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貪官，行！你說他貪了什么了？在什么時候貪的？可有人證？可有物證？”

    “……”別管是跪著的，還是站著的，眾多太學(xué)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都希望同伴里有誰站出去，駁斥盧斯，可是，此時此刻，沒有人站出去。

    “那你說閆大人是貪官，又何來的證據(jù)？”

    “自然是有證據(jù)?！?/br>
    “！”跪在地上的那人一驚，其余太學(xué)生頓時議論了起來，“我不信，你拿出來！”

    “好??！”盧斯道，“那你們先閉上嘴巴，一刻鐘之內(nèi)不要讓人煽動著吵鬧！”

    眾太學(xué)生被盧斯這話說得有些義憤，就跟賭氣似的，一聲聲應(yīng)下了：“好！看他拿出什么證據(jù)來！”“什么叫煽動？！”

    自然，太學(xué)生里也有不是傻白甜的，今日來此只是因?yàn)榇蠹叶紒?，他們不來?shí)在說不過去。如今看盧斯這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們反而放了心——當(dāng)扣宮門是好玩的嗎？一個不好，真的要血濺三尺的。

    盧斯轉(zhuǎn)過一邊，老百姓的那邊：“本官，此時也跟甘霖縣的老百姓們，一個證明閆大人并非貪官的機(jī)會，聽說一開始鬧起來的就是甘霖縣的百姓啊，那些百姓何在？”

    “……??！在！”盧斯吆喝了半天，才有六個人猶猶豫豫的擠出了人群。他們都是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穿著破衣爛衫，看起來都老實(shí)巴交的。

    “幾位都是甘霖縣的？”

    “對，俺們都是……都是甘霖縣的，莊戶人家?！币粋€馬臉的漢子對著盧斯一臉的哀泣，“大人啊，您可不能聽小人說的胡話啊，要給閆大人伸冤??！”

    盧斯笑笑，并不接話：“甘霖縣在東琪州，閆為清入獄的消息傳過去，少說也得有一個多月吧？那幾位都是怎么過來的？”

    “俺們是跟著閆大人一道過來的?！薄霸瓉硭玫?，閆大人是被皇帝賞賜的，怎么來了就不一樣了呢？”“閆帶著俺們過來的。”

    “哦，一起來的，不止是幾位吧？一共有多少人？十個人有了嗎？”

    “……”六個人都不說話了。

    “幾位別怕，本官不會把幾位一鍋端的，就問個人頭多少。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至少有十個人了。十個人，陛下只讓天使帶閆為清一家來開陽，沒說帶別人來，你們這一路上的挑費(fèi)，都是閆大人花的吧？”

    “俺們沒讓閆大人花錢，都是俺們自己跟在后頭，打打零工過來的！”

    “其他時候這話可信，一個多月之前，那正好大年下的，你們十幾口子上哪給人打零工去？而且……看看你們的手，你們的臉，雖有老傷，指甲臟污，可是皮膚并不粗糙，其實(shí)是不怎么干活的吧？還有腳上穿的，雖然是舊鞋，但鞋底子磨損并不嚴(yán)重。你們這些人，站在這，哪里像是莊戶人家？”

    盧斯沒說的是，他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城鎮(zhèn)里生活的好吃懶做的混子。

    太學(xué)生們彼此看看，貪污不貪污且不說，閆為清的人品是真不好了。閆為清帶這么一群老百姓過來作甚？那還不是給他揚(yáng)名的。

    有太學(xué)生立刻就甩手走了，不愿再聽得。別管他們以后當(dāng)官的時候會怎么樣，現(xiàn)在不少人還是清高兩字頂在腦袋上。

    “俺們原先就是想送送閆大人！后來一走走出六十多里地去，閆大人看不過去，這才給俺們……”

    “那也是該把他們朝回送啊，怎么一路送到開陽了啦？”沒等盧斯問，后頭人群里就有老百姓出聲了。

    現(xiàn)在還在這的眾人除了單純看熱鬧的，就是氣不過的了，原來以為是給個好官伸冤，結(jié)果竟然是這種樣子的，膈應(yīng)不膈應(yīng)啊。

    “是俺們想來開陽看看！”“是俺纏著大人！”

    “想起來了！我在左家茶樓瞧見過你們！你們不是去茶樓說什么，自己是小商人，路過甘霖縣，見著了什么閆為清嗎？”

    “我也見過，見過那個胖子在我家門口的羊湯店買羊雜。”

    “這都是那閆大人給的錢？”

    “不是說那位閆大人連給女兒看病的錢都沒有，讓女兒燒成了啞巴嗎？”

    “若真是纏著那位閆大人來到開陽，拿著人家的錢，還跑去茶樓，跑去吃rou，那可真是夠喪良心的。”

    “就因?yàn)槟弥思业腻X，他們才這么干吧？現(xiàn)在不都說閆為清是好官嗎？都是從他們嘴巴里傳出來的吧？”

    “俺！俺們不好！可是閆大人真是好官！”

    “誰給你們錢，你們就說誰是好官吧？”百姓們起哄。

    “不是！閆大人給俺們做主！給俺們撐腰！”

    “你們這些開陽人，怎么知道俺們那小山村，土里刨食吃的苦！”

    “俺們是拿了閆大人的銀子！說出去的話，可不是閆大人讓俺們說的！都是真話！”

    這些人憋紅了臉，咆哮大叫了起來，還真壓住了百姓們此起彼伏的冷嘲熱諷。畢竟，即便是開陽，天子腳下的老百姓，也有自己的苦，如今看著這些人這個樣子，竟然還真有不少人動搖了。

    “閆為清是對自己狠了點(diǎn)，可他用的都是自己的俸祿銀子，那就不是貪官吧？”

    這么一想，好像還真是如此。

    “你們家中有多少田地？”一直沒說話的盧斯，突然開口了。

    被這官兒叫出來，一通問，就弄出來這么多人說閆為清的壞話，幾人明擺著都有些戒備和不快，聽他問，都斜著眼看他，不說話。

    “問你們幾畝地而已，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又何必心虛？”

    他們還是不答，后頭起哄的聲音就大了。說是他們心虛。

    六人耐不住，又覺得這事真的沒什么，便答：“俺家就一畝半！”“兩畝?！薄皟僧€?！?/br>
    “你們家中各自有多少人？”

    感覺就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六人這回回答得痛快多了，每人每家都在六口人朝上。

    盧斯點(diǎn)點(diǎn)頭：“這么多人口，這點(diǎn)地怕是生活艱難吧？”

    六人立刻又是大吐苦水，說生活艱難，說閆大人常常接濟(jì)他們，又常常帶著老百姓上山摸野菜，跟他們一塊挖水渠，找糧商給他們換來比市價更多的粗糧。

    周圍百姓頓時態(tài)度就又變了，許多人說，這閆為清是真的好官，就是倒霉，遇見的都是刁民。

    “不說甘霖縣，就直說你們那村里，有擁有五畝以上土地的人家嗎？”馮錚皺著眉問。

    旁人都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異，五畝地，真不算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