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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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猶如不可違逆的圣旨,陳司逸老實(shí)地點(diǎn)頭,望著長身玉立的背影離去,半晌才緩過神來,心中不是滋味。 這丫頭果然美貌驚人,面若芙蓉,眉間一點(diǎn)花鈿,香金色的長裙愈發(fā)襯托嬌美,皓腕空空連只玉鐲都沒有。胡爵爺見棠兒一臉懼色,笑道:“花魁之名不虛。” 棠兒勉強(qiáng)鎮(zhèn)定,耳朵似著火一般guntang,許久才小聲道:“我……我給您唱首曲子?” 胡爵爺哈哈一笑,招手道:“只怕你此刻唱起來同哭也差不多,我不聽,你過來讓我好生瞧瞧?!?/br> 棠兒手絞衣襟,慌張地看了看周圍,見青鳶和滿屋子丫鬟略微感覺安心,怯生生移步到他面前。 胡爵爺面上一團(tuán)和藹,將她細(xì)膩的玉手握在手心,棠兒頓時打了個寒顫,慌亂不已又不敢輕易收回。 胡爵爺那顆早已老去的心臟驟然活躍,仿若回到四十年前,自己是二十歲的青年俊才,而眼前正是傾心相對的窈窕淑女。 棠兒極不自在,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身子微微一側(cè),袖回身背,衣展香云,自然將手抽回。 胡爵爺越是喜歡她這般羞怯,高興從袖口拿出一張百兩銀票,笑道:“拿著,你這年紀(jì)該穿紅色?!?/br> 棠兒不敢去接,深吸一口氣稍作緩解,輕聲道:“您給金鳳姐?!?/br> 胡爵爺臉色一變,胡須抖了一抖,顯得極不高興,“怎么,嫌少?” 棠兒一陣心慌,突然想起金鳳姐的話,勉強(qiáng)一笑道:“方來就提錢,您明知我是怕生?!?/br> 這話太討喜,哄得胡爵爺笑顏重開,“原來是我不對,我這就向你賠禮怎么樣?” 棠兒這才抬眸仔細(xì)看,他鬢眉皆白,兩眼凹陷,滿是皺紋的臉實(shí)在太老,一塊塊老人斑色素沉積,儒雅氣質(zhì)倒是顯出幾分年邁者的慈祥。 胡爵爺索性拿出數(shù)張銀票,拉了她的手放入其中,“我的錢不給那賊精的婆子,你收好,莫被她哄走?!?/br> 棠兒粉頰生紅,心中極度復(fù)雜,乖順點(diǎn)頭。 金鳳姐不敢輕易得罪花無心這個金主,猜測棠兒一定從他那里得了不少銀錢,為防萬一,帶了好幾個姑娘還有小水仙過來打照面。 小水仙是清倌人,垂鬟分肖髻中僅一支珍珠押發(fā)點(diǎn)綴,穿蜜色素緞小襖,淡藍(lán)繡花緞裙。她低著一雙鳳眼,聽著金鳳姐的指示,嬌怯上前,含含糊糊喚一聲:“老爺?!?/br> 花圍粉繞,美不勝收,胡爵爺素來愛吃嫩草,一高興,給屋里的每個姑娘各賞百兩銀票。 面對這么大方的客,姑娘們十分歡喜巴結(jié),盡了苦學(xué)的彈唱本事,琵琶歌曲中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胡爵爺年邁,經(jīng)不得鬧騰,待他離開后棠兒快步上樓,兩個丫鬟在收拾打掃,說知憶姑娘早送陳公子回了。 棠兒躺在榻上,怔怔看著帳頂,從頭想起:世人多為物欲所障,相識之初,實(shí)屬目挑心許,契合情投基于外貌物質(zhì)之上。花無心高華矜貴,毫無輕浮浪蕩之氣,不曾來過,應(yīng)該是看透了自己,又或許如他母親所說。 廊下的一對彩燈,光線似暗了些,在夜風(fēng)中昏昏搖曳不定。 第44章 醉花間 (19) 梨花盡, 桃花灼灼,花香時淡時濃,沁肺入腑, 宜人心脾。 金鳳姐親授棠兒紅樓里的十問路數(shù), 由表及里, 環(huán)環(huán)相扣, 不刻就能套出客人底細(xì)。棠兒不愿用這法子,以平常心待陳司逸, 煎茶閑談,相處得輕松愉快。 兩人沿著回廊緩步欣賞花木春色,陳司逸駐足,遞過來一樣小物件,“送給你?!?/br> 棠兒并不認(rèn)識, 見這東西形如卵,黃金鏈玲瓏穿成, 做工精巧無比,想是貴重。 陳司逸幫她打開,外罩透明玻璃,內(nèi)中分十二干支, 微笑道:“這是懷表, 洋人用這個看時間。” 棠兒想起花無心家錦格上那個金匣子,原來是一類,好奇地問:“它在微微跳動,是怎么看的?” “表鏡內(nèi)有兩個指針, 一個是時針, 另一個是分針,以十二小時計(jì)算。我們是用漏壺計(jì)時, 一晝夜為一百刻,約是這只懷表的一千四百四十分鐘,可見每刻等于十四點(diǎn)四分鐘……” 待他耐心講完換算方式后,棠兒仔細(xì)想了想,蹙眉道:“現(xiàn)在的時間是五點(diǎn)四十五分,也就是酉時三刻。如果時針指向六點(diǎn)整,就是酉時正刻,到六點(diǎn)十五分就是酉正初刻,這樣對么?” 陳司逸眼中灼然生光,欣慰地說:“你心思玲瓏,一點(diǎn)就透?!?/br> 棠兒看著他的眼睛,梨渦淺笑,宛如春風(fēng),“你是哪里人,怎么知道這么多?” 她的瞳仁清澈如水,一顰一笑,美得動人心魄。陳司逸含蓄地笑了一下,“我是廣州人,家族經(jīng)營洋貨行。” 棠兒一臉好奇,笑問:“那你一定見過洋人,聽說他們是金頭發(fā),藍(lán)眼睛?!?/br> “要看具體是哪個國家及地區(qū),英國人普遍比較白,身材高大,發(fā)色以金發(fā)較多,眼睛一般為淺藍(lán)色或淺綠色,所以有金發(fā)碧眼之說。其他還分黃種人和黑人,膚色也分深淺?!?/br> 棠兒極有興味地聽著,見他不說了,欣然笑道:“你來江寧是做什么?” “歐洲人熱衷于東方文化,喜歡絲綢,蠶絲是生產(chǎn)綢緞必不可少的原料。我們?yōu)檠笕速I辦生絲,來這里是找人合作,扶持蠶農(nóng)植桑。” “你們與洋人做生意?” 陳司逸嘴角微沉,語氣有些沉悶:“粵海關(guān)港口內(nèi)商涌集,上好的生絲行情浮動每擔(dān)不過三兩上下,生絲漂洋過海,價格高達(dá)十五兩白銀。洋人有先進(jìn)的工廠,但遠(yuǎn)跟不上我們的手工藝,他們將生絲制成綢緞銷往全世界,利潤上升百倍?!?/br> 聞言,棠兒不禁心潮起伏,“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憑什么銀子都被洋人賺去,我們不給他們生絲,直接賣綢緞不行么?” 陳司逸無奈一笑,端然道:“洋人也會算賬,他們甚至將加工好的絲綢再帶回來,請我們的繡娘制成精美的藝術(shù)品。我朝撤除禁海令,實(shí)施寬松的貿(mào)易政策,內(nèi)商競爭激烈,雖有代表但并不團(tuán)結(jié),暫時無法改變現(xiàn)狀。” 聞言,棠兒默然沉思:朝廷明令禁止官員狎妓,違者重罪處置,各紅樓的客人大多為商,另外就是每年來江寧趕考的文人舉子,陳司逸的家族生意明顯跑在國人最前端。 陳司逸猶豫片刻,顯得有點(diǎn)激動,“棠兒,我要去無錫,辦夠生絲立刻回廣州,你愿意跟我離開嗎?” 棠兒心中一陣感動,目中有晶光浮動起來,旋即垂下睫毛,搖了搖頭。 陳司逸的心驟然回到谷底,悵悵地說:“我能給你富足無憂的生活,帶你去看天子南庫,繁華的廣州港?!?/br> 棠兒心中像是絞著一團(tuán)亂麻,將目光移至園林,輕聲道:“我習(xí)慣一個人,只想做自己?!?/br> 陳司逸眼眶一熱,十分動情地說:“生意上的事我不能耽擱,想到你還在這里……” 睫毛微微一顫,棠兒的目光柔和而沁遠(yuǎn),“人心貪廉無辯,真?zhèn)坞y知,我不是你想象的樣子。” 良久后,陳司逸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放在她手里,難過地說:“我無法說服自己不要回報(bào),請你一輩子都不要忘記我?!?/br> 神傷在棠兒的兩頰一點(diǎn)一點(diǎn)蔓延,“你放心,我的記性很好?!?/br> “棠兒,我想抱抱你?!?/br> 他是個正人君子,棠兒心有觸動,主動伸手抱在他腰間,將臉埋在他胸膛前。 陳司逸緊擁著她,一時滿心凄楚,一時又百感交集,萬緒紛來,“棠兒,你對我有沒有心動過?” 他的前景一片大好光明,棠兒不希望他再流連于任何紅樓,“我很想好言哄你,可我喜歡的明顯是錢?!?/br> 陳司逸剛離開,金鳳姐的兩只窄窄三寸金蓮跟著就進(jìn)了門,興高采烈道:“丫頭,你問清楚沒有,這陳公子闊得很,究竟是做什么的?” 棠兒怔怔望著架上的碗蓮盆,里面的種子已經(jīng)發(fā)芽,兩尾手指長的金色小鯉魚來回游動,輕聲道:“你知道十三行么?” “聽說過,好像是公行。”金鳳姐簡直合不攏嘴,高興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天寶行私票,感情陳公子乃真正的富商巨賈,你可得小心伺候,千萬要巴結(jié)好,莫被別家姑娘勾去跳槽。” 希望陳司逸已經(jīng)看透,再也不會去任何風(fēng)月歡場,棠兒若有所思,幽幽地說:“已故的屈翁山有一首《廣州竹枝詞》,洋船爭出是官商,十字門開向二洋,五絲八絲廣緞好,銀錢堆滿十三行。廣州應(yīng)該很繁榮,國外又是什么樣子?” 金鳳姐噴地一笑,“什么國外不國外的,我只知道洋人那活兒很大,邀約閣有姑娘領(lǐng)教過了。” 同一片天空下,一面是豬血紅泥地,一面是羊脂白玉天。棠兒怔怔望著窗外,漫不經(jīng)心地問:“有錢人三妻四妾,為何還要逛紅樓?” 金鳳姐在椅子上坐下來,娓娓不倦道:“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有錢有地位的男子哪兒能停止獵艷的心思?女子無才便是德,名門千金自小讀的是女誡、內(nèi)訓(xùn)、女范捷錄等,雖有學(xué)識但才情不足。深宅大院住久了,免不得性子沉悶,夫家越有地位,越要表現(xiàn)得禮?;橐龃笫履嗣藉?,綿延后代是頂要緊的任務(wù),男子不缺榻上的人,缺的是情感上的新鮮刺激。” 女子終其一生,所求的無非感情,如果沒有公平,這一切到底存在何等意義?他家世殷實(shí),執(zhí)掌大權(quán),她又能得到什么?山珍海味,豪華的宅院,光鮮的名分,還是墓園最角落碑文上所刻的某某氏? 見她走神,金鳳姐表情認(rèn)真地說:“天下多是薄情人,來紅樓消遣的男子只有下腹的恩,沒有落肚的義。丫頭,聽我一句勸,你只管想法使勁撈錢,錢在口袋里比什么都實(shí)在?!?/br> 棠兒突然想起,勉強(qiáng)一笑道:“你把張超關(guān)在后院不是長久之事,既然逼不出錢,放他走吧。” 金鳳姐一翹足,湖色緞面繡花褲子下一雙小腳尖如削筍,笑道:“這可不成,干苦力也好,他必須還我一萬兩。我放出手段買了毒給他吃,五天發(fā)作一次,比我們女人家來月事還準(zhǔn),不然以他這樣的滑頭早就逃了?!?/br> 棠兒不禁蹙眉,一萬兩,張超現(xiàn)在的處境,恐怕一輩子也還不起。 正是巳時初刻,艷陽高照,秦淮河碧波蕩漾,風(fēng)拂垂柳,人們結(jié)伴春游,畫舫,烏篷船,來往不絕。 茶館向南開的窗可以將街衢盡收眼底,人聲,車聲融匯,十分和諧。小二熱情沏茶,一樓座無虛席,掌聲如雷,熱鬧到了極處。 說書先生正說著江湖豪杰如何劫富濟(jì)貧,行俠仗義,講到劇情高亢之處,唾沫星子四濺,臺下的人聽得熱血沸騰。他個子又高又瘦像根竹竿似得,綠豆眼,一張大嘴滿口亂牙,這長相算是相當(dāng)奇特,搭配表演卻是另外一番滑稽。 棠兒脂粉未施,穿一件簡潔的湖水藍(lán)紗裙,單手托腮聽得津津有味,心想:劫富濟(jì)貧有點(diǎn)意思,人人敬仰英雄,但劇情有些夸張,俠義之人能力有限,哪兒有這么神。 吃茶吸煙的越發(fā)多了,串巷小買賣的也混進(jìn)來,肩頭搭著,胸前揣著販賣物品,在人群中來回兜圈子,挨個叫賣。 知憶妝容明妍,神情流動,指了指樓下,莞爾一笑道:“那個艷妝華服的女子是馭嬌樓的紅牌倌人玉珠,聽說她挑客挑得厲害,所侍之人皆家財(cái)萬貫?!?/br> 順著手指的方向,棠兒看了看玉珠身旁的男子,虎頭燕頷,著裝華貴,確有富相。 半晌后,只見一個娘姨進(jìn)茶館對玉珠說幾句,玉珠忙與男子附耳一陣,隨即帶著丫鬟離開。 棠兒站在窗前看男子將玉珠送出門,站在樓下不舍離去,突然望向供客人洗手的銅盆,對知憶道:“潘金蓮與西門慶還記得么?” “好端端的,提那對殺才作什么?” 棠兒看了看青鳶,俏皮一笑,端銅盆快速洗一把臉,突然將一盆水朝窗外傾倒下去。 驟然一陣涼爽,男子被兜頭澆成落湯雞,無比狼狽,仰頭正要發(fā)火,卻見窗口探出個煙鬟霧鬢,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小女子。 棠兒雙眉微蹙,緊張地扶著窗沿,須臾才說:“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賠公子幾個洗衣錢?” 男子眼睛一亮,見那張小臉絕色非常,顧盼流波,火氣頓時去了大半,笑道:“我不稀罕錢,姑娘長得這般貌美我也舍不得打,這樣吧,你跟了我,此事一筆勾銷?!?/br> 棠兒兩頰泛出星點(diǎn)桃花,指尖將鬢發(fā)挽于耳后,珉嘴兒一笑道:“不正經(jīng)?!?/br> 男子見她抬手關(guān)了窗,屁顛屁顛跑進(jìn)茶館,引得眾人一陣發(fā)笑,他笑呵呵道:“這叫香湯,你們懂什么?!闭f罷,蹭蹭跑上二樓。 棠兒靠窗而坐,斜倚香肩,見他過來,臉上微有窘色,拿紗扇掩在鼻前。 男子見是兩位眉目清揚(yáng),身材纖巧的美人兒,恣意看著棠兒,正一正臉色道:“姑娘,你害我丟了顏面,得補(bǔ)償才行?!?/br> 知憶佩服地看看棠兒,側(cè)過臉,發(fā)髻中的一支珠花步搖,長墜輕輕搖曳,似嗔不笑對男子道:“事發(fā)偶然,公子若是不嫌,我們請你吃杯水酒賠罪?!?/br> 第45章 醉花間 (20) 聽雨軒是一座面街臨水的環(huán)樓, 整潔豪華,飛檐斗拱,畫棟雕梁, 院內(nèi)鋪著一色紅氈, 以曲折的紅木回廊連接, 廊下吊著紅綢和各式彩燈。 棠兒穿蜜合色拖地長裙, 信步穿過長廊,指尖觸上彩燈下的燈謎小木牌, 霎時,光束搖曳,滿園璀璨。 雷彬早已等得不耐煩,見了她,慢啜香茶, 一臉不痛快地說:“花魁身價自高,名頭好大, 我知道你不待見,嫌我小氣?!?/br> 棠兒并不在乎這話的揶揄挖苦之意,看著桌上那張百兩銀票,心中暗應(yīng):從慳吝之人口袋里掏銀子著實(shí)太累, 算你還有自知。 冰炭敬常例不提, 一個知縣每年俸祿僅一百二十兩,雷彬同是七品,舍不得花錢也屬正常,他往聽雨軒跑, 怎就不怕遭人舉報(bào)?棠兒冷著臉, 話語卻是另一番:“大人這么久不來,知冷知熱的話半句沒有, 真讓人傷心?!?/br> 雷彬心浮氣躁,臉上帶著嘲諷之色,“你們這些倌人精靈古怪,都是處處留情,逢場作戲的老手,好話早聽膩了吧?” 棠兒低下臉,睫毛垂下來,氣呼呼道:“你倒是出門打聽,二百兩一個茶圍,我哪來機(jī)會處處留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