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扔塵屑的手在空中僵住了。羅湊上前吻了我，嘴唇柔軟地貼在我的唇上，細(xì)細(xì)磨蹭。

    不過短暫一瞬。

    “你還真厲害呢，主人?！?/br>
    趁我發(fā)愣，“咔嚓”，清脆的一聲響，他冷笑著扭斷了我的手腕。亡靈唇邊揚著笑意，眉眼卻染盡寒意。他兇戾地看向我，扯住我的斷腕，將我拖出了廢墟。

    我喘著氣，被他隨意丟到了一處角落，蜷起疼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崩裂的身體。羅一手撐在我頭頂，另一手匯聚出一把鐮刀，雪亮的尖刃抵在了我的喉頭處。

    “你難過么？”他微笑道，“我知道你愛我，而我現(xiàn)在要殺了你……哈哈哈，有什么是比我親手殺了你，更讓你難過的呢？你現(xiàn)在一定很難過吧，心都要痛死了吧，我的主人?！?/br>
    ——疼。媽的，好疼啊，心臟的位置。

    我道，“難過？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怪物，我從沒愛過你，談什么難過？”

    他獰笑道，“你在嘴硬。你分明愛我，想到我會背叛你、殺了你，你難過得就差要死掉了！”

    ——好疼啊。cao。

    我惡毒地說，“你他媽腦子有病么？我愛你？開玩笑，我整顆心都想著有朝一日殺死狗皇帝，哪里有你的位置？別太高看自己了。若是被幾句花言巧語欺騙，那只能說你是個天真爛漫的白癡。”

    他的獰笑突然變?yōu)榕叵?，仿佛某道防線潰不成軍，“你騙我！你騙我！你悲傷時會想要親吻我，你不安時會想要擁抱我，你絕望時第一個想到的是我！”

    我冷笑，“你大可以自欺欺人。但在我這里，你什么也不是，連地上爬的一只螞蟻都不如……”

    自欺欺人的是我。

    很多時候我寧愿自己知道得不那么清楚。只自私單純地認(rèn)為，悲傷時親吻羅不是尋求慰藉而是發(fā)泄欲|望，不安時擁抱羅不是確認(rèn)存在而是威逼控制，絕望時想到我的亡靈，不是因為他就是深淵之側(cè)那唯一的浮木，而是我要利用他肆虐屠殺。

    但我永遠(yuǎn)也不會親口告訴他真相，硬幣的另一面真相。我寧可這份真相隨我污濁的靈魂腐爛在身體里。

    紅發(fā)的萊蒙·骨刺不需要救贖，寧可爛掉，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和憐憫。

    更不需要愛。

    軟弱的，盲目的，恐怖到幾乎無堅不摧的愛。

    【嗚……】

    一句輕弱的嗚咽飄進(jìn)了我的耳畔，令我停住了唾罵，目露怔然。眼前的亡靈忽然落了淚，只不過從眼洞里淌出的不是透明的液滴，而是殷紅的鮮血。他的嘴唇還猙獰地咧著大笑，但那個微弱的帶著哭腔的聲音的確出現(xiàn)了，而且就環(huán)繞在我和他之間。

    亡靈在聽到那聲嗚咽后便停止了笑聲。

    “咦……”

    他嗅到了空中的血腥味，再一摸索，發(fā)現(xiàn)是從他自己的眼洞里淌出來的血。他迷惑而不解地看指尖沾上少許腥血，喃喃道，“怎么回事呢……”

    羅豎起耳朵，雙眼迷茫地四處環(huán)顧。

    “啊，有了。”他忽然垂下頭，笑道，“是你在說話。你讓我覺得好疼啊?！?/br>
    說著，他割破了胸腔，用手扯出了自己的心臟。

    ****

    我親眼見證了那可怕的一幕。

    “唔呃……”

    羅像掏衣兜那般，將整只手掏入自己的皮囊，從中掏出一只血淋淋的，還在收縮跳動的心臟。那顆心臟白中透紅，就像一塊晶瑩圓潤的雞血石，頭尾連接著幾根亮瑩瑩的粗大血管，被他緊緊禁錮在手里，似乎發(fā)出了哀鳴。

    【愛……】

    亡靈笑瞇瞇地捏著他自己的心臟，將粘稠的軟rou擠出嗞嗞的水聲，“你說什么？”

    rou塊的哀鳴聲更大，盡管那可能只是單純被擠壓的水漬聲。那小小的可憐的一團(tuán)在羅的掌心里蠕動，我甚至能看到那根根鼓起的青紫色血管，還有管壁破碎時鮮血的流淌聲。

    亡靈的心臟在哭泣尖叫。

    【愛……】

    【萊蒙……】

    【我愛……萊蒙……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