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想二位應該聽說過，四十多年前，我赫赫曾有一名猛將，名叫查那胡，驍勇善戰(zhàn)，性情暴烈?！?/br>
    陸嶼心道，什么東西，名字起得像刺猬似的，沒聽說過。

    他嘴唇動了一下，只聽白亦陵說道：“有所耳聞，可惜生的太晚，無緣得見?！?/br>
    陸嶼忙道：“是啊是啊，很遺憾啊?！?/br>
    高歸烈道：“確實遺憾，因為我也沒有見過他。他一戰(zhàn)成名的時候還是不到三十的年紀，輝煌歲月也只持續(xù)了四年左右，沒有死在沙場上，卻因為族中內(nèi)斗被對手毒死了?！?/br>
    本朝一向晚婚，當時查那胡甚至還沒有娶正妻，只有一名懷有七八個月身孕的女奴在家中待產(chǎn)。他的政敵在毒死他之后，又去追剿查那胡的家人，將他的父母兄弟全部殺死，只有那名女奴在查那胡其他下屬的誓死保護之下逃了出去，最后在野地里生下了孩子之后，大量失血，力竭而亡。

    一代英雄落得個這樣的下場，連帶著家人都沒能善終，的確讓人感到惋惜，不過白亦陵和陸嶼都知道，高歸烈的重點肯定不在于此。

    白亦陵問道：“那個孩子呢？”

    高歸烈不是晉國人士，咬字發(fā)音稍微有些不準確，但表達的意思卻非常清晰。

    他看了白亦陵一眼，說道：“也算是奇跡，那種條件之下，孩子竟然活下來了——他是被狼養(yǎng)大的?！?/br>
    幾乎是在聽見這句話的同時，白亦陵就想到了盛家的那個孩子。

    與系統(tǒng)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白亦陵大致能摸透贈送禮包即發(fā)布任務的規(guī)律。一般來說，系統(tǒng)贈送的禮包以及任務獎勵，都會是他在后續(xù)任務中能夠用上的東西，而發(fā)布的支線與小任務之間的關系，也往往相輔相成。

    這并不是巧合，畢竟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本書中設定出來的，那么出現(xiàn)的所有案件，都應該是基于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

    所以說，從以“傲嬌二弟”為名義發(fā)布出來這件案子開始，白亦陵就能夠預料到，這案子多半和“一家親”的支線任務有關。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

    盛家的孩子也是被狼叼走的——當時他應該沒有被咬死，難道也是被狼給養(yǎng)大了？他和查那胡的那個孩子，會不會認識呢？

    不過從高歸烈描述的時間來看，查那胡的兒子如今應該已經(jīng)四十出頭了，和盛家的孩子年齡上對不上號。

    他在心里胡亂猜測著，等待對方繼續(xù)往下說。

    高歸烈道：“查那胡是赫赫的大功臣，后來他的政敵勢力徹底消除，已經(jīng)過了七年，大家在狼群中找到了那個孩子，他四肢著地，全身赤裸，不會說話，吃生rou，喝生血，一切生活習性同狼無異。”

    “孩子被帶回族里重新教化，取了個名字叫策布坦。他也學會了人的語言和習慣，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但是他一直長到十七八歲，仍是沉默寡言，喜歡跟狼群相處，整天陰沉沉的，其他人都背后管他叫‘狼崽子’，不愿同他打交道?！?/br>
    白亦陵道：“不管怎么說，他的父親也是一代名將，為族人出力不少，如果他單純只是性格孤僻的話，應該不至于被人孤立至此吧？”

    高歸烈看著他一笑：“白指揮使敏銳，看來我是漏掉一點都不成了。策布坦家中當年那些仇人基本上都已經(jīng)死絕了，唯一剩下來的幾位是他仇人的次子一家，因為不同意父親的舉動，悄悄通知查那胡的家人逃跑而免于獲罪。結果在策布坦十五歲那一年，這一家人，就被他指揮狼群給活活咬死了，還將尸體一一懸掛在樹上?！?/br>
    他回憶著說道：“這件事是我聽別人說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后來過了幾年，策布坦又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和另一位軍官家的小少爺起了點小爭執(zhí)，就因為這點小事，他竟然又將人丟進了發(fā)情的公狼堆中，讓公狼強暴了那名男孩……那場景我小時候親眼所見，當時雖然不懂，卻也至今難忘?！?/br>
    這樣的轉折使得白亦陵和陸嶼大為驚訝，不由對視了一眼，只覺得胸口泛起了一陣惡心。如果說一開始他們還有些惋惜于策布坦的悲慘身世，現(xiàn)在卻不得不說，這個人絕對有些心理扭曲，性格更是殘暴無情。

    他因為狼群的慈悲而活命，卻只學會了獸性的冷酷。

    陸嶼道：“看來你認為這人就是此案中殺死舞女的兇手了，只是他如何會來到晉國呢？”

    高歸烈說道：“那個被扔進狼群里面的男孩僥幸沒死，但是發(fā)生過那件事之后就有些瘋瘋癲癲的。有些人還念著策布坦父親的功績，為他說情，男孩的jiejie卻氣不過，帶隨從將養(yǎng)大了策布坦的那群狼都給殺光了——我剛才聽到你們說舞女身上的刺青梅花，那男孩的jiejie手上，正是帶著一個梅花樣式的手鐲?！?/br>
    也就是說，舞女阿曲會招致殺身之禍，很有可能是因為手腕上的刺青圖案引起了兇手的厭惡。聽高歸烈的講述，策布坦發(fā)現(xiàn)狼群被殺，一怒之下又虐殺了男孩的jiejie，并再次示威似的將她的尸體懸掛起來，這種行為終于引起了眾怒，大汗要處死他，策布坦卻就此逃離赫赫，不知所蹤。

    現(xiàn)在看來，他很有可能就在晉國。

    陸嶼道：“他殺了人之后要把尸體吊起來，這事可有講究？”

    高歸烈道：“是有種說法，尸體腳不沾地，下了陰間找不到尋仇的路。另一方面，就是炫耀吧，他將殺人當做榮耀與樂趣?！?/br>
    頭部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白亦陵驟然感到太陽xue突突直跳，眼前也有些發(fā)黑。高歸烈的講述跟他以往見過的慘案，甚至自己的經(jīng)歷比較起來，都算不得什么，但這個故事卻讓他覺得分外惡心不適。

    為什么心里會涌起一陣莫名的惆悵與悲傷？他確信自己從未忘卻過任何事，兒時無論是在侯府還是暗衛(wèi)所，都未曾見到過這樣的人，可是此時此刻，心緒卻是翻轉攪復，不能平靜。

    究竟有什么可恐懼，可掙扎的？

    虛空中，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低笑，莫名熟悉卻又無處搜尋的感覺席卷而來，伴隨著無處躲避的仇恨與厭惡——肯定有什么細節(jié)，被自己忽略掉了。

    這一切，究竟是……

    陸嶼很快就察覺了白亦陵的不妥，在桌下握了下他的手，低聲道：“怎么？”

    白亦陵搖了搖頭，道：“沒事?！?/br>
    他雖然這樣說，但臉色依舊有些發(fā)白，大概是累著了，白亦陵不是會輕易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出虛弱的人。陸嶼一下子想起他還是狐貍的時候跟在白亦陵身邊，曾經(jīng)親眼看見過他病發(fā)，心頭頓時一陣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