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待老爺回來，待老爺回來定要你們好看……”

    蘇莞柔一邊安撫氣得碎碎念的楊氏，一邊下意識朝林mama看過去。只見林mama面色慘白地跪在那里，不停朝楊氏覷眼色，甚至想爬起來往內(nèi)院去，卻被素彎和唱星狠狠壓制在了地上。

    蘇莞柔抿唇，朝身后的香雪看一眼。

    香雪躬身，往后退去。

    片刻后，一衙內(nèi)拿著手里的迷藥遞到府尹面前，“老爺，找到了！”

    府尹接過，親手遞給周林。

    周林卻不接，只問那衙內(nèi)道：“哪里尋來的？”

    “在廚娘的屋子里找到的?！?/br>
    原本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那里的廚娘頓時面色慘白，“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的！是……”

    “啪”地一聲，香雪上前，狠狠地抽了廚娘一巴掌，“你居然敢暗害主母，好大的膽子！”話罷，便立刻令奴仆將廚娘捆綁起來，塞住了嘴。

    蘇莞柔站出來，先與府尹和周林盈盈福身，而后與蘇細(xì)道：“原是廚娘作祟，是我錯怪meimei了?！?/br>
    蘇細(xì)但笑不語。府尹是個人精，不管事實如何，只要能交差便可。而周林雖有丞相府撐腰，但畢竟不敢真拿蘇家主母如何。此事如此，已是最好的結(jié)局。

    蘇細(xì)垂眸回禮，一改方才強硬態(tài)度，又變回了那個仿佛能肆意愚弄的外室女，嬌聲道：“jiejie也是愛母心切，怪不得jiejie。”

    “既然事已查清……”府尹轉(zhuǎn)頭與周林道：“賢弟，我這就帶人去了？”

    周林雙手負(fù)于后，頷首道：“辛苦府尹了?！?/br>
    “不辛苦，不辛苦?！备鼛а脙?nèi)壓著那廚娘去了。周林也與蘇細(xì)告辭。

    蘇細(xì)福身道：“多謝周管事?！?/br>
    周林立刻回禮，“不敢，不敢?！彼烊ァ?/br>
    一場鬧劇便此停歇，楊氏瞪著蘇細(xì)，差點氣暈過去。她沒想到，這蘇細(xì)竟會尋了府尹過來。其實若單那府尹，楊氏也不怕。這京師府尹最是會看碟下菜，她使些銀子便罷。

    可萬萬沒想到，這中間居然還夾了個丞相府的管事。

    楊氏捂著心口，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天色不早，meimei快去歇息吧?！碧K莞柔臉上掛著溫婉笑容，“今日之事，全是我的錯。我改日再好好與meimei賠罪?！?/br>
    “jiejie客氣，我自小呀，委屈受多了，這些不算什么。日后呀，指不定還有更大的委屈呢。”蘇細(xì)話中有話，意有所指。

    蘇莞柔笑而不語。

    蘇細(xì)冷眼看她，然后領(lǐng)著人笑盈盈去了。出了正堂，立在廊下，蘇細(xì)笑意瞬斂。

    這蘇莞柔果真是不容小覷。

    堂內(nèi)，蘇莞柔冷著臉與林mama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mama跪在地上，將這迷藥的事說了，而后疑惑道：“娘子，那迷藥怎么會在廚娘那里？”

    “老蠢貨！自然是我讓香雪去辦的。”蘇莞柔氣得也是口出臟話，再端不住淑女架子，猛地扇了林mama一巴掌。林mama捂著臉，不敢反抗。

    斥完林mama，蘇莞柔秀眉緊擰，與楊氏道：“母親，我們都被她騙了。這蘇細(xì)裝傻充愣真是一絕。咱們不能讓她嫁丞相府了?！?/br>
    “可是那丞相府連聘禮單子都送來了。兒呀，咱們可得罪不起左丞。”

    蘇莞柔沉思半刻，臉上露出陰狠之色，“既然如此，那咱們?nèi)苏账汀２贿^是死是活，我們可就做不得主了?！?/br>
    第15章

    馬上就是夜禁時間。街上行人稀少。顧顏卿吃了酒，雙眸赤紅，身下烈馬疾馳，昏暗之間突見前頭闖出兩個身影來。

    大街空曠，那兩人一高一矮，步履蹣跚。

    顧顏卿的酒醒了一半，他面色猙獰地勒緊韁繩，烈馬揚蹄飛起，硬生生從抱頭躲避的兩人身上躍過。

    馬兒受驚，仰天長鳴，顧顏卿身體一歪，從馬上跌下來。

    如果是平時，顧顏卿定不會如此出丑，可現(xiàn)下他吃了酒，手腳發(fā)軟，沒摔出個好歹來還算是好的。

    “郎君可無礙？”剛才差點被撞到的人牽著手里的小男孩走過來。這是一位瞧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小郎君。雖衣衫襤褸，但面如傅粉。小郎君上前，想將顧顏卿扶起來，被顧顏卿一手推開，“別碰我！”

    小郎君被打紅了手，忍痛退到一旁。

    前頭傳來暮鼓聲，是夜禁的時辰到了。

    小郎君面露緊張，前頭行來兩個軍士，一眼看到他們，便立時大聲叫道：“夜禁時辰到了，誰還在外逗留?！痹捔T，拿著手里的鞭子便要打。

    小郎君閃躲不及，被抽中一鞭，他躬下身子，將身旁的小男孩護(hù)在懷里，渾身繃緊，正欲承受第二鞭，這第二鞭卻未落下。

    顧顏卿單手緊攥住那鞭子，眸色兇戾，一腳踹翻那使鞭的軍士，“瞎了你的狗眼！我也敢打！”

    另外一個軍士趁著夜色認(rèn)出顧顏卿，當(dāng)即面色大變，“可，可是丞相家的公子？”

    顧顏卿冷哼一聲，甩掉手中長鞭。

    那兩個軍士立時磕頭請安，而后起身，看到還跪在地上的小郎君和小男孩，一把將人拽起來，“諸犯夜者，笞二十?！?/br>
    小郎君面色大變，指著顧顏卿道：“那為何不罰他。”

    軍士冷哼一聲，“有故者，不坐?！?/br>
    小郎君咬唇，氣得眼眶通紅，“你們分明是偏袒?！?/br>
    那軍士見小郎君拎不清，便笑道：“蠢貨，那可是丞相府的公子?！?/br>
    “丞相府？”小郎君神色一頓，喃喃自語，突然面露兇色，猛地推開面前軍士，朝顧顏卿直沖過去，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那一口又兇又狠，顧顏卿下意識反手一甩，小郎君弱小的身子便摔在地上。

    軍士立刻上前將她死死壓住。

    顧顏卿捂著鈍痛的傷口瞪視于她，“你發(fā)什么瘋！”

    小郎君掙扎之際，包頭軟巾掉落，露出一頭青絲長發(fā)，她扯著嗓子，惡狠狠地罵，“混賬！jian臣！咳咳咳……”罵得太急，吃了風(fēng)，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那張恍若傅粉的臉上更顯出幾分桃花暈色。

    軍士一愣，硬掰扯起李景穗的臉，“是個女子？”

    顧顏卿皺眉，朝那兩個眼神渾濁的軍士橫瞥一眼，“罷了，放了吧。”

    軍士應(yīng)聲，立刻松手。

    顧顏卿上馬，暗罵一句“晦氣”，揚長而去。

    李景穗氣紅了眼，牽著小男孩，也欲走，卻被那兩個軍士攔住了路。

    看著面前兩個人高馬大的軍士，李景穗雖怕，但還是梗起脖子怒瞪于他們，“方才那個賤人賊子都說要放了我?！?/br>
    軍士大笑，“區(qū)區(qū)一個流民，你還真當(dāng)公子會回來詢問？我便是就地將你jian殺了……”

    “篤篤篤……”兩個軍士身后傳來馬蹄聲，居然是顧顏卿去而復(fù)返。

    兩軍士立刻慌張行禮，“公，公子?！?/br>
    顧顏卿勒馬而停，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兩軍士道：“這小娘子，我要了。”

    ……

    紅閣內(nèi)，蘇細(xì)矮身扶在養(yǎng)娘懷里，紅了眼眶，“養(yǎng)娘。”

    “傻孩子，養(yǎng)娘沒事?！别B(yǎng)娘粗糙的手掌輕撫過蘇細(xì)面頰，替她將眼角淚漬擦去，面露憂愁，“如今這般，那蘇家主母可不會輕易你。是養(yǎng)娘沒用，護(hù)不住你?！?/br>
    “養(yǎng)娘不許這么說。若非養(yǎng)娘，我怕是連活都活不成?！碧K細(xì)母親去后，她由養(yǎng)娘一手拉扯長大。養(yǎng)娘cao持家里家外，雖只是平常一婦人，但卻品性純善，教授她禮義廉恥，良心做人。

    見蘇細(xì)眼眶通紅，養(yǎng)娘不禁也跟著紅了眼眶，摟著她身顫慟哭，“可憐我細(xì)姐兒，入了這狼窩，當(dāng)時便不應(yīng)該來的?！?/br>
    蘇細(xì)卻搖頭，用手中帕子替養(yǎng)娘擦干淚水道：“當(dāng)初若不來，這蘇家主母怕是更要使手段?！?/br>
    素彎也紅著眼跪下道：“那蘇家主母連下迷藥這種事都做的出來，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經(jīng)今日一事，怕已然恨上咱們娘子，說不準(zhǔn)便要下毒手了?！?/br>
    “噓，可不敢胡言。天網(wǎng)恢恢，圣人在上，這蘇家主母還敢真的殺人不成。”養(yǎng)娘立時緊張的打斷素彎的話。

    素彎卻不服道：“若非存了心思，這蘇家主母怎么會在燕窩里下迷藥?！?/br>
    蘇細(xì)擦干臉上淚痕，扶養(yǎng)娘躺下，然后站起身道：“官宦世家的內(nèi)院本就不干凈。我一個外室女，她定然不能全信。為了保護(hù)她的心肝女兒，以防萬一這婚事出岔子，便喂我迷藥，卻沒想被我反將一軍?！?/br>
    “而今日撕破臉皮，瞧見那丞相府的周林如此維護(hù)于我，楊氏定不想我再嫁入丞相府，即使那顧韞章是個瞎子，她也怕我狐假虎威，借丞相府的勢力來為難她蘇家。”

    “可若非這婚非成不可，楊氏又何故要將娘子帶入蘇府?！?/br>
    蘇細(xì)冷笑一聲，“這婚自然退不成，既然退不成，那讓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嫁給一個瞎子，便當(dāng)然礙不到他們蘇家的事了?！?/br>
    “那楊氏居然還想下毒手！”養(yǎng)娘立時從榻上起身，卻不想起的太猛，折要了粗腰。

    素彎趕緊將養(yǎng)娘重新扶下，然后絞了熱帕子替她熱敷。養(yǎng)娘趴在那里，恨恨叫罵，真真是將蘇家十八代祖宗都拉出來挨個數(shù)落了一遍。

    蘇細(xì)見養(yǎng)娘精神氣極好，便也放心。她撩開簾子，將正站在門口望風(fēng)的唱星喚了進(jìn)來。

    “我聽說那周峰好賭？”

    “是?！背屈c頭，“十賭九輸，欠債無數(shù)，時常拿了宅子里頭的東西去變賣，填補賭債。不過這件事咱們下頭的人都知道，怕是主母也知，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是娘子想用這事做文章，怕是不行了?！?/br>
    蘇細(xì)蹙眉，沉思半刻，又問，“近日里那周峰可還有其它動靜？”

    唱星想了想，道：“這周峰除了賭博，就喜青樓妓館?！?/br>
    蘇細(xì)立時道：“素彎，拿些銀錢找人去周峰常去的青樓妓館里打聽消息。不管有用沒用的都告訴我?！?/br>
    “是?！?/br>
    ……

    青巷一條街是京師城內(nèi)最大的青樓妓館聚集地。今日周峰又輸了銀子，心里不爽快，便來這處尋老相好調(diào)解一二。

    青巷內(nèi)慣有官宦子弟出入。多為些不務(wù)正業(yè)的紈绔子弟。周峰憑蘇家門第，也結(jié)交上幾個狐朋狗友。這些狐朋狗友吃多了酒，便開始胡天胡侃。

    “聽聞那位李陽大人的遺孫女兒乃姑蘇第一美人，且才情不輸東漢才女蔡文姬?！?/br>
    周峰嗤笑一聲，“小小姑蘇有何攀比。若說才情，咱們府上的柔姐兒才真真是為才貌雙絕的美人。”

    周峰身旁一藍(lán)色寶衫男子詢問，“兄弟說的可是那位蘇莞柔？”

    周峰鄙夷道：“除了那位，那還能有誰？”

    那藍(lán)色寶衫男子雙眸一動，“若是周兄能偷得那蘇莞柔的貼身物，我便替周兄將賭債都還了?！敝芊宓馁€債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周峰眼前一亮，“這位兄臺此話當(dāng)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