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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從來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最能叫人愛著恨著的。 謝遺,自然要做那個最好的。 就這樣吧。 那些人,一個都不能得到謝遺。 誰都不能!! 片刻的停頓之后,她像是攢足了力氣,聲音忽而尖利起來,“你要記得,是誰害死你的姊姊的!是誰害死我的!!” 她的聲音凄厲,像是杜鵑啼血,又如夜梟在笑。 她尖聲說完這句話,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取干凈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目光漸漸渙散開。 謝遺忽然嘶聲喊了聲“姊姊”,撲過去,抱住了她的頭。 她的頭枕在謝遺的懷里,還有微弱的鼻息。 沾滿了咳出的血跡的手,慢慢地攥住了謝遺的衣袖,她仰起了頭,看著謝遺,唇瓣開合著,像是還有什么要說的。 謝遺低下了頭,耳朵貼近了她的唇。 有微弱的氣音,慢慢地傳入他的耳中。 “我……留了、東西……給你……那、能讓你活下去……”她附在他的耳邊,冗長的一段話。 直到徹底說完那番話,她像是終于放下了心,頭一歪,倒在謝遺的懷里,徹底地沒了聲音。 屋外一聲驚雷響起,本應(yīng)當是這個季節(jié)該有的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屋中,燭花已經(jīng)燃出了長長一截,火光暗淡如豆。 謝遺抱著懷里漸漸冷去的尸體,怔怔坐著。 謝如青,死了。 在留給他那些東西之后,死了。 他的眼睛酸脹刺痛,有什么guntang的液體,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卻又在頃刻之間,變得冰涼。 為什么要對他這樣好呢? 明明,他什么也無法回報。 他聲音很小地叫了一聲“姊姊”。 沒有人回應(yīng)他。 突然之間,又像是被從昏沉如深潭水底的夢境中驚醒了,他放下了懷里的人,動作僵硬又緩慢地,站了起來。 “我答應(yīng)你?!?/br> 他說。 聲音那么輕。 又那么重。 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出去。 雨下的那樣大。 被風吹進廊中,打濕了他一身。 血跡被水一浸,在他雪白的衣上暈開成團、成星、成如花蕊一般的點。 “謝遺?!?/br> 他轉(zhuǎn)身要走,身后卻有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謝遺緩緩轉(zhuǎn)過頭去。 他的眼角,因為剛剛哭泣過,還沁著一線菲薄的紅。有一種別樣的,脆弱又冶然的美感。 王景明站在門邊,看著他,唇瓣微啟吐出二字:“節(jié)哀?!?/br> 謝遺會怎么想呢? 殺人兇手,用這樣可笑的悲憫姿態(tài),對他說出“節(jié)哀”二字,應(yīng)當是極其嘲諷的吧? 他會不會,怨恨地撲上來,毆打他,甚至掐死他? 王景明垂在身側(cè)的手,一點一點收緊了。指骨因為太過用力,已然泛白。 他盯著謝遺,像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么。 可是謝遺只是點了下頭。 像是在說“知道了”。 然后,沿著長長的宮廊沉默地離開。 王景明靠著門,仿佛渾身的力氣都在剛剛被抽離了軀體,遺留在這具身體里的,只有污糟渾濁的爛泥一團。 他一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低低地笑了出來。 ——謝遺。 他的唇瓣翕動,想要叫住他。 可是這兩個字,在舌尖柔腸百轉(zhuǎn)地滾了幾遍,始終沒有被吐出。 他想問一問,謝遺如今還想不想,要他的那塊玉佩。 若是還愿意要,那就給你吧。 他想要走上前去,走到謝遺的面前,伸手觸碰他微紅的、帶著濕意的眼角,說上一句“你別哭”。 他想要抱住謝遺,攬著他削薄的肩頭,將那塊玉佩放在謝遺的手心里,說上一句“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你別難過”。 可是,他只是站在門前,衣衫被風吹的獵獵揚起,目送謝遺的背影消失在宮燈無法照見的轉(zhuǎn)角。 一動不動。 謝遺徹底的病倒了。 他稍有起色的病情,再一次加重了。 這一次,他的身體如被斬斷了根的樹一般,以無法挽救的頹勢衰敗下去。 謝遺只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場巨大的、看不見盡頭的夢魘中。 帷幔堆疊的錦繡臥室,精致優(yōu)雅的宮燈擺設(shè),宮里的御醫(yī)和陳大夫緊緊蹙起的眉,還有秦執(zhí)驚慌失措暴躁惶恐的面容,一切一切在眼前被扭曲成了怪異的光與色彩。 那些嘈雜的聲音,像是在爭吵,又像是在怒罵,謝遺一句也聽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又或者說,他連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的都不清楚,渾渾噩噩不知多久,終于久違地有了一線的清明。 那時候,他被扶起,正靠在一個人的懷里,一杯水抵在他的唇邊,濕潤了蒼白干裂的唇瓣。 他慢慢地喝了點了,然后抬起頭,去看自己是靠在了誰的懷里。 映入眼簾的是秦執(zhí)的側(cè)臉。 秦執(zhí)像是幾日幾夜沒有好好安睡過了,眼下青黑,形容枯槁。 可是在注意到謝遺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里迸發(fā)出驚人的光彩,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他小心翼翼地輕聲喊著謝遺的名字,又問:“你感覺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