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一起笑了起來，又趕緊同時捂嘴，看向高興，小姑娘睡得香甜，并沒搭理兩個神經(jīng)爹。

    眼看著就要臨近秋收了，這一天，胡大人把他們師徒三人都叫進(jìn)了小廳，初時，幾人還以為胡大人要說的也是秋收的事情。

    都是從食谷縣過來的老人了，秋收年年都說，可也得年年說，畢竟這是大事，稍有差池，所有人都要吃掛落。

    可誰知道，他們一到小廳，發(fā)現(xiàn)守門的是葉書吏，帶路的是任書吏，三人頓時就越發(fā)警醒了，這怕是不止秋收，還有什么大事。

    三人來了，見一向穩(wěn)坐高臺的胡大人，這回是站著的。而且面色是那種發(fā)光的紅潤，整個人很興奮。見他們進(jìn)來，胡大人極其興奮的就走了過來，一把攙住了老頭：“啊，老哥哥來啦！”

    盧斯覺得……老頭現(xiàn)在一定很想把自己的胳膊從胡大人的爪子里抽出來吧？

    “大人，您這是……”

    “快坐，快坐！都喝茶！咱們慢慢談，不急，不急?！?/br>
    “……”我們都不急，但是胡大人看著很著急啊。

    眾人落座，胡大人又站起來坐下來回幾趟能夠，總算是才穩(wěn)住了。他也知道自己失態(tài)，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兩聲，才開始說正題。

    不過，胡大人這話一說，就有點遠(yuǎn)，直接朝兩年前說了，說的還不是他們勞興州或惠峻的事情，而是開陽府的事情。

    開陽府等同于盧斯那個時空里北宋的開封府，也就是現(xiàn)在昱朝的首都。剛得到的消息，開陽府的府尹被罷免了，而他被罷免的原因呢，就是他在訟獄上出現(xiàn)了大紕漏?，F(xiàn)在，胡大人很有可能接替這個職位。

    開陽府的府尹乃是正四品，跟勞興州知府的品級是一樣的，一個封疆大吏，一個天子腳下，孰優(yōu)孰略就得看個人的想法了。顯然，胡大人屬于覺得這是好事的，只有親今天子，才能讓他更近一層。

    “不過，這訟獄之事讓上頭一朝被蛇咬，因此，官家派了三路御史暗訪而來，這又是收糧之季，幾位，還請多多辛苦啊。若是此事能成，本官必帶幾位一同前往京城！”

    “……我等自然傾盡全力，不負(fù)大人所托！”

    說得好聽，可是出了小廳，師徒三人彼此看看，發(fā)現(xiàn)都沒從對方臉上看到喜悅。

    開陽府尹不好當(dāng)啊，開陽府的捕快更不好當(dāng)，天子腳下，隨便一個要飯的可能就跟哪個一品大員沾親帶故，混混無賴后臺一個比一個硬，他們在惠峻已經(jīng)扎下了根基，這要是去了開陽，自己無親無故，胡大人在官場上也沒多硬……

    “去干活吧?！崩项^嘆了一聲，沒辦法，這話不能跟胡大人說。

    尤其胡大人也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在訟獄上其實沒多強(qiáng)，靠的就是他們師徒三人，這要是去了開陽，絕對會把他們帶上。

    師徒三人天天愁，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能在心里念叨，那暗訪的御史千萬千萬別跟皇帝說好話，也別說太多壞話，也就是不好不壞的，讓胡大人繼續(xù)在惠峻這窩著吧。

    這一天，馮錚下鄉(xiāng)收糧了，盧斯帶著人巡街。

    正巡著呢，前邊鬧騰起來了。

    “怎么回事？”盧斯分開人群，到了最里邊。

    見識賣燒餅的趙二，拽著個矮小的漢子。

    “盧頭兒！這、這人他吃了我的燒餅不給錢！”趙二松開漢子，他是個老實人，燒餅也是小本買賣，如今著急，眼圈都紅了，看著著實可憐。

    “什么叫我不給錢？！”那漢子整了整被拉歪的衣襟，嚷嚷著，“爺好好的從這走著，你突然把爺叫住了，說什么不香不給錢，你這燒餅分明就不香，那爺何必給錢？！”

    “你這人說話好生混賬，我可是看著你連吞了三個，如何不香？”邊上賣羊湯的老漢道。

    “爺天生鼻子不好，聞不到味道，自然是香不起來的！爺就愛吃不香的！越是不香的爺越愛吃，你管得著嗎？！況且……個人有個人的口味，你們要是非得按照你們的口味說這燒餅香，那爺被你們欺負(fù)了，那也沒辦法。但總歸不過一個理字，這人就是自己說的，不香不要錢！”

    圍觀的百姓噓聲陣陣，可是，這也沒法，話確實是趙二自己說的，這就是要臉的遇上不要臉的，講道理的遇上胡攪蠻纏的，沒辦法。

    “那好，愛吃不香的是吧？但是你得證明你愛吃不香的啊，總不能你空口白牙對吧？別說話，你自己作證那不叫作證，我們得看旁證。周二，去前邊那個趙記大車店，拎一桶夜香來。”

    “哎！”

    “夜香？！”

    “對啊，別看時候還早，但趙記的人可多，昨夜的倒光了，今天的該是也積攢了不少了，放心，足夠你吃飽喝足了。”

    “呸！你、你竟然是讓爺吃屎？”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越不香你越愛吃?！北R斯抱著手臂在那站著。

    “你們這是胡攪蠻纏！”無賴轉(zhuǎn)身就要跑，盧斯拉他，他反手一巴掌。盧斯順勢別住他這條胳膊，無賴嗷嗚一聲慘叫，跪在地上了。

    “胡攪蠻纏？呵呵。行了，說，到底是吃香的，還是吃不香的？”

    跑出去的周二已經(jīng)嚷嚷開了：“各位讓讓，讓讓，別沾上！”

    “吃、吃香的！吃香的！吃香的！”

    “行，付錢吧?！北R斯松開他，周二也過來了，可他兩手空空，哪里有什么夜香。

    無賴一見，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沒錢，你們把我關(guān)衙門里去吧?！?/br>
    “去衙門作甚啊？還得我們養(yǎng)著你？來啊，把他褲子給我脫了?！北R斯讓開，其他人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無賴嗷嗷慘叫著，外頭的褲子和里頭的都給脫了，被剝了個露腚，“我剛就發(fā)現(xiàn)了，你這衣服和褲子都是新棉布的，料子不錯，能當(dāng)幾個錢。這個……臭死了，去當(dāng)也沒人收，撕爛撕爛?！?/br>
    無賴捂著下面喊：“你們不要你們還給我??！”

    “還個屁！你臉都不要了，用屁股見人不是正好?！北R斯一腳把他踹了個倒仰，“滾回你娘的裙子里去！”

    盧斯真把那褲子當(dāng)了，一共三十文，都給了燒餅趙二，轉(zhuǎn)身帶著人繼續(xù)巡街。

    他前頭走了，卻不知道后頭有個外地客商模樣的中年人，帶著從人買了趙二的燒餅，坐在剛才替趙二說話的老頭那里，一邊喝著羊湯，一邊如閑聊似的問：“剛才那位小捕快，好大的威風(fēng)啊?！?/br>
    “那是！”趙二一條大拇指，“剛那位，在我們惠峻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

    “趙二！”羊湯大爺?shù)闪粟w二一眼，趙二人老實巴交，也能吃苦，就一個臭毛病，愛吹牛，什么話都往外突突，剛才就已經(jīng)最給身子找禍了，這別把盧捕頭也給牽連進(jìn)去。

    趙二趕緊把話咽進(jìn)去，扭頭看自己的燒餅爐子：“燒餅！賣燒餅！不香不……不香也要錢！”

    客商笑了一下：“老人家不要誤會，我問起那位捕快，乃是因為我們家想要到惠峻購置一分產(chǎn)業(yè)。雖然是聽說惠峻被知府胡大人治理得民生富足，百姓安樂，但……也有很多不好的傳聞啊。什么你們這有富戶吃孩子，有大盜青天白日的闖府殺人，還有什么你們這里的捕快是黑白無常之類的？”

    羊湯老頭前半段聽著還挺高興，畢竟誰都希望人家說自己的家鄉(xiāng)好?？墒呛蟀攵卫项^就不高興了，越聽臉越黑，最后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老頭子這可不是對您，您可別誤會，只是實在氣不過那些嚼舌根子的！”

    “自然是知道……”客商笑了笑，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