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水杯剛一放下，這輕輕的敲門聲又起。白蘇墨作遲疑，還是獨(dú)步向前。在門后一側(cè)輕聲問了句：“”誰？”

    這苑中都已熄了燈，只留了幾盞長明燈的照明，便是喜慶的燈籠也是要過了子時才會有人點(diǎn)亮。敲門聲又如此輕，應(yīng)是不想讓旁人知曉。這里雖是錢府。卻因?yàn)檫@里是錢府，白書墨更加謹(jǐn)慎。

    “”蘇墨。”熟悉的聲音自屋外傳來，白蘇墨愣了愣，錢譽(yù)。

    這個時候怎么還在新宅？

    他不應(yīng)當(dāng)是回了老宅嗎？

    不少地方都有新婚前夜，新娘子和新郎官不見面的風(fēng)俗。蒼月國中沒有，白蘇墨不知燕韓國中有沒有？

    再加上已經(jīng)這個時辰，他來她這里，若是被旁人知曉，始終不是一件上臺面的事情。明年日便是成親之日了，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白蘇墨轉(zhuǎn)身，背抵著門框，聲音卻透過門上的縫隙，悄聲道：“你來做什么？”

    屋外的聲音溫和笑了笑：“見你。”

    白蘇墨嘴角也勾了勾，便轉(zhuǎn)身背靠著屋門，頭卻偏向縫隙處：“明天變能見到了……”

    屋外的人一直低眉笑了笑，稍許，柔和潤澤的聲音才從屋外傳來：“知道你睡不著，來陪你說會兒話?！?/br>
    白蘇墨微怔，他是知道自己睡不著，所以特地才來這邊同自己說話的？

    錢譽(yù)在屋外奈何嘆了嘆：“蘇墨，屋外冷……”

    白書墨才反應(yīng)過來，臘月間天寒地凍，更尤其是這夜間。屋中有地暖，她自是不覺?？晌萃獾腻X譽(yù)卻應(yīng)當(dāng)是凍透了。

    白蘇墨轉(zhuǎn)身，將屋門拉開。

    果真見錢譽(yù)手腳都凍得有些僵，眉間都帶了些許霜色。入了屋內(nèi)，便合上門，兩手搓了搓手，又朝手心中吹了口氣。

    片刻，才似將身上的寒氣消去了些。

    白蘇墨好氣好笑。你這是在外面凍了多久？

    他看了看她，應(yīng)道：“有些時候了?！?/br>
    白蘇墨些許意外，“那你為什么不早喚我？”言罷翻開杯子，倒了些溫水遞于他手中緩和身子。

    錢譽(yù)接過，輕輕抿了一口，暖意入了心頭，這才低聲應(yīng)道：“我是想多陪你些時候。”

    白蘇墨微楞。

    又聽錢譽(yù)道：“我知曉你睡不著，我方才便想著有些話提前同你說，一直在斟酌，終是覺得說完，我方才能安心回老宅去……”

    白蘇墨詢問般看他。

    錢譽(yù)起身，伸手讓她帶入懷中：”可是舍不得國公爺？”

    白蘇墨僵住。

    他溫和的氣息卻在耳邊繞起：“蘇墨，等成親之后，我們一道好好孝敬爺爺。我今日同爹娘商量過了，我們每年至少一半的時間留在蒼月國中陪爺爺。你若是是想爺爺了，我們便回蒼月看爺爺。你要是舍不得，等明日成親之后，若是爺爺要提前離京，我們便同爺爺一道離京回去……”

    白蘇墨口中更咽，緊緊擁他：“錢譽(y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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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新婚燕好（二）

    寅時四刻,　流知來了屋中喚白蘇墨。

    白蘇墨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目光所及之處，天邊都還沒有泛起魚肚白。

    昨夜一直是錢譽(yù)陪著她,　直到她入睡，她也不知曉錢譽(yù)是何時離開的，但眼下醒來的時候,　這屋中除了流知便沒有旁人了。

    流知見她有些怔忪，應(yīng)是也知曉今日是成親的日子，便是沒太醒，也在慢悠悠起身下榻。

    流知上前幫忙。

    “今日是小姐的大喜日子,　可不能遲了。”流知一面扶她,　一面道：“耳房里的水都已經(jīng)備好了，小姐稍后先行沐浴。喜娘們也已經(jīng)到苑中了，等小姐沐浴完,　喜娘便來給小姐更衣上妝?！?/br>
    喜袍不比旁的衣裳,　新娘妝更不比平常。

    流知，寶澶幾人雖也能做，但不同能喜娘比。

    白蘇墨“嗯”了一聲。

    流知見她還未怎么醒,　又問：“奴婢先給小姐打盆水洗洗臉，精神精神？”

    白蘇墨正好輕捏眉心,　便也輕聲應(yīng)了句“好”。

    只是流知轉(zhuǎn)身,　她也恰好抬眸,　便又喚了聲：“流知……”

    流知轉(zhuǎn)身：“小姐怎么了？”

    白蘇墨嘆道：“你們可都是昨夜一宿沒有闔眼？”

    她方才見到流知眼中有疲憊之色。

    昨夜直到她入睡,　寶澶和流知都不在房中，一是外祖母和靳夫人都說了今日辛苦，她需得早些休息，便是休息不了，靜下心來闔眸養(yǎng)神也好。二來，便是婚事倉促，除卻錢家這里，她這里要準(zhǔn)備的事宜便有一大堆，都是流知和寶澶在cao心著。

    眼下，只有流知來了屋中，寶澶和胭脂幾人應(yīng)當(dāng)還在忙碌。

    已是這個時辰了，今日又是緊鑼密鼓的一日。

    白蘇墨話音剛落，流知卻笑：“今日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我們幾個怎么能睡得著？小姐的婚事，我們可得盯緊了。小姐放心，我們不會讓小姐有后顧之憂的。”

    流知慣來會說話。

    眼下，也分明是打趣話，讓她寬心。

    但不知為何，流知說完，白蘇墨心底卻微暖，流知，寶澶，胭脂，平燕，尹玉，還有這次沒有跟來的緲言，各個都似一股暖流，在心里流淌一翻……

    片刻，待得流知折回，竟是同寶澶一處。

    寶澶到了屋中，這屋中便如同來了三千只鴨子一般，白蘇墨不用凈臉也都徹底醒了。

    但流知擰了毛巾遞于白蘇墨，白蘇墨輕輕敷了敷臉，毛巾上的濕潤暖意便似是順著臉上的肌膚滲入四肢百骸一般。

    白蘇墨才覺來了精神。

    流知同寶澶伺候她沐浴。

    等從耳房出來，喜娘們已經(jīng)到了外閣間準(zhǔn)備稍后更衣和上妝之事。

    流知撩起簾櫳，喜娘們便紛紛轉(zhuǎn)眸。

    “小姐沐浴好了?！绷髦掗]，喜娘們便已上前。

    寶澶正給白蘇墨擦頭，白蘇墨聽到連串的腳步聲，等抬眸，才見竟有六七個喜娘入了內(nèi)屋中，且聽這聲音，外閣間應(yīng)當(dāng)還有幾人。

    白蘇墨眼中未免有些詫異，昨日她見過的喜娘只有三個，今日……怎的這么多人？

    許是見她詫異，昨日見過的喜娘上前道：“大婚當(dāng)日，力求吉利，瑣事也都是讓喜娘來做的，三人如何做得過來？我們?nèi)俗蛉諄硪娦〗悖峭〗阏f起今日安排的，便也不需要這么多人來?！?/br>
    白蘇墨似懂非懂頷首。

    許是時間緊迫，那喜娘見她沒有再問，這才轉(zhuǎn)向身后朝旁的喜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

    喜娘們快步上前，寶澶只得向后。

    就連手中替白蘇墨擦頭的伙計(jì)也都被其中一個喜娘接過，寶澶一時還有些不習(xí)慣，但昨日已有喜娘同她們幾人說起過，大婚當(dāng)日為了圖喜慶兆頭，新娘子這里自沐浴出來之后，諸事都是經(jīng)由喜娘之手的，為了便是沾喜氣。

    這喜娘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都是父母健在，兒女雙全，本身相貌和福澤兼具之人。

    大婚當(dāng)日，由這些喜娘來服侍新娘子，便寓意新娘子能沾上喜娘們的喜氣，而后也家中人丁興旺，福運(yùn)雙全。

    故而寶澶連忙退到白蘇墨身后，卻也不惱，嘴角掛著一縷笑意，看著喜娘們圍著白蘇墨忙前忙后。

    小姐今日便要成親了。

    小姐能與錢公子共結(jié)連理，小姐心中定是歡喜的，她也跟著歡喜。

    有時緣分這種東西，讓人不得不相信。

    寶澶早前心中還有些忐忑，怕國公爺不怎么中意這門親事，昨日同國公爺和梅老太太一路來錢府，寶澶心中都是懸著的，害怕中途出什么事端，小姐會難過。誰知當(dāng)日，竟得了國公爺?shù)氖卓?，親自點(diǎn)了婚期，成了一樁美事。

    寶澶心底忍不住嗟嘆。

    國公爺果真還是最向著小姐的。

    寶澶思緒間，喜娘們已簇?fù)碇滋K墨到屏風(fēng)后更衣。

    早前都是流知和寶澶等人伺候她更衣，眼下，忽然換了旁人，白蘇墨還有些不習(xí)慣，可喜娘們忙忙碌碌，有的給她牽衣，有的給她別扣，有的蹲下給她牽裙角，忙中又有序，這般感覺，竟讓人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她今日，是要同錢譽(yù)成親了。

    白蘇墨心底唏噓，又不覺咽了口口水，在心中輕嘆。

    穿喜袍也有講究。

    眼下還未上新娘妝，喜袍也不能穿戴齊全了。

    約是穿了一半，喜娘們便簇?fù)砹怂x了屏風(fēng)后，坐到梳妝的銅鏡前。

    女子出嫁前，先要開臉。

    開臉慣來都需要父母子女雙全的喜娘來做，白蘇墨稍稍有些吃痛，卻也還能受著。

    開臉之后便是上妝。

    新娘妝同平日的妝素不同，要搭得上今日這一身正紅色的新娘喜服，還要鎮(zhèn)得住這珠光寶氣的鳳冠霞帔。

    便是入宮的妝容都不如這新娘妝來得秾艷明麗。

    白蘇墨平日里習(xí)慣了清淡妝容，不怎么敢去看鏡中，再加上上妝時，喜娘們不停讓她睜眼，閉眼，抬頭，垂眸之類，她也沒有太多機(jī)會可以望向銅鏡里。

    只是在一側(cè)，遠(yuǎn)遠(yuǎn)看著的流知，寶澶和胭脂，平燕，尹玉幾人竟都看呆了。

    早前只道自家小姐生得好看，在京中這些貴女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平日里的習(xí)慣了小姐的素色衣裳和清淡妝容，好似天然去雕飾一般，卻從不曾想，原來這秾艷的新娘妝下，竟將小姐的美，襯得如此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