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云州,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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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說了一句,“我不愛自己,我怕我自己?!?/br> 天元帝也正是因為看清楚了他們彼此是什么樣的人,明白他們是一樣的人,所以,他也怕她,正如她怕他的那樣,所以他們開始彼此算計。 愛情,在這種層次的謀算里,蕩然無存。 鳳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娘娘,您實在沒有必要糾結(jié)這個問題,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穩(wěn)住大局?!?/br> 鳳后沉思良久,她轉(zhuǎn)過身來,向鳳嬤嬤,“吩咐下去,留意三殿下在做什么。” 天元帝想要想要扶持能與鳳家對抗的勢力,他雖然倚仗軒轅秀,但對他的身世心生疑慮,東宮一倒,他這然會扶持其他的勢力,近一年來,在天元帝面前受用的皇子,也就只留下他了。 “是,娘娘?!?/br> 鳳后邁開步子,往坤寧宮去。 她剛一進(jìn)大殿,下人就顫報,“皇后娘娘,三殿下已經(jīng)恭候多時了?!?/br> 她眉頭一皺,眼里閃過一絲意外。 坤寧宮內(nèi)到處火燈通明,她進(jìn)了內(nèi)殿,就看到軒轅策正坐在桌案前,教小殿下寫字,他一臉微笑,溫和地握著小殿下的手,如兄如父,毛筆在宣紙上劃過,落下厚重的一橫。 她眸光一凝,走了進(jìn)去。 軒轅策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她,忙站起來,上前來迎接。 “母后,兒臣來給您請安了。” 小殿下站起來,快步來到他的身邊,對著鳳后,“孫兒見過皇祖母?!?/br> 鳳后向鳳嬤嬤,“送小殿下去休息吧?!?/br> 小殿下恭敬地又行了一禮,“孫兒告退?!比缓鬆恐P嬤嬤的手,出了大殿。 鳳后往高椅上一座,軒轅策來到她的面前,“母后。” 鳳后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穿著青底錦袍,一臉和煦,畢恭畢恭,溫文如玉,看不出半點(diǎn)不敬。 他跟著她,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一直給人一種無所建樹的印象,但卻是年輕這一輩中,活得比較長的一個。 她的母光落在他的眉宇間,仔細(xì)一看,會發(fā)現(xiàn)他的眉眼長得細(xì)致,神似他的母妃,她想起那個長著月牙變的眼睛,精致的柳葉眉的女子,她身邊的侍女,楊黛! 楊黛是她的侍女,天元帝來坤寧宮的時候,當(dāng)著她的面,寵幸了那個面容姣好的侍女,然后她懷孕了,生下三殿下。 “策兒,你還記得你母妃黛嬪嗎?” 軒轅策抬起頭來看著她,她正垂頭喝茶,艷麗的面容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眼底閃過一抹思慮,恰到好處地回答道:“孩兒有點(diǎn)印象,不過當(dāng)時年紀(jì)太小,關(guān)于她的事,記得不多?!?/br> 鳳后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皮子,目光清明,“那你記得她是怎么死的嗎?” “記得,母妃犯了錯,自責(zé)不已,投湖自殺了。” 當(dāng)年他被告知這一切的時候,他就一直記著,別人問起,他也這么回答。 他面上冷靜,心里卻非常緊張,果然如他所料,她已經(jīng)盯上他了。 鳳后不動聲色。 “母后,兒臣來,是想問下母后,父皇帝的病怎么樣了?!?/br> 鳳后眉眼張合,目光變沉。 “怎么不自己去養(yǎng)心殿看看?” “父皇由母后照料,兒臣怕冒然前去,打擾到父皇?!?/br> 鳳后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你想去看嗎?” “兒臣聽母后的?!?/br> 鳳后的目光再一次掃過他的面容,一切都沒有破綻。 “等你父皇精神好了些,你再去看他吧?!?/br> “是?!避庌@策施一禮,“時間不早了,母后近了辛苦,要早點(diǎn)休息,兒臣就先行告退了,母后晚安?!?/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 軒轅策退出養(yǎng)心殿,鳳嬤嬤已經(jīng)回來了,“娘娘,這三殿下來做什么?” 鳳后搖搖頭,“看不出來?!?/br> 鳳嬤嬤一臉意外。 鳳后看向殿外,目光窮近之處,夜色沉沉。 “黛嬪當(dāng)時死的時候,他還不到六歲,他看著奴才們撈上來的尸體,一滴眼淚都沒掉,他那時候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個孩子,竟然也能夠那么冷血無情。” 鳳嬤嬤聽得有些意外,在她的眼里,三殿下只是一個碌碌無為的人,他雖然從小過繼到鳳后的膝下,但鳳后并沒有給他什么好處,他和鳳后的關(guān)系,也一直保持得不近不遠(yuǎn),沒什么特別的。 “娘娘是懷疑他心懷不軌?” 鳳后沒有正面回答,“黛嬪當(dāng)年的死因很好查,如果他愿意,不可能查不到?!?/br> 鳳嬤嬤又是了驚,想了想,又說道:“三殿下,從小都不親近黛嬪。” “這就是他的可怕之處?!兵P后目光凜凜,“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母親只是一個毫無背景的侍女,因此而疏離她,不顧她的死活,這樣的人,很可怕?!?/br> “娘娘,要不要換個更得力的人去盯著他?” 鳳后搖搖頭,“不用,他羽翼未豐,還不足為懼,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br> “是?!?/br> 把軒轅策的事情理清楚之后,她又問道:“老太爺那邊,可有什么消息傳來?” “老太爺早在半個月前,就去云州了。” 云州,齊魯之地最大的海邊城市,在這長夏無冬的臨海之城,已經(jīng)到了十一月初,太陽還像盛夏時節(jié)一般,金燦燦地照耀大地,而地處北方的帝都,已經(jīng)冬寒霜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云錦繡趴窗戶上,入眼的是整個云州城,群樓林立,一眼看不到邊際,街道上人來人往,海邊人流如潮,這個城市,跟揚(yáng)州一樣繁華。 天色漸晚,陽光從金色變成了橘紅色,又帶著幾分絢紫,不時有海鳥從窗外飛過,沒入畫一般的天幕下。 自從在玄武門外昏迷,醒來后,她便在這蜃樓之上。 “吱呀!”門開了,她轉(zhuǎn)過頭來,就看到了豐蘭息,她一身粉白色的衣裙,頭發(fā)低挽,著裝比在皇宮里素雅多了,卻更加美艷動人,真正的美人,不需要妝容來修飾。 “軒轅煌呢?” 豐蘭息將盤子放在她旁邊的桌案上,在軟榻上坐下來,“他想要見你的時候,自然會見你,你的晚飯,吃了?!?/br> 云錦繡轉(zhuǎn)過身,在榻上坐好,看了眼盤子里的飯菜,有雞腿和青菜,一碗米飯。 “如不是知道自己真在船上,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城樓上呢?!痹棋\繡一臉欣然,“無法親眼目睹蜃樓的全貌,真是有點(diǎn)遺憾?!?/br> 豐蘭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淺喝了一口,“蜃樓就是一座城,只是在海上而已?!?/br> 她瞇著眼睛,來了興趣,“有人說,蜃樓就像一條巨龍,也有人說,蜃樓像一座海上的仙山。” “我真沒想到,鳳后竟然答應(yīng)讓你們開著蜃樓出海,這玩意兒,可是帝國的半個國庫呢?!?/br> 豐蘭息眉頭微蹙,打量著她,她看起來那么自然愜意,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 “為什么不呢?大煌師留在下來,只會威脅到她?!?/br> 云錦繡的眼中閃過一道異亮,如此說來,大煌師要出海,是自愿的,蜃樓,不是鳳后的陰謀,而是大煌師的,她利用了鳳后,利用了天元帝,用帝國的半個國庫來回他建造蜃樓。 “怎么?很難理解?” 云錦繡端起碗筷,邊吃飯邊和她聊天。 “鳳后不是那種會輕易放過敵人的人,她在軒轅煌手中已經(jīng)栽了兩次,以她的行事作風(fēng),她只相信死人,她會派人來阻止的?!?/br> “這你就是用cao心了,”她用茶蓋輕輕嗑著杯沿,“齊魯之地已經(jīng)封鎖,鳳家的家族軍進(jìn)不了云州?!?/br> “那些神秘高手呢?” 她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天元最厲害的高手,都在天瀾宗,大煌師身邊的人,更是神秘莫測。 豐蘭息神色嚴(yán)肅了些,“你到底想打聽什么?” 她笑而不答,這個女人,果然很精明,但她想要的答案,已經(jīng)推出來了。 沒錯,蜃樓出海,完全是軒轅煌的計劃,否則,以鳳家在云州的根基,沒有多年的運(yùn)籌,他們根本不可能控制整個齊魯之地。而且,鳳晏還是在云州長大的。 她吃了幾口飯,又開口道:“咱們來談?wù)勁酥g的事吧?!?/br> 豐蘭息本來想走,聽她這么一說,猶豫了一下。 她繼續(xù)說道:“豐蘭息,軒轅煌只愛那個水晶棺里的活死人,他并不愛你,你為什么會愿意為了他,委身于后宮?” 豐蘭息挑眉看著她,神色里帶著特有的高傲,在她的心里,愛軒轅煌,是最神圣的事。 “天元帝如此狡猾的人,為了博得他的信任,你獻(xiàn)身于他的時候,就沒有覺得委屈嗎?”她的話,像鋒利的刀子,直剖她的心臟。 果然,她的臉色變了,聲音也變得啞起來。 “你不是說,他不愛我嗎?那種小事,何足掛齒?!憋@然,她是在意的,這個時代的女人,都無法擺脫貞潔這把枷鎖! “你明明有無數(shù)的選擇,為什么明明知道他不愛你,還心甘情愿跟在他的身邊呢?” 她站起來,在房間里踱步,語氣纏綿悱惻,“愛過他那樣的男人之后,眼里便再也瞧不見其他的男人,也不會再為其他的男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