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的過去，作個了斷?！彼馈?/br>
    溫暖的夕光如碎金般灑滿屋頂?shù)耐咂?。我笑了幾聲，將我的亡靈攬入懷中，內(nèi)心平靜如一望無垠的靜謐天光。

    “還記得你給我講述的第一個故事么？就王子與亡靈的那個?！?/br>
    “《特里斯坦的血玫瑰》？”

    “嗯，一開始我懶得聽下去。”我漫不經(jīng)心地打了個呵欠，“后來你跟我講了結(jié)局?！?/br>
    羅淡笑道，“說到底，那是個童話般的愛情故事，萊蒙。后來我考慮過你的解讀，我認(rèn)為不無道理。”

    “你知道么，羅。”我仰頭望天，眼底流動著溫暖而瑰麗的光芒，“無論如何，我很慶幸，亡靈到最后也沒有放棄尋找王子，而王子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br>
    他神態(tài)柔和，“嗯，一個惆悵卻不遺憾的結(jié)局。”

    我道，“還記得那天晚上，在將那小半段故事講述完畢后，你問我的問題嗎？”

    “那時我沒有回答你。但現(xiàn)在，我卻想告訴你，讓你一字一詞，清晰清楚地聽到……”

    羅微微一怔，轉(zhuǎn)身望著我。我摩挲他怔忪的面頰，抬起他的下頜，俯身下去。

    我聽到了自己比日暮還輕的聲音，被清風(fēng)捉走，送往了遠(yuǎn)方。

    “成全我吧，羅。”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變歐!!!”的營養(yǎng)液！

    第108章自由宣言

    七年前，當(dāng)瓦什·波魯攥著手里那篇譖錄，氣得渾身發(fā)抖，大聲質(zhì)問自己時，道格拉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彼時對方脊背上還留著懲戒修士的鞭痕，蓬頭垢面的瓦什·波魯成了修道院令人厭煩的存在。

    就像一個在陰影里緩慢滋長的罪孽。

    “你說過你會把我的文章給你的導(dǎo)師看。”瓦什雙眼布滿血絲，下垮的嘴角像要哭出來一般，“那現(xiàn)在，這東西是什么，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完全被對方炸|藥桶般的脾氣驚住了。神采奕奕的瓦什是他的朋友，落拓不羈的瓦什是他的朋友，而如今這個瘋瘋癲癲，唾沫橫飛的臟修士呢？

    他幾乎要不認(rèn)識“瓦什·波魯”了。

    道格拉斯竭力在友人憤懣的目光里保持冷靜，“依照約定，我將你的思悟交給了我的導(dǎo)師，鮑德溫主教?！?/br>
    “主教……”瓦什在聽到這個名字時恍惚了一下，顫聲道，“鮑德溫老師……你成了他的學(xué)生？”

    “沒錯，真正的學(xué)生。”

    臟兮兮的修士雙眼空洞地癱坐在地，“那我該恭喜你……”

    “不必了，瓦什。”道格拉斯注視著他，說，“還是來談?wù)勀隳瞧恼掳桑呤?，你到底怎么了？?/br>
    “這根本不是我寫的體悟！”談起自己的思想結(jié)晶，瓦什·波魯瘋態(tài)故萌，“有人將它改得亂七八糟，膚淺又浮夸，竟還冠上我的名字！別告訴我是你做的，道格拉斯！”

    “是我做的?！逼v和厭倦在心底凝出了銳刺，道格拉斯說，“而且它得到了鮑德溫導(dǎo)師的贊揚(yáng)。瓦什，主教說，只要你再接再厲，連續(xù)寫幾篇這樣的文章，很快就能晉升為修士了?！?/br>
    瓦什怒道，“我才不！”

    道格拉斯盯著自己的友人，“難道你不想得到鮑德溫主教的親自指導(dǎo)，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教士或修士么？”

    “若憑這種無聊的東西就能當(dāng)修士或教士，還在那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挺不錯，那也不過是一群蠢材！”瓦什·波魯怒火中燒，“包括你！”

    “說話不要太沖動，瓦什。”道格拉斯說，“曾經(jīng)我也有這種想法，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世上的蠢材并沒有我們想得那么多。人各有志，只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需求不同，有著選擇和追求的差異。就比如你，你的志向就是寫出了不起的思悟。而對于很多人來說，他們想要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財富，甚至無上的權(quán)力……”

    瓦什·波魯?shù)?，“倘若你要跟我說這些令人生厭的話，那就請回吧。我沒你這個朋友！”

    最后那句話仿佛在道格拉斯心里扎了一根刺。年輕的修士當(dāng)即抬高了聲調(diào)，“瓦什，你真是不可理喻。沒有我這個朋友？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可從未跟你說過這種話！”

    瓦什氣沖沖地說，“難道不是么，道格拉斯？我最初接近你，只是覺得你跟那些趨炎附勢之徒不一樣！你有自己的思考，不被挫磨的骨氣，還有頑強(qiáng)的意志！所以我尊重你，喜歡你，敬佩你！”

    “但現(xiàn)在你卻變了，變得我都要不認(rèn)識了！”瓦什·波魯猛地站起身來，黝黑的瞳仁盯著眼前青一陣白一陣的修士，“別以為我在修道院當(dāng)個試修士，就什么也不知道。道格拉斯，親愛的朋友啊，我一直都在關(guān)注著你。我看你寫出一篇又一篇淺薄的思悟，被那些蠢教士夸得天花亂墜。哈哈，真可笑，那些思悟，我十歲就會寫了！而你憑借它們得到了榮譽(yù)和贊揚(yáng)，平步青云，甚至成為了鮑德溫主教的學(xué)生！”

    “那都是我應(yīng)得的?！钡栏窭购翢o感情地看著自己的朋友，說，“我不知道你最初把我當(dāng)作什么，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對什么‘真理’、‘尊嚴(yán)’并無興趣。同樣認(rèn)為你追求的那些東西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