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喋血喑啞的歌聲自半空響起。那些雪白的骷髏聽到那個(gè)歌聲，一齊高舉雙臂，揮動(dòng)著寶劍，發(fā)出尖厲的嘶吼。歌聲如鉆入耳膜的毒蟲，法洛斯痛哼一聲，猛地跪倒在地，冷汗當(dāng)即浸透了衣襟。

    其他冬霆軍也都發(fā)出了不同程度的痛喊。那歌聲鋒利而兇狠，每一個(gè)音符猶如陰溝里發(fā)臭的尸rou，覆蓋著無數(shù)毒菌，豢養(yǎng)著人類生命終結(jié)之時(shí)最丑陋的一面。

    法洛斯捂住頭顱，熱汗淌滿下頜。盡管旋律大相徑庭，但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震顫告訴他，這同樣是“亡靈之歌”。只不過他曾聽到的歌聲能讓人憶起溫暖與美好，而這個(gè)歌聲只會(huì)讓人崩潰瘋狂！

    他們?cè)谕鲮`攝人心魄的歌聲里苦苦掙扎，而那些扮成冬霆軍的骷髏兵，則在亡靈之歌的指示下，騎在馬上疾馳而去。

    ****

    她掐住我的脖子，將我遠(yuǎn)遠(yuǎn)甩出。

    我的脖骨似要被她鐵鉗般的手指捏碎，在半空消解了她的力道，勉強(qiáng)止住身形。她沒有給我喘息的余韻，氣勢(shì)萬鈞的巨鐮朝我襲來，就像一道綿密的光網(wǎng)。我艱難地在縫隙里躲閃，先前與她正面交鋒損耗我太多力氣，現(xiàn)在已是左支右絀。

    然而，就在我好幾次以為她會(huì)用巨鐮將我的身體劈碎，那光刃卻奇跡般地與我錯(cuò)身而過。起初我覺得是我運(yùn)氣好，后來我發(fā)現(xiàn)，是因?yàn)樗緵]有攻擊我的要害。

    “還要抵抗么？”

    她漠然說道，沙啞的聲音仿佛是刻意裝出的。我疲憊地喘著氣，化出屬于我的巨鐮，卻連握著它的力氣都所剩無幾。

    “到底是為什么？”她隔著漆黑的兜帽望著我，說，“雖然普通的兵器傷不了亡靈，但另一個(gè)亡靈的巨鐮卻可以讓它形神俱散?！?/br>
    萊蒙孤寂的身影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吃力地?fù)纹鹕碜?，盯著她，道，“我有必須要保護(hù)的事物，即使拼盡全力……”

    “是你的主人么？”

    她的聲調(diào)一瞬間變得冷入骨髓。我將巨鐮擋在身前，她卻沒有攻擊，而是唱出了一段歌曲。

    “舉世皆欺我，因而我永不感激；

    舉世皆負(fù)我，所以我再無眷戀。

    這世界骯臟污濁，

    這人心黑如泥沼。

    不想看到，不要蒙上雙眼，而要全部消滅。

    不想聽到，不要捂住雙耳，而要盡數(shù)摧毀。

    我的恨如怒?？耧L(fēng)，相合便是滔天巨浪，

    我的怨如萬仞高崖，低頭便是萬丈深淵。

    恨吧，怨吧，憤怒吧，嘶吼吧，

    這便是天堂之末，地獄之頂，世界為我們選擇的唯一的道路……”

    她歌聲中的刻骨之恨令我頭腦鈍痛，惡毒的旋律鉆入我的身體，正在腐蝕我的靈魂?；秀敝g，我聽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傳來sao動(dòng)。在月光慘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墳里突然鉆出一具具死尸。它們的皮rou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蒼涼白骨，尖叫蹦跳著在女亡靈的歌聲下?lián)]動(dòng)雙臂。

    【去殺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軍，穿上他們的衣甲，取而代之，馭馬趕去他們的營地……】

    我從那歌聲里聽到了女亡靈給骷髏們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們，但女亡靈不停地用巨鐮朝我攻擊，消磨我的體力，阻攔我的去路，卻始終不給我致命一擊。

    嗒嗒，嗒嗒……

    骷髏扮作的士兵已經(jīng)馭馬奔出城堡，前往不遠(yuǎn)處的軍營。我朝它們飛去，而另一個(gè)亡靈就緊緊跟在我身后。一籌莫展之際，我唱出了屬于我的亡靈之歌，試圖削弱女亡靈歌聲中的仇怨，減緩骷髏死尸們前進(jìn)的速度。

    “沒有用的?！睂?duì)方淡漠幽冷的聲音傳來，伴隨著一記重?fù)簦瑢⑽覔舻乖诎肟?，“你的歌聲傳遞的是善意與美好。而他們是遲暮帝國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們，不過是讓他們憶起生前的幸福，愈發(fā)痛恨眼下悲哀的處境，更想殺掉萬疆帝國的人罷了?！?/br>
    “……”我撐著巨鐮，微弱的幽藍(lán)色縈繞身側(cè)，只聽到她一聲清冷的笑。

    “我不是說了么……”她輕聲說道。雖然我看不到她的面龐和雙眼，卻驀地感到一絲鉆心的痛苦，從靈魂深處緩緩蔓延。

    “怨恨，絕望，無能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轉(zhuǎn)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總是如日暮般浸染蒼涼，逐漸褪去色彩，淪為黑暗降臨的前奏——這才是世界的原貌。”

    ****

    法洛斯和殘存的冬霆軍，騎著從昏藤古堡馬廄里的駿馬，快馬加鞭，朝城外的軍營奔去。

    該死的！

    他將馬臀狠抽一記，在駿馬的嘶鳴聲里奔向了冬霆軍駐扎的大營。事情果然正朝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那些骷髏兵和其他冬霆軍廝殺在一起，火光將軍營映得猶如巖漿滾滾的地獄。

    法洛斯跳下馬，朝喊道，“當(dāng)心，它們是受到亡靈驅(qū)使的死靈！可能有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