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回來了。”秦嬰扶著椅子站起，走上前來，“我去外面守著。”

    她點點頭，走上去，在烏靈宇的對面坐下，靜靜地看著他。

    烏靈宇看著她不太和善的神色，有些不太自在，“我按你說的，去云州找蜃樓了，我會和他們一同出海，去找神島。”

    她猛地張大了瞳孔，失聲道：“我讓你去找蜃樓？”

    “是啊?！彼粗?，眸光微漾。

    云錦繡腦海翻騰，當(dāng)時起了大火，她被軒轅秀帶走，然后就昏迷了，等她醒來時，他們已經(jīng)在回天元的路上，因為她染了瘟疫，體力不濟，就一直昏昏沉沉，一路醒醒睡睡，自己什么時候讓他去找蜃樓了？

    更何況，那個時候，自己對蜃樓一事還不是很清楚。

    “那場大火之后，我醒來，已經(jīng)在邊城了，你讓人治好了我的病，并告訴我蜃樓的事?！?/br>
    她腦海里一片混亂，“你確定是我？”

    “是啊，”烏靈宇的眼里沒有絲毫猶豫，“當(dāng)時你感染了瘟疫，還沒有完全康復(fù)，一直昏睡?！?/br>
    她看著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給你治病的人，長什么樣子？”

    “給我治病的人……”他喃喃自語，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太陽xue處青筋暴起，“給我治病的人……阿錦，我……”他一頭扎在茶幾上，渾身抽搐。

    “烏靈宇！”她急叫了一聲，忙去扶他，感覺到他渾身的肌rou正在劇烈痙攣，她朝門外大喊，“秦嬰，快去把宋南叫來。”

    一個時辰后，宋南為烏靈宇施完針，他幽幽醒來，看到坐在床頭的云錦繡，向她伸出手，她將他扶起。

    他看看云錦繡，又看著宋南，“是你救了我?！?/br>
    “那是?！彼文吓闹馗?，一臉得意，“我的醫(yī)術(shù)可是很厲害的?！?/br>
    云錦繡向宋南，“宋南，你先出去吧?！?/br>
    秦嬰帶著他一起出了房間。

    烏靈宇揉了揉太陽xue，雙腳下榻。

    “對不起，有些事情，我不記得了?！?/br>
    她暗吸了一口氣，就像軒轅灝說的，他患有間歇性失憶癥，有些事情，他沒記住。

    算了，肯定是阿秀救了他，他記憶混亂，把救他的人，當(dāng)成是自己了。

    她給他端了一杯熱茶，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蜃樓去神島，是為了求取長生不老藥，你去神島做什么？”就算軒轅灝已經(jīng)向她講過烏靈宇的目的，但是她還是不相信，他會去尋找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烏靈宇抬直頭來，目光掠過風(fēng)窗，看著外面的天空，夕陽已經(jīng)下山，天空變成紫紅色，偶有梟鷹掠過天際。

    “求取長生不老藥。”

    云錦繡松了一口氣。

    “找到打開天堂地獄之門的方法?！?/br>
    她心頭一窒，抬頭看著他，只見他堅定而又執(zhí)著地說道：“這個世上，如果有長生不老，有神，那一定存在某種力量，能夠打開天堂地獄?！?/br>
    一種無力感填遍了她四肢百骸。

    半晌，她開口問道：“然后呢？”

    烏靈宇低下頭，直直地看著他，晦暗的光線將他的臉半遮掩著。

    “你還記得你的家人嗎？”

    “記得，高長雪殺了他們？”

    她心里又是一凜，張了張口，想要問，你記不記得，你也殺了自己的家人？張口變成了，“你記不記得王城那場瘟疫？”

    “記得?！?/br>
    “那你知道是誰制造了那場瘟疫？”

    “制造？”他不解地看著她，“王城暴發(fā)瘟疫，孫太醫(yī)為了權(quán)勢，不惜把瘟疫散播出去，害死了王城三十多萬百姓，王城不得不遷都?！?/br>
    她心驚rou跳地看著他，大腦里一片混亂，到底是他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總有一天，我要去殺了高長雪，為我烏氏一族報仇，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出海找長生不老藥。”

    “咚咚咚?！遍T外有人敲門，她開口道：“進來。”

    秦嬰匆匆進門來，“小姐，四殿下來了，在廳里等著?！?/br>
    她眉頭一皺，“你在這里陪著烏先生，我去見他?！?/br>
    云錦繡來到廳，只見軒轅灝立在廳上，一身淡藍(lán)色錦袍，尊貴儒雅，非常惹眼。

    她上前去，輕輕施禮，“四殿下?！?/br>
    “父皇派我來將烏先生帶回去，并讓你進宮見他。”

    她猛地抬頭，驚愕地看著他。

    “烏先生是蜃樓的核心成員，除了國師，陛下，和我之外，他不能單獨面見任何人，陛下發(fā)現(xiàn)他單獨來見你之后，非常生氣，他本來是要讓統(tǒng)領(lǐng)大人帶著禁軍來的，我特地向他做了擔(dān)保，親自過來。”

    云錦繡瞳孔微鎖，一股寒意爬上了背脊。

    面前這個人，算計了自己。

    他上次來自己府上，探究了一番，又故意讓烏靈宇單獨前來，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過你放心，烏先生只是思念好友，才會來找你的，我會幫你向父皇澄清的。”

    她柔柔福身，“多謝殿下?！?/br>
    很快，云錦繡跟著烏靈宇和軒轅灝進宮，到了門外，只見門口停著一輛黃錦六騎馬車，有五十多名士衛(wèi)跟隨保護，龍洵為衛(wèi)隊長。

    軒轅灝掀起車簾，向她作了個請的姿勢，“錦繡小姐，請。”

    她提了下裙角，上了車。

    等她上車之后，軒轅灝和烏靈宇才上了車，馬車往皇城的方向去。

    秦嬰站在門口，看著一行人馬消失在長街上，急忙向身邊的珞兒，“珞兒，你去明王府通報，就說小姐被四殿下帶進宮了，另外告訴他，西境的那位烏靈宇先生也在?！?/br>
    “是。”珞兒乘了馬車，匆匆往明王府去。

    馬車穿過重重的城門，進入皇城，大道兩邊紅墻危立，紅燈高照，一路通明。

    “四殿下，”云錦繡淡淡開口，“你離開帝都快十年了吧？”

    “八年零九個月十三天。”

    她微微屏氣，看著他。

    天氣暖和，左右兩邊的車窗開著，他轉(zhuǎn)頭看向外面，目光迷失在漆黑的夜中。

    從自己三歲開始，就有專業(yè)的造船師和航海師秘密傳授自己造船術(shù)和航海術(shù)，平時在學(xué)，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在學(xué)，白天在學(xué)，晚上在學(xué)，五歲進太學(xué)院的時候，白天他和皇子們一起上課，晚上回去，就得連夜學(xué)習(xí)。

    他一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如此辛苦地學(xué)習(xí)這些東西，他的母后是帝國最尊重的女人，他的外祖父家，是帝國最強大的家族，他頂著無限的光環(huán)出生，就算不能享受安逸的生活，也能像其他皇子一樣，不用這么辛苦吧。

    直到他十二歲的時候，有一次在朝會上，眾人談及到造船和航海術(shù)，他夸夸而談，震驚朝野，被史官們稱為帝國在造船和航海上最有天賦的人，母后為他向父皇請命，讓他去了云州。

    臨走之前，他再一次質(zhì)問母后，為什么？

    鳳后淡淡地告訴他，因為他是皇后所生，因為他的外祖父家是鳳家，他只有兩個選擇，要么留在京城，在十四歲成年禮之前被殺死，要么去云州。

    他生而尊貴，但他生下來，就是別人的威脅。

    偌大的皇城，偌大的帝國，容不下他，卻偏偏讓他出生了。

    云錦繡看著他翠鉆般的眼睛，車外的燈光在他臉上明滅變幻，他的雙眼里，藏滿了故事。

    跌宕的浮世，每個人的經(jīng)歷，都可以編寫成一個傳奇，組成傳世史詩的一部分。

    軒轅灝掀起車簾，看著前方的兩條路，開口道：“現(xiàn)在父皇應(yīng)該已經(jīng)歇下了，先去交泰殿，明天一早再去見父皇?！?/br>
    云錦繡皺了下眉頭，就聽到遠(yuǎn)處傳來打更的聲音，現(xiàn)在才是晚上十點，根本不算太晚。

    馬車?yán)@了道，往交泰殿去，車輪發(fā)出“吱吱”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聲音格外響亮。

    “四殿下在云州呆了這么多年，應(yīng)該對國師很清楚吧？”

    軒轅灝抬目看著她，眸光粼粼，“陰陽師一族來自東瀛，是上古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后代，他們在中州建創(chuàng)陽陰氏族，有五百多年的歷史，陰陽氏族的人通曉天命，在各朝各代的欽天監(jiān)都任有要職，我朝建國以來，國師一職，均由陰陽一族擔(dān)任。”

    云錦繡已經(jīng)開始神游天外，安倍晴明，東瀛……這是地球世界的人物和地域。

    “那靈鴻和靈瀛是什么關(guān)系？”

    “靈瀛是陰陽氏族的當(dāng)代家主，靈鴻需要閉關(guān)五年，所以國師一職，現(xiàn)在由他代任?！?/br>
    云錦繡瞳孔暗鎖，這個大煌師，到底是誰？陰陽氏和天瀾宗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軒轅秀灝看她沉思的模樣，不由問道：“錦繡小姐怎么對陰陽家突然感興趣了？”

    “他們知曉天命，又懂什么長生不老，聽起來都不像凡人，好奇……呵呵，好奇。”

    烏靈宇插話道：“西境的女巫也有這樣的能力，他們甚至能夠使用巫術(shù)，cao控生死?！?/br>
    云錦繡想起了高長雪的母親，巫后。

    “不是說，西境都沒女巫了嗎？”

    “是異端審判局聯(lián)合女巫獵人，屠殺了她們?！?/br>
    這是軒轅灝第一次聽到關(guān)于女巫的傳說，他問道：“為什么？”

    “皇室害怕她們的這種力量，所以組建了獵人，要將他們?nèi)肯麥?。?/br>
    三人沉默，坐擁皇權(quán)的人，都是貪婪的，他們認(rèn)為皇權(quán)是世間最大的權(quán)力，為了保持這種優(yōu)勢，他們會想方設(shè)法除掉任何超越皇權(quán)的權(quán)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