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道，“為這，就算把靈魂賣給惡魔，他也無所謂。”

    “萊蒙……”羅喃喃道，兩只森然的眼洞里透出幽冷的陰光，“他是我的主人，我不會讓他死?！?/br>
    他的掌心上忽地凝出一道幽藍色的微光，那光暈逐漸拉長，增寬，變成了一把長長的鐮刀，刀刃一下可劈裂十個人的腰，刀鋒盡頭的彎鉤在月光下閃爍出一線激顫的寒星。

    乞乞柯夫驚異地看著抱著鐮刀的亡靈，對方輕輕一躍，便懸空在尸骸堆的上方。漆黑的斗篷飄蕩在他身后，如同張開的羽翼。頭戴黑色兜帽的羅俯瞰著我們，那兩只空洞的眼睛陰惻惻地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如同暗夜的神祇，俯瞰著他掌心中渺小的螻蟻。

    他舉起了手中月牙形的巨鐮，揮臂一割，尖刃虛若無物般穿透了我周圍十幾人的身體。我聽到熟悉的尖叫聲，跟亡靈法師將我的靈魂從鏡面上剝落一模一樣的慘叫。

    靈魂被割開的聲音很像我們給豬羊扒皮的聲音。我只能看見那些生前強壯魁梧的士兵哀嚎著倒地，不知他們靈魂破碎的下場在羅眼里是何等景況。

    羅迎風飄浮在半空，盡管離我如此遙遠，但我知道，我只要勾一勾手指，他就會聽話地落到我身邊。

    一場惡斗在亡靈隨手揮動的鐮刀下落幕，聽上去尤為滑稽。我坐在鮮血中大笑，笑容扯得我臉上的傷口鉆心地疼。芭芭拉撲到我身邊，盯著我的臉一驚一乍地大叫，殘廢三兄弟則在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羅。

    斷臂阿姆酸溜溜地說，“嘿，萊蒙，你撿了個什么寶貝回來？他的戰(zhàn)力頂一支軍隊?！?/br>
    “可不止是一支?！逼蚱蚩路驈臉渖吓老聛?，晃動著一頭銀發(fā)。他總說自己腿腳不好，可爬上樹的動作比誰都麻利。

    獨眼艾厄陰沉了臉，“不靠亡靈，我們一樣可以實現(xiàn)目的?！?/br>
    我呸出一顆帶血的牙齒，“我倒要看看你的牛皮能吹到什么時候。”我揉著酸痛的下巴，走到從戰(zhàn)斗開始就呆若木雞的修士那里，溫柔地按住了對方的肩膀，“親愛的波波魯，我需要你的祈禱，祝這些可憐的靈魂早日升上天堂。”

    波波魯看著我，就像一只兔子看到了一條巨蟒，“你……這些士兵不是你殺的嗎？”

    我笑了，笑聲讓波波魯更害怕地縮緊了肩膀，“你怕什么？有朝一日當他們殺了我，別忘了也給我念，我要能夠下地獄的篇章?！?/br>
    波波魯痛苦地呻_吟一聲。芭芭拉兇神惡煞地甩著鞭子，抽打著嗷嗷叫的修士去尸堆里念經(jīng)文。瘸腿賴格看向幾個逃竄的士兵，“這次要留活口了？”

    “要留，當然要留?！蔽疑钗豢跉?，讓周圍彌漫的血氣一點不剩地充滿我的胸腔。我仰頭望著絳紫色的天幕。黎明將至，黑夜將被驅(qū)逐，人間恢復了光明，而人心中的黑暗還在，它們躲在每個人心底，永遠伺機而動。

    “我要讓他們頭頂?shù)哪硞€人知道，他的好日子到頭了?！蔽也壬细吒叩氖嵌?，對著破曉的第一縷天光張開傷痕累累的手臂，咧出一嘴邪獰的牙齒，“和平大限已至，惡魔終將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沒脾氣

    第5章花牌鎮(zhèn)

    芭芭拉最喜歡在長途跋涉時大驚小怪她嬌嫩的腳板長了幾個泡，纖細的玉手多了幾道傷，順便吊在我的脖子上sao叫。她形容過去的自己只有“美”、“太美了”、“比最美的女神還美”幾個詞可說。盡管她現(xiàn)在是個頭大體短的侏儒，臉上還長滿了黑疣，一張大嘴涂得又紅又烈，沒人聽她的白日夢。若不是那件石榴紅色的裙子，恐怕你都認不出她是男是女。

    在我第不知多少次不耐煩地把她扯下脖頸，她不滿地尖叫，“噢！你現(xiàn)在這般粗魯?shù)貙Υ?，等我的咒語解除了，絕對會后悔的，萊蒙！”

    斷臂阿姆瞄了半空的羅一眼，插嘴道，“我敢打賭，萊蒙干這個死人都比干你有快感。”

    我道，“我想是的?！蔽覀円积R笑了起來。芭芭拉氣得滿臉通紅，扯出腰間的鞭子朝羅飄浮的身影抽去。

    “……？”

    羅疑惑地扭頭看向氣得跳腳的芭芭拉。我向他招手，“羅，過來?！彼犜挼芈涞轿疑磉?，我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親了一下他的面頰，“看到有人跟蹤我們么？”

    見鬼的，我的嘴唇被那一下凍麻了。

    “沒有?！绷_搖搖頭，“很安靜，沒有人?！?/br>
    波波魯從后面探出頭來，一臉菜色，像吃了發(fā)霉的面包。這兩天念誦經(jīng)文可把他累壞了，面頰上浮腫出了兩只灰黑色的眼袋，“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呢？”

    “花牌鎮(zhèn)?！蔽业溃殖鲆豢谘例X，“先去那里歇幾天，我還有幾位故人要拜訪。”

    乞乞柯夫突然說道，“你這個樣子可不行，萊蒙?！?/br>
    “當然不行，估計還沒進鎮(zhèn)子，我們就會被大炮轟出來。”我聳了聳肩，“乞乞柯夫，拜托你了。就用阿姆和賴格的那一兜金子搞吧?！?/br>
    乞乞柯夫瞇起那只灰藍色的眼睛，“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金發(fā)的。”我說，“的確不喜歡。但是，僅此一次?！崩咸欤偸沁@么了解我。

    芭芭拉沉默了。我拍拍羅的肩膀，讓他再度回到空中查探，自己坐到了這個聒噪的麻雀女人旁邊。

    我譏諷道，“咒語？嗯？”

    芭芭拉看向我，“你并不是不知道，你在裝傻?！?/br>
    我倚著車門，翹起腿，“我可不覺得巫師該對每個侏儒負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