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鋒_分節(jié)閱讀_5
祁重之驚疑不定,忙俯下身去仔細分辨。 “有…有鬼,快跑……” 阿香一看這幕,一下子撲在了床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天??!那兩個瘋子在瘋之前,就是這副口吐白沫的樣子!爹啊——” 他的眉心驀地一跳,電光火石間,忽然想通了一切。 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是被嚇瘋的。 ——而是被藥瘋的。 “阿香!”他騰地直起身來,一把抓起桌上的劍,頭也不回囑咐道:“我找到救你爹的辦法了,去去就回。你安心看好家,別害怕。” 百密一疏,他先前去看那兩個年輕人時,只當是山野村夫見識少,才會在半夜三更,因為冷不丁見到山鬼那副尊容,又被他張牙舞爪追著打了一頓,才哭爹喊娘地嚇丟了魂,卻忽略了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那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為什么特意選在半夜三更出發(fā)?因為他們原本就是為了“抓鬼”而去的! 此前山民們口口相傳的山鬼惡相,可比山鬼本尊還要可怖幾倍,他們既然計劃抓鬼,就不會沒有聽聞過這些傳說,怎么真到了山間,被要抓的這只鬼照胳膊和后背撓了兩爪子,便活脫脫給嚇瘋了呢? 膽小的人根本不會去抓鬼,而膽大的人,絕不會被山鬼所駭。 第5章 第三章 不遠處一聲驚天動地的獸吼爆發(fā),腳下的雪地好像都被震得抖了三抖。祁重之頂著滿頭落霜藏匿在樹頂,透過枝葉的縫隙,看到一頭體型龐大的熊狂風似的從山坡上卷下來,肥胖的身體不斷變換著角度撞擊地面,從它身上發(fā)出令人膽戰(zhàn)的“咚咚”巨響。 而與這頭活像小山般粗壯的黑熊相比,它背上正騎跨著一片落葉似的的人,正是祁重之要找的山鬼。 野獸根本是發(fā)了瘋,拼命甩動著身軀,意圖把叮在背后的螻蟻給甩飛出去,山鬼整個人逆浪行舟般搖晃不穩(wěn),幾次瀕臨墜落,眼看就要摔個粉身碎骨,都在緊要關(guān)頭揪住了新的著力點,危急萬分地化險為夷,連作壁上觀的局外人都不由得為他捏了把冷汗。 這一幕太驚心動魄,祁重之順著地上凌亂的腳印梭巡過去,在狗熊跑下來的地方豎著一棵枯死多年的老樹,老樹樹干極粗,中央裂開一個巨大的樹洞,樹洞外死氣沉沉趴著一團毛茸茸的黑球,再盯睛一瞧,那只黑球的腦袋上,赫然插著一柄由白骨做成的刃。 冬眠被驚醒的熊會異常暴躁,何況山鬼還捅了人家的熊崽子。祁重之的心里疑竇叢生,暗暗猜測著山鬼這種自殺式舉動的用意。 為了果腹?說句不好聽的,冬季山里雖然食物匱乏,但山腳下有不少住民,他能搶一次家畜,就能搶第二次,犯不著冒著生命危險去掏熊瞎子的窩。 為了裁熊皮做襖?祁重之看了眼他身上套著的襤褸破布,感覺這個猜測還有幾分可能性。 沒了孩子的母熊當然不肯善罷甘休,它拿前胸撞了會兒地面,有限的腦力終于反應過來這樣不妥,于是怒吼一聲,又將后背對準一棵巨木,猛力撞了過去! 赤手空拳的山鬼看起來十分單薄,實在不像有勝算的樣子,他牢牢揪住狗熊后脖頸上的一撮毛,忽然騰身翻躍了起來,在熊腦袋的上空打了個轉(zhuǎn),一腳重重踢在這畜生的鼻子上。 狗熊去勢不減,流石一般霍然砸在樹干上,與此同時,從百里外的樹頂上倏地飛來一枚石子,精準無誤打進了它的左眼。 山鬼瞬間朝祁重之藏身的方向看了過來,與他隔空對視了一霎。 狗熊的要害處接連挨了兩下,鮮血從受傷的眼窩和鼻子里汩汩淌出,痛得慘嚎不止,山鬼折下一根樹枝,螞蟥般重新攀在了熊背上,單手揪住熊的耳朵,另手朝下狠狠戳了下去,將狗熊的另一只眼睛搗成了稀爛。 熊瞎子成了真正的熊瞎子,正當這時,祁重之瞅準機會飛身而下,在雪地上利落打了個滾,手中長劍往上猛然刺去,捅進狗熊袒露出的咽喉,一路貫穿顱骨,險險擦過山鬼的臉頰,在野獸的頭頂冒出了血淋淋的劍尖。 熊萬分不甘地轟然倒地,死得不能再透。 祁重之將劍抽出到一半,余光敏銳瞥見人影一晃,兩步外的山鬼忽然出手,凌厲掌風毫無預兆向他拍來! 祁重之只得棄劍匆匆迎戰(zhàn),兩人赤手空拳打在了一起。 山鬼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動行中卻絲毫不見頹勢,他的武學造詣已臻化境,招式快如閃電,逼得祁重之且戰(zhàn)且退,漸漸不敵,最終被一掌擊在肩頭,憑空摔出了數(shù)尺去。 后背鈍重砸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祁重之眼前一黑,艱難半支起胳膊,側(cè)過身驀地嘔出一口鮮血。 他好歹在危急關(guān)頭幫了山鬼一把,這個混賬東西連談條件的機會都不給他嗎?! 山鬼形同鬼魅的身影緊隨而至,他蹲下來,冰冷的手攥住祁重之的脖子,驀地收攏—— 祁重之的呼吸停滯,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響從喉嚨里發(fā)出,他猛然扣住山鬼的手腕,五指指尖深深掐進他的rou里,手背和額角一齊繃起了青筋,就這么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下了死力氣和他較勁,好像要把他晦暗難辨的臉牢牢記住,一齊帶進鬼門關(guān)里。 慢慢的,胸腔里的空氣被一點點抽離,祁重之的頭腦開始昏沉,臉憋成了青紫,眼球里爬上可怖的殷紅血絲。 他看見山鬼的額頭慢慢滑下冷汗,呼吸突然間變得粗重紊亂,掐住他脖子的手害冷般發(fā)起抖,一雙眼睛比他這個瀕死的人還要赤紅。 就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時,山鬼居然松手了。 大量空氣爭先恐后灌進氣管,祁重之捂著脖子驚天動地嗆咳起來。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山鬼,后者跌跌撞撞跑到熊的尸體旁,一把拔出祁重之的佩劍,瘋了一樣在熊身上割劃捅插,在祁重之近乎震驚的目光中,他突然趴下身去,埋首在野獸被割開的脖頸上,咕咚咕咚喝起了血! “……”祁重之不禁呆住,在灌水般清晰的吞咽聲里,胃部狠狠抽動了下,受不了地干嘔起來。 飲過血的山鬼明顯冷靜了許多,跪在尸體旁大口大口喘氣,祁重之爬起身,臉色蒼白地站到他背后。 “鬼帥赫戎,但逢出征,必要殺人數(shù)百,以刀割之,啖生rou、食熱血的傳說,居然是真的?!?/br> 山鬼——赫戎的吐息慢慢平靜,被人一語道破身份也不慌張,他微微偏首,目光冷冷朝后瞥去:“如果你不想和它一個下場,趁我沒改變主意前,快滾。” 熊的尸體幾乎已被開膛破肚,內(nèi)臟亂七八糟淌了出來,山鬼伸手在內(nèi)翻找著什么,手法看起來很熟練。 祁重之沒有走,他看著赫戎的動作,腦海里忽然掠過一個想法,便大著膽子問:“你中了毒?” 赫戎手下一頓。 祁重之趁機道:“我想跟你做個交易?!?/br> “一個對你有利無害的交易?!?/br> 赫戎背對著他沉思,看不見表情如何,祁重之說得篤定,心里卻多少有些忐忑。 “你想救那個老人?!边@是肯定句,赫戎從熊的身體里掏出一樣東西,不動聲色展開了掌心,那是一顆內(nèi)膽。 他接著道:“那你打算拿什么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