你就是兇手？”他本來只想反駁周毅的話，卻不自覺地帶出了火氣，變成了質問。

    不等周毅說什么，葉思睿自己搖搖頭，哀求著說：“周毅，我也是沒辦法了，你若覺得浪費時間，就在屋里等我回去吧?！?/br>
    周毅主動跟過去，“我們一同去。”

    第116章 115

    “我剛才不該那么說的?！辈抛吡藥撞? 周毅又說道。

    葉思睿只是一笑置之，“走吧，帶你去見識見識錦衣衛(wèi)?！?/br>
    周毅知道錦衣衛(wèi)在民間的惡名, 但是葉思睿如此輕松地說起, 他便欣然應下。一日之內，造訪京衛(wèi)指揮使司和北鎮(zhèn)撫司, 這恐怕是一般的官員想都不敢想的。

    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衙門今日迎來一位不速之客，一個文官, 還是五品文官, 帶著一個隨從就敢造訪錦衣衛(wèi)衙門, 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得了失心瘋？一時衙門里的錦衣衛(wèi)都有些看西洋景的稀罕勁。

    葉思睿可管不了那么多，取出那枚牙牌向錦衣衛(wèi)示意, 便大大方方走進衙門，把牙牌放在桌子上?！氨竟偬嵝贪床焓顾緝L事葉思睿，登門造訪，有事相求?！?/br>
    幾個錦衣衛(wèi)面面相覷, 都退進后堂，葉思睿悠閑地四處打量，問：“周毅, 你覺得如何？”

    周毅當真細細地打量了北鎮(zhèn)撫司的大堂，認真回答道：“不算華麗?！?/br>
    “這說明錦衣衛(wèi)還算清正廉潔。”葉思睿煞有介事地說。

    “大人過獎了。”后堂突然傳來一聲笑，一個官員慢慢走出來，他沒有穿飛魚服, 而是與葉思睿相同的青袍，補子是熊，但是腰上卻掛著繡春刀。他薄唇輕啟，報上自己的大名：“崔鏈。”

    熊是五品的補子，這北鎮(zhèn)撫司的五品官……葉思睿微微一笑，只一拱手，“提刑按察使司僉事葉思睿，崔鎮(zhèn)撫，久仰?！?/br>
    崔鏈淡淡一笑，也拱拱手。兩人問禮時周毅在后面沒什么動靜，也不見崔鏈有什么反應?！叭~僉事說有事相求，是何事？”

    “我想找一個人，陸江辰，他從前是羽林前衛(wèi)指揮僉事，如今辭官歸隱了，我只知道他是京城人氏，卻不知他家住何地，現在何方?！?/br>
    崔鏈依舊是淡淡笑著，“葉僉事尋人，應當去順天府，怎么尋到了北鎮(zhèn)撫司來？”

    “若是北鎮(zhèn)撫司都找不到，其他的衙門我就更不必指望了。葉思睿喟嘆道。

    “葉僉事既然如此信任北鎮(zhèn)撫司，北鎮(zhèn)撫司自然不負葉大人的期待。”崔鏈這話就算是答應下來。

    葉思睿連忙道謝。他們來時天色已經不早，如今更是到了快畫酉的時候，葉思睿便打算告辭了。

    崔鏈極有眼色，當即保證道：“葉僉事盡管回去，若是找到了人，我便叫錦衣衛(wèi)給你送信?！?/br>
    葉思睿報上自己在狀元樓的住處，兩人便要退出，崔鏈突然又說：“葉僉事這位隨從可是身負武藝？”

    葉思睿還沒來得及說話，周毅便朗聲答道：“正是?！?/br>
    崔鏈一直對周毅不加過問，這會要走了，突然又出聲，可見是心中暗暗留意許久了。葉思睿生怕他說出什么比試之類的話，崔鏈卻不過平平一問：“走路無聲，果然是輕功高超，不知這位師從何處？”

    “他一個護衛(wèi)，哪有什么師父，不過是我在縣衙里時他跟著捕快學了幾手?！比~思睿趕著說道。

    崔鏈便不再說什么，笑笑放他們走了。

    出了北鎮(zhèn)撫司，葉思睿反倒有些來時沒感受到的心悸?！澳阍趺催@么實誠，他問什么你就說什么？”葉思睿恨鐵不成鋼地說。

    “我隱瞞也沒什么用，他既然有功夫在身，當然看得出來我學沒學過武藝?！敝芤慊卮?。

    葉思睿無可反駁。

    傍晚了，日暮西垂，他們正好朝著西邊走，天空是淡淡的胭脂色，如同含羞帶怯的少女臉龐。這兩年整日東奔西走，人命關天的案子不容耽擱，難得有這樣不趕時間，無所事事，可以在街上閑逛的時候。

    再看周毅，臉上也帶著幾分閑適。不知從何時起，周毅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冷冰冰的面癱了，表情越來越豐富，話也越來越多了，也難怪，他連名字都變了。如果不是沒得選，誰愿意做不近人情的冷面殺手呢？

    “天舒兄，今日不急著回去，我們不妨在外面轉轉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