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陸甲薇顫微微的喊著。

    陸思板著臉，嚴(yán)厲的訓(xùn)斥道“平時(shí)怎么教你的？”

    “爹，是小乙她耍無賴，我根本沒推她！”陸甲薇委屈的眼睛紅紅，淚珠兒唰唰往下滾。

    “回屋呆著去，沒我的允許不許出門半步！”陸思甩上門不再搭理。

    呃~被禁足了。

    陸甲薇恨意滿滿的盯著陸小乙，恨不得咬她幾口。

    陸小乙見甲薇哭的傷心，本來還有些愧疚，可是見她射過來的怨毒眼光，馬上又釋懷了。

    她不是軟柿子，也不可能任由甲薇揉來捏去，想欺負(fù)她和小丁，門都沒有！

    這時(shí)，噔噔的叩門聲響起，丙榆開門，陸小乙的伯祖父陸福增回來了。

    陸福增跟陸壽增除了眼睛有幾分相似外，其余全不像。陸壽增中等身材膚色偏黑，是常年勞作的農(nóng)人模樣，而陸福增則是白面灰髯、個(gè)高體瘦的文人模樣，穿一身皂色長衫，滿臉疑惑的看著一院小輩兒。

    丙榆和戊楓上前恭敬道“祖父回來了?！?/br>
    陸福增點(diǎn)頭，不緊不慢的踱進(jìn)院里，問道“今天讀了幾章書？”

    丙榆和戊楓如實(shí)回答，陸福增頷首表示滿意，眼神掃到一旁的陸甲薇，不可見的皺眉，“小甲，還不把人扶起來。平日里怎么交代的？不能打攪你爹看書，不能在院里嬉戲打鬧?！?/br>
    陸甲薇嚇得趕緊扶陸小乙，陸小乙也不耍賴皮，順勢(shì)起來，小庚哭兮兮的跑上前，“大姐，有沒有摔疼？”

    陸福增上前拍拍小庚的頭，“別哭了，有什么委屈跟我說?！?/br>
    小庚指著甲薇控訴道“小甲jiejie欺負(fù)人！”

    陸甲薇臉色發(fā)白，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旁，不敢申辯。

    陸丙榆上前解釋道“祖父，剛才爹已經(jīng)訓(xùn)斥過大姐，罰她禁足?！?/br>
    “還不回屋呆著去?！标懜Ｔ銎沉思邹币谎?，往大廳走去，正屋那邊聽見動(dòng)靜也紛紛出來了。

    陸忠趕忙招呼妻兒給陸福增行禮。

    陸福增笑著捋須，“原來是忠兒的孩子，好些年沒見都長這么大了?！闭f完朝小庚招手，“過來，讓伯祖父仔細(xì)瞧瞧?！?/br>
    小庚乖巧的上前，被陸福增摸捏一番，詢問啟蒙否，得知小庚還是愚蒙小子時(shí)，黑臉對(duì)陸忠道“士農(nóng)工商，咱陸家走耕讀起家的路，小庚不讀書怎么行！”

    陸忠如實(shí)道“等家中攢些銀錢了，再送小庚去學(xué)堂不遲?！?/br>
    “荒唐！小丙和小戊都是三歲啟蒙，小庚都快五歲了。”

    陸小乙暗暗翻白眼，老學(xué)究站著說話不腰疼，脫產(chǎn)讀書誰不愿意啊，也不看家底說話，耕讀起家說的好聽，那得多少人耕才能供一個(gè)人讀啊？

    陸忠臉色訕訕不說話，陸福增搖頭，一副失望的模樣，不提這茬，改問道“這些年家中一切還好吧？”

    “一切都好。這些年沒來過來探望，都是侄兒的錯(cuò)?！?/br>
    “錯(cuò)不在你，那些祖輩的陳年舊事，不提也罷。難得你們過來，就留下來多住幾天，家里有什么需要的，讓你大伯母去采買，一家人不要客氣?！?/br>
    “大伯的好意侄兒心領(lǐng)了，家中還有一灘事，稍會(huì)兒就得趕回去?！标懼彝妻o。

    一旁的陸大婆子生怕陸福增留陸忠一家住下，趕忙上前招呼，“人都到齊了，咱就開飯吧，老爺吃完休息一會(huì)兒，下午還得去關(guān)城呢?！?/br>
    陸福增起身，招呼陸忠往膳堂走去。

    都是些簡單的家常飯菜。

    陸福增父子和陸忠單獨(dú)坐一個(gè)小圓桌，沽一壺酒，淺嘗慢酌。

    陸大婆子帶著女人孩子圍著一張大桌，陸大婆子故意把rou菜放到陸小乙姐弟夠不著的地方，把一些腌蘿卜素白菜放在近處。

    陸小乙姐弟吃飯一直規(guī)矩，安安靜靜的夾著面前的小菜，但小庚自制力差些，明知夠不著，仍受不了誘惑，盯著紅艷艷的燒rou，咽了好些口水，渴盼的望著玉蘭，希望她能幫著夾塊rou。

    玉蘭見陸大婆子鄙夷的笑模樣，心里憤慨卻不能明說，夾了個(gè)蘿卜條放小庚碗里，眼神示意小庚聽話。

    陸思媳婦笑道“我看小庚饞rou饞的厲害，弟媳卻給他夾蘿卜條吃，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庚是撿來的呢！來來來，娘親不疼小庚伯母疼你。”起身把一盤紅燒rou端到小庚面前，猛地趕了大半盤子到小庚碗里，瞅了男人那桌一眼，稍微放低音量，“時(shí)常聽張媽說她們鄉(xiāng)下人一月難得吃一頓rou，哪像我們吃一點(diǎn)兒就飽了?！?/br>
    說完，鄙夷的笑笑，接著把剩余的半盤rou往小乙碗里倒，“要是事先知道你們要來，我就準(zhǔn)備些大骨頭，都說吃哪兒補(bǔ)哪兒，小乙多吃點(diǎn)大骨頭，興許腿就養(yǎng)好了?！?/br>
    陸小乙把手里的碗一挪，盤里的rou全部倒在桌面，故意大聲道“我姥姥說了，腿瘸不可怕，爛心眼才可怕呢，再禁足也沒用，根兒上就爛了?！?/br>
    陸思媳婦趕忙瞅男人那桌，見陸思朝她看過來，假裝可惜道“哎喲，你這孩子真是浪費(fèi)，吃不完的rou也別往桌上扔?。　?/br>
    陸小乙恨不得夾起油膩膩的rou朝這張惡心的嘴臉砸去，她心里這樣想，也這做了，就跟往日砸申強(qiáng)一樣精準(zhǔn)迅速。

    當(dāng)她看著陸思媳婦額頭吧唧掉下一塊rou，油膩膩紅泥泥的糖色占滿了額頭，rou塊掉下來又臟了衣襟，陸小乙心里頓時(shí)舒爽了，比罵一千句損一萬句還解恨。

    “對(duì)不起伯母，我手滑了?！标懶∫壹傩市实牡狼?。

    陸思媳婦啊的驚叫，玉蘭高聲賠禮道“不好意思啊大嫂，孩子幾個(gè)月沒吃上rou了，看見rou一激動(dòng)，筷子打滑甩了你一身?！?/br>
    玉蘭撈起一旁的抹布，趕緊給陸思媳婦擦額頭。

    男人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聽到一聲驚叫，然后是陸小乙的道歉和玉蘭的賠禮。

    陸福增皺眉，不高興道“當(dāng)著客人也大呼小叫的，有沒有點(diǎn)規(guī)矩？小孩子的無心之失，去擦洗一下?lián)Q件衣服就好了，非要攪得雞犬不寧。”

    陸思媳婦被公爹訓(xùn)斥，臉色一陣青紅變換，面子掛不住，借口換衣服離席了。

    陸小乙心情大好，端著碗接著吃飯，蘿卜白菜吃起來也很香嘛。

    桌上其他孩子都朝陸小乙看過來，氣氛變得很詭異，于是，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中飯。

    陸忠?guī)е迌喝ジ懤咸绖e，陸老頭垂著眼昏昏欲睡，擺手道“都回吧！往后沒啥事就不用來了?！?/br>
    陸大婆子黑著臉把陸忠一家送出門，陸思媳婦連個(gè)面都沒露。

    出門玉蘭就憋不住了，噗嗤笑個(gè)不停，看陸小乙的眼神是又愛又恨。

    “娘，咱們以后再也不來伯祖父家了?！标懶∫疫€故作委屈。

    小丁忙不迭點(diǎn)頭，小庚卻不同意，“為什么不來呀？我今天吃了半盤rou呢！下次再來吃一盤?！碧蛱蜃齑?，意猶未盡的模樣。

    玉蘭忍不住又笑起來，嗔怪陸小乙，“你就是想來，你伯祖母也不會(huì)讓你進(jìn)門了?！?/br>
    “吶吶吶，我手滑而已嘛，她們太小心眼了，真如丙榆堂弟所言。”陸小乙學(xué)丙榆搖頭晃腦振振有詞，“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

    “你不是女子？”玉蘭笑問。

    陸小乙繼續(xù)搖頭晃腦，“我乃下溪村奇女子也！”

    玉蘭想伸手去戳小乙額頭，奈何坐在驢車兩邊，不敢輕舉妄動(dòng)，只得橫了她兩眼，無奈道“也不知你這性子像誰了？”

    陸小乙嘿嘿笑道“我是爹娘的孩子，肯定像爹娘唄。”

    陸忠坐在前面，點(diǎn)頭贊成女兒的話，手里鞭子一甩，小車轱轆轱轆駛出陸家小巷，拐彎又是一條略寬的巷子，兩邊青色的磚墻緩緩向后移去，驢踢踏石板的聲音在巷道里重疊回響，引得不多的行人頻頻回頭，躲到墻根讓驢車先行。

    東拐西拐上了一條大街，視覺頓時(shí)鮮活起來。兩邊是林立的店鋪和五彩的招牌幡子，滿眼是絡(luò)繹不絕的路人和車輛，滿耳是抑揚(yáng)頓挫的吆喝聲和攬客聲。

    陸忠跳下車牽著驢緩緩的行著，玉蘭把懷里的小庚摟緊，吩咐小乙和小丁乖乖聽話，莫要亂動(dòng)。

    陸小乙大聲問“爹，我們直接回家嗎？”

    陸忠回頭笑，“難得來一趟，爹帶你們到處轉(zhuǎn)轉(zhuǎn)，有啥想買的就跟爹說！”

    小庚立即露頭，“我要吃個(gè)糖人?！?/br>
    玉蘭氣的把小庚頭按下，“中午半盤rou沒把你撐住？”

    “一個(gè)糖人而已嘛！一兩文錢的東西，孩子想吃就給他買?！标懼艺f著話，正好瞧見有個(gè)賣糖人的貨郎，稻草扎的架子上插滿了生肖糖人，陸忠牽驢走近，貨郎頓時(shí)笑容滿面的招呼起來。

    陸忠掏錢買了四個(gè)糖人，兩小虎一小猴一小狗。

    小老虎給了小庚，小乙屬猴拿了個(gè)抓耳撈腮的小猴子，小丁則是個(gè)憨態(tài)可掬的小狗，玉蘭跟小庚一個(gè)屬相，接過陸忠手里的小虎，紅著臉嗔怪道“給我買干啥？浪費(fèi)一文錢?！?/br>
    “你沒吃過?！?/br>
    玉蘭翻了個(gè)白眼，“胡說八說的。”一個(gè)糖人嘛，誰小時(shí)候沒吃過。

    陸忠嘿嘿笑，牽驢繼續(xù)向前。

    “爹，我們?nèi)ド谑袌?chǎng)看看唄！”陸小乙舔著糖小猴的屁股，建議道。

    玉蘭也贊成，于是，陸忠到了下一個(gè)路口右拐，往牲口市場(chǎng)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