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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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剛擦黑,街上已經(jīng)是人聲鼎沸,燈火通明了,都說東京平日里便是不夜之城,但也沒有哪一日,如同上元節(jié)一般繁花似錦,像是整個大陳的人,全都擇了這一日,出了門。 永平侯府早早的朱雀大街的茶樓里,定了一間臨街的雅室。 一到每年的這個時候,便是各家比拼能耐的時候了,哪家勛貴若是沒有占到一個好地方,隔日便會有人嘲諷,說沒落了沒落了……更是有那新貴不聲不響的豪擲千金,為的便是爭個上游。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位置偏了一些,但永平侯府到底沒有被擠出這條主街去。 謝景衣晃悠著手中的燈籠,悠哉悠哉的晃著手中的面具,坐在一旁的永平侯夫人忍不住離她遠一些的地方挪了挪。 謝玉嬌尚且在禁足之中,實在是讓人無趣。 “三娘子,老奴這里有一盞鯉魚燈,不如同您換換?”站在永平侯府人的陳嬤嬤,忍住抽搐的嘴角,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天知道人間怎么會有這樣的奇葩,上元節(jié)等會,這小娘子們軟萌的拿兔子燈,穩(wěn)重的拿八角宮,俏皮的拿瓜皮燈,貌美的提著牡丹花燈,再不濟也提個常見的蓮花燈。 眼前的這小娘子,她拿了一盞陰惻惻的白燈籠,那里頭的火光一閃一閃的,宛若鬼火,看一眼,都覺得自己個要斷氣了。 你說它這燈籠不吉利,不,她上頭精致的寫滿了各種字體的吉利二字。 平心而論,這是她見過閨中女子,寫得最好的字,有皮有骨。 可字再怎么好,可架不住這做燈籠的手藝太差,乍一眼看去,像是送葬時的鬼燈上畫滿了符咒,滲人得很…… 謝景衣果斷的搖了搖頭,“多謝嬤嬤了,你喜歡我的燈,我很高興,但這燈我也只有一盞,不能送你了?!?/br> 陳嬤嬤喉頭一梗,果斷的埋頭退下了,誰他娘的喜歡你的燈!我是怕提著惡鬼都循著這燈來了,恨不得立馬換下來燒掉! “謝老三,快下來,jiejie來了!”說話間,樓下傳來了一個女子的高呼聲。 永平侯夫人皺了皺眉頭,二房來了京城之后,并未全家重新來序齒,這樣一來,稱呼便都混亂了,謝老三謝老三,也不知道,到底叫的是誰? “你去看看,是誰在那里大呼小叫,叫的又是誰?” 陳嬤嬤應聲伸出頭去一看,驚訝的回過頭來說道,“瞅著是吳將軍府的燈籠,說話的是一個小娘子?!?/br> 永平侯夫人一愣,“吳家?我們同吳家素無往來?!?/br> 永平侯乃是文臣,文臣同武將向來涇渭分明,甚少往來。 樓下的人像是不耐煩了,直接嚷嚷道,“謝景衣,快下來!上元節(jié)窩在樓上算什么!” 這下子永平侯夫人更是驚訝了,她扭過頭去,一眼又瞧見了那鬼燈,臉色一白,擺了擺手,“你同吳家的小娘子怎么認識的?他們家是武將……算了,你下去罷,省得她一直嚷嚷?!?/br> 武將家的規(guī)矩差,脾氣大,樓下這姑娘一聽聲音,就是個能戳破天的人,這種人跟馬蜂窩似的,整得不好,全家丟臉,果然是謝景衣的朋友,一丘之貉。 謝景衣笑瞇瞇的行了禮,“多謝祖母,那我們出去玩了?!?/br> 永平侯夫人點了點頭,瞅了一眼站在角落里蠢蠢欲動的其他各房的小郎小娘們,無奈的都擺了擺手,“都去玩罷。” 原本這上元節(jié),就是給小娘子們放風的,只不過托關慧知的福,她們能走得早些。 謝景衣直沖下來,對著關慧知翻了個白眼兒,“你想約我二jiejie看燈,作甚叫我的名字!” 關慧知甩了甩袖子,“景音的名字多好聽,若是叫那些臭男人聽去了怎么辦?再說了,萬一你們不能下來,景音多為難?!?/br> 謝景衣無語的瞪圓了眼睛,這個人簡直太雙標了! “我的名字就不怕臭男人聽去?我就不會被人為難?嗚嗚嗚……慧知jiejie,我的心都碎了……” 關慧知捶了謝景衣一拳,“得了得了,快把你這裝模作樣扭扭捏捏的樣子給收起了,我這些哥哥們最見不得做作的人了,會忍不住揍你一拳。你怎么會被人為難,你不為難別人就好了。” “我就知道,叫你名字你們就都能下來了!我家景音這么美,才要藏好了,你……聽去就聽去了吧!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五個表兄,吳一虎,吳二虎,吳三虎,吳四虎還有吳五虎?!?/br> 謝景衣聽完,同情的看向了吳五虎。 第131章 霍清修 吳五虎摸了摸腦袋,扯開大嗓門說道,“我們兄弟五人名字都差不離兒,你為何獨獨看我?” 謝景衣晃了晃手中的燈籠,“五虎哥哥生得威風堂堂,名字若是更霸氣一些,才配得上哥哥!” 吳五虎一聽,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他伸出大爪子來,就要拍謝景衣的肩膀,“哥哥們,瞅瞅,瞅瞅,我平日里怎么說的!我吳五虎的霸氣,總算是有人瞧見了!哈哈哈哈!” 那爪子一伸,就見謝景衣小手一抬,提起了燈籠。 吳五虎一瞅,笑容立馬僵硬在了臉上,“好好的燈籠,你寫個什么字?我看了字,腦殼就疼!” 不是他說,這燈籠,讓他想起了在戰(zhàn)場撿尸的悲痛經(jīng)歷,絕壁會召喚鬼魂出來吧! 關慧知這才注意到這玩意,翻了個白眼兒,“謝老三,你可真行!景音你莫要學她,看我給你準備一盞美人燈!” 眾人說著,隨意尋了個方向走去。 謝景衣見關家五虎的注意力都被謝景音的美貌吸引走了,樂得自在的戴上了面具。 面具倒是挺常見的青面獠牙鬼面具,被她手中凄慘的燈光一照,越發(fā)的顯得相得益彰了。 上元節(jié)人擠人,到處都是猜燈謎,賣各種吃食的。還有那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賣藝人,歡快的玩著雜耍。 謝景衣好不容易才擠到賣糖人的跟前,給在場的每個人都買了一根,方才舉著手惱羞成怒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奶奶的腿,北地人一個個長得那么高做什么,讓她覺得壓力太大,糖都快擠掉了。 “一人一根,麻溜的。”她說著,一人一根的分了下去,分到最后,竟然發(fā)現(xiàn)少了自己的那一根,一抬頭便看見站在最后的柴祐琛。 “呃,不知道你要來,沒有給你買,這根是我的?!敝x景衣咳了咳,毫不猶豫的說道。 柴祐琛笑了笑,謝景衣臉一紅,才發(fā)現(xiàn)他頭頂上戴著一個同她一模一樣的面具,手中提著一盞藍色的鯤燈,瞧著那燈,謝景衣忍不住把自己扎的那一盞往后藏了藏,簡直太丟臉了。 她是萬萬沒有想到,柴祐琛的手藝已經(jīng)精進到這種地步了。 比起去年的小驢燈,這鯤活靈活現(xiàn)的,藍澄澄地似有波濤。 “若是考不中,去扎燈,都能養(yǎng)家糊口了。”謝景衣抬了抬下巴,將手背在了背后。 柴祐琛看見了她的燈,八成會把她痞得抬不起頭來,早知道,就不拿出來獻丑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就見柴祐琛伸出手來,他生得高,腿長腳長的,一伸手,便繞到了謝景衣的身后,“這是你送給我的么?很好看,燈做得好,字也寫得好,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星?!?/br> 周圍的人,便是見多了的謝景澤,都覺得牙疼了起來。 關慧知更像是見鬼一般,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踩到了吳五虎的腳,吳五虎嗷了一嗓子,“你嫩個這么大力氣!叫你少吃些,腳都踩斷了!” 關慧知瞪了他一眼,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果然這世間,最無恥的便是文人!這簡直是睜眼說瞎話?。?/br> 那是星星?你怕是長這么大,從來沒有抬過頭吧,那是半夜里墳頭上的鬼火??! 柴祐琛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直接從謝景衣手中拿過了那別扭的白燈籠,又把鯤燈塞進了她的右手里,將糖人伸進了她的左手,晃悠起白燈籠來。 謝景衣被這一切打得措手不及的,等回過神來,抬了抬下巴,“對吧,今夜是我大意了。原本我就覺得這燈籠獨一無二,可他們個個都嫌棄得要命,害得我都自我懷疑起來。還是柴二你有眼光??!” 柴祐琛輕笑了一聲,轉(zhuǎn)過頭來,冷冷的說道,“咱們還不走么?杵在這里,擋住后面的人了。” 關慧知伸出手來,將自己個的下巴推了推,“五哥,之前在那茶樓跟前,柴祐琛是不是就在了?” 吳五虎撓了撓頭,“一直都在呀!” 關慧知恍然大悟,這是把雙標立馬還回來了? 她想著,看向了旁邊一臉憂愁的謝景音,臉一紅,“景音,你發(fā)愁也好看!” 謝景音嘆了口氣,“門不當戶不對,我家三囡……” 關慧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若是認識以前的柴二,便不會憂心了?!?/br> 謝景音一愣,“以前的柴二?有何不同?!?/br> 關慧知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著我!” 她說著,漸漸的失去笑容,變得無悲無喜起來,那眼神,仿佛在說,請離我五丈遠。 謝景音不適的皺了皺眉,關慧知立馬笑容洋溢起來,“吶,那是看見別人的柴二,現(xiàn)在是看見你家三囡的柴二。嘖嘖,你家謝三囡,本事!” 謝景音若有所思起來。 關慧知趁機挽住了她的手臂,快步的朝前走去,“咱們跟緊些,不然一會兒該走散了,前頭有座橋,橋下可多魚了,傳說在那橋上,能夠遇到命定之人。上元節(jié)的時候,好多小情兒都去那橋上相會呢!” “我以前經(jīng)常來看,能看到好多的美……” 謝景音走了幾步,卻感覺身邊的關慧知不動了,她回過頭去,疑惑的問道,“慧知jiejie,怎么了?” 關慧知抬起手來,指了指那橋。 自覺走得太快,又回頭尋他們的謝景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橋上站著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衫的少年,他半倚著欄桿,手中正拿著一桿橫笛,輕輕的吹著。 月光同燈光恰到好處的灑在了他的身上,讓他身上少了幾分煙火氣,倒顯得周身清冷起來。 美則美,但是太過纖細,謝景衣覺得,關慧知的手一動,就能扭斷他的脖子…… “那個美人是誰?”關慧知輕輕的問道。 吳五虎搖了搖頭,“不認識,跟小雞崽子似的?!?/br> 關慧知又看向了柴祐琛,“你認識他嗎?” 柴祐琛輕輕的蹙了蹙眉頭,“霍清修,上榜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他家世代書香,五代單傳?!?/br> 說話間,一句終了,一眨眼的功夫,那霍清修竟然融進人群之中,不知道哪里去了。 關慧知終于回過神來,“我先走一步了!你們自己個玩罷!一會兒放煙花,我再回茶樓!” 第132章 小馬扎 關慧知有功夫傍身,一溜煙的功夫,便鉆進人群之中不見了。 那吳家五虎,像是得了指令一般,大手一薅,掰開人群,朝著小橋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場景,有如分山劈開,令人嘆為觀止。 人群被他們這一攪和,有些亂了起來,等謝景衣回過神來,其他的人已經(jīng)不知道被擠到哪里去了,只剩下在一旁站著的柴祐琛。 謝景衣拽了拽柴祐琛的衣袖,沒好氣的說道:“你生得高,可瞧見我大兄他們了?” 柴祐琛看著不遠處謝景澤,搖了搖頭,“沒有看見。一會兒放煙火的時候,都會回茶樓去的,不用著急?!?/br> 謝景衣想想也是,整了整臉上的面具,四處的看了起來,“我還是頭一回這樣逛京城的上元節(jié)呢!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