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褪去偽裝，換上一身豪奢的禮服，笑吟吟地坐在主教會客室里。

    “您說，要是主人對亡靈進(jìn)行了腦部破壞，并成功進(jìn)行‘思維強(qiáng)灌’，會有怎么樣的后果？”

    主教道格拉斯·海登扶了一下反光的鏡片，蹙眉道：“如果單是成功的‘思維強(qiáng)灌’，亡靈只會表現(xiàn)出另一種性格……但若亡靈在此期間受到了重大刺激，產(chǎn)生了與強(qiáng)灌思維不同的思緒，大幾率會崩潰，成為再無用處的廢物，沒有意識，可以銷毀?！?/br>
    他略一思索，問：“如果，主人不希望亡靈被銷毀呢？”

    道格拉斯難以置信地笑了笑：“會有那種主人么？‘思維強(qiáng)灌’的后遺癥很難去除，主人要想這種亡靈恢復(fù)正常，就要付出自己的壽命，重新給亡靈注入生機(jī)……”

    “原來如此，謝謝你的說明?！彼Φ溃皩α?，海登主教，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加強(qiáng)進(jìn)城的監(jiān)管吧……”

    從教會離開后，他回到皇宮的臥室，看到了那個站在窗邊，頭戴銀面具的“艾略特”。

    他的替身。

    “你的使命就要結(jié)束了。”

    他摘下傀儡的面具，伸手在那死尸般灰白的額頭上一點，注入力量，讓晶石中的紅色光芒重新跳動起來。

    “很快，就要到終結(jié)之時了?！?/br>
    他重新將面具給傀儡罩上，看對方安靜地坐到床上，就像一只木樁。他坐到桌旁，隨意抽出一張紙箋，略一思索，寫下最后的短詩。

    “親愛的萊蒙，

    你長大了……”

    ****

    可笑。

    我雙眼麻木，直勾勾地注視著深淵般的夜穹，暈眩的視野猶如沸騰的水銀。蔓延的火勢圍成一道墻壁，將我們二人困在其中，艾略特走向我，手臂輕輕一揮，烈焰就在我的身體上燃燒，將我的衣物化為灰燼。

    “我猜你現(xiàn)在一定有很多困惑?！彼⑽⑿Φ?，“但我知道，無論你怎么迷惑不解，有一點，你已經(jīng)很清楚了?！?/br>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一言不發(fā)，燒焦的衣物從半空落下。他靠近我，撫摸著我濕漉漉的額頭，湊到我耳邊低聲道：“那我先告訴你，最讓你心碎的那個秘密吧。”

    “當(dāng)年在魂燼之巔。”他道，“你以為將你吞入腹中的龍，是亡靈羅，對么？”

    他摩挲我的嘴唇，我猛地將他的手指咬進(jìn)嘴里，狠命啃咬！

    他愉快地笑起來，說：“看看你，萊蒙，已經(jīng)走到絕境，竟然還能保有對我這么深的恨意……”

    那血紅的雙眼瞪著我，他一字一頓，聲音里含了幾分狂熱：“這可真是……太、好、了?！?/br>
    “呸！”

    我吐出他的臟手，整具身體像一柄纏著細(xì)線的敲鐘錘，拼了命地朝他撞去。他一掌就將我的腦袋箍住，我在他漸重的力道下發(fā)出疼痛的吼叫。

    他語帶笑意：“你知道么，萊蒙？你錯怪亡靈羅了，一直以來，錯得徹底。你不僅自己拋棄了所有的愛，還不停地傷害唯一愛你的人。哈哈哈，你知道當(dāng)年在魂燼之巔，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

    【羅。】

    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身影，我雙眼酸脹，眼圈發(fā)紅，在鋼索中竭力掙扎。艾略特笑吟吟地注視著我徒勞無功的模樣，輕聲說：“你知道你的身世么，萊蒙？”

    “你不是萬疆國王和萬疆王后的親兒子，而是王后和你的老師，格森·倫瑟爾偷情的產(chǎn)物?！?/br>
    我不想聽這些，一點也不，但那該死的狗東西就偏要在我耳邊啰唣個沒完。

    “你以為，你的誕生，不過是一場禁忌戀情的產(chǎn)物么？”他輕笑道，“如果你這么以為，那就錯了，萊蒙……”

    “是我讓格森·倫瑟爾，為我在人間留下一枚初生的、純白無瑕的棋子?！?/br>
    艾略特溫柔地?fù)崦业哪?，說：“你從一出生，就注定為我所用。你記得那些毀了你的毒蜂么？那些，每一只，都是我?！?/br>
    轟隆一聲，我腦中傳來爆炸聲，險些昏厥過去。艾略特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yuǎn)，我本能地抗拒他的話，但意識卻不由自主跟著他的聲音，落下愈漸幽邃的深淵。

    四周的火焰燒得愈發(fā)猛烈。這里該是王城的住民區(qū)，如今被熊熊烈火席卷，令人驚異的是，我竟聽不到一點呼救聲。

    艾略特喃喃道：“你知道什么最為痛苦么？那就是行動受限，無法擺脫束縛。想一想吧，當(dāng)一個好人被迫要進(jìn)行殺戮欺騙的惡事，當(dāng)一個惡人被迫要原諒欺辱他的仇敵——那真是一場災(zāi)難，對么？”

    “而我，也曾有過這種難以排遣的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