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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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樣了還能叫好好的?李懷信不與其強(qiáng)辯,只輕描淡寫地說:“那就當(dāng)瘋病治著吧,最好捆起來,別再讓他到處咬,會傳染的,還有樓上更衣的那位夫人,也一并捆了,以免她瘋的時候沒個防備?!?/br> 這話說得欠揍,樊老三立即垮了臉:“你罵誰吶?!” 李懷信莫名其妙,他自小到大從來無所顧忌,說話也口無遮攔,沒覺得自己在罵人:“我罵誰了?” 樊老三不干了:“你說你罵誰了,你罵誰瘋!又罵誰會瘋!” 李懷信較真地看了樊老三須臾,此人面色雖蒼白憔悴,但口沸目赤,怒形于色,一副生機(jī)勃勃的模樣,因此,他得出結(jié)論:“你沒中邪啊,怎么也瘋瘋癲癲的?” 樊老三氣絕,指著對方語無倫次地咆哮:“你才沒中邪!” 嘿,李懷信心下一樂,面不改色地點頭:“嗯,我沒中?!?/br> “不是,你才瘋瘋癲癲的,誰啊你,想惹事兒是吧?” 惹你算什么事兒,跟逗貓逗狗無甚差別,李懷信下巴一收,斜眼看人,有股不放在眼里地意味:“你家宅不寧,又剛死了父兄,戴孝之人,還不知道安生,跟我叫板?” 這不成心想氣死人嗎,貞白沒料到李懷信這么能惹是生非,眼看就要引發(fā)戰(zhàn)禍,趁樊老三還沒大打出手之前,出聲息怒:“恕貧道直言,這位樊二少爺面色灰白,雙目赤紅,不分是非的攻擊親故,儼然已經(jīng)失去理智,而他印堂發(fā)黑,雙唇青紫,乃死氣奪生之象?!?/br> 許是貞白說得太過一本正經(jīng),神態(tài)又及其冷肅,就尤為令人信服,相較李懷信出口就是你中邪了、你瘋了之流的討打言論,貞白的這番話就算在讓人接受的范疇內(nèi),同一種情況,換種方式闡述,起碼不刺耳,也不至于惹人發(fā)飆,這樣大家才能面和心不和的繼續(xù)聊嘛。 樊老三內(nèi)心再抵觸,面上也會稍加整合,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意思當(dāng)然就是丫中邪啦!李懷信強(qiáng)忍住沒有當(dāng)場翻白眼,他都說得那么直白了,這人怎么還有臉犯蠢?脖子上長的是顆菜蘿卜吧! 貞白越眾而出,在樊常興跟前駐足,她蹲下身,抬手撩起樊常興眼皮,黑瞳蒙塵,眼白渾濁泛紅,再探其脈搏,若之前只是猜測,那么現(xiàn)在完全可以斷定:“他中了尸毒?!?/br> 樊老三倏地一驚:“尸……尸毒?什么尸毒?怎么會……” “他許是去過什么不該去的地方,接觸過尸體,或者其它晦氣的東西?!?/br> 這就難說了,畢竟樊常興一個大活人,行動自由,去哪里做什么不需要事無巨細(xì)的跟家里人報備。 樊老三道:“不是,他除了去鋪子遛個彎,整天就愛在院子里飼花弄草,膽兒比姑娘還不如,天黑都怕走夜路,能去什么鬼地方中這個尸毒。” 再怕走夜路,也有走夜路的時候,就像忌口的人,總會不經(jīng)意間誤食,難能避免,所以貞白道:“方聽你說他不省人事好幾天?什么?。渴苓^傷嗎?” 樊老三卡了一下:“什么病?許是傷寒唄,誒,之前就見他咳嗽喝藥來著,郎中也說不清,但是他摔了一跤,磕暈的,至于傷,應(yīng)該沒有吧?!?/br> 貞白疑慮:“應(yīng)該沒有?” 自己親哥病成這樣做弟弟的竟不知情況。 樊老三不耐煩的一揮袖:“那天家里起大火,父親和大哥慘遭不幸,我哪顧得上?!?/br> “有?!狈蛉藫Q好衣裳,被攙扶著匆匆下樓:“有傷,常興的左手臂上,有四道劃痕,請郎中瞧過,說是像人抓的,都破皮了。” 貞白拉過樊常興左臂,撩開袖袍,手肘上纏著紗布,樊夫人續(xù)道:“我給他包的,涂了藥,怕感染就包扎了。當(dāng)時樊家太亂,大家搶著救火,都亂了陣腳,我想著可能就是在混亂中拉拉扯扯,有人不當(dāng)心把他抓傷的?!?/br> 貞白拆了紗布,眾人呼吸一滯,這潰爛發(fā)黑的手肘哪里是破了皮的抓傷。 樊夫人驚得捂住嘴,盯著那團(tuán)烏黑爛rou,兩眼圓瞪:“這……怎么會這樣……我分明……分明……” 貞白沉聲道:“這是被尸毒腐蝕的。” 樊夫人滿臉驚恐,都快哭了:“那怎么辦,我們家……老爺、大郎剛沒了……現(xiàn)在……常興也,他不能出事啊……他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我……” 樊老三攬住樊夫人:“大娘,大娘,你先別慌,別慌?!?/br> “怎么能不慌啊,我們樊家,這一樁接一樁,出得都是人命啊?!狈蛉蓑嚨乜蕹隽寺暎骸斑@位道長,有沒有法子,一定救救我們常興啊?!?/br> 貞白不繞彎子:“時過三日,尸毒侵入肺腑,死氣奪生……” 樊老三感覺懷中人肩膀一抖,立即攬緊了,出言打斷:“你別嚇唬人,就說能不能救?!?/br> 貞白拉下袖管,把那團(tuán)駭人的胳膊遮住,她站起身,面不改色道:“試試吧?!?/br> 見對方風(fēng)輕云淡,仿佛并不為難的模樣,也就是可能有救了,樊老三的心稍稍放下一點,就聽貞白又道:“夫人手腕的傷,也得盡快處理?!?/br> 樊老三聞言色變:“你是說我大娘也會……” “她的問題不大,把糯米磨成漿,伸手泡半個時辰,能驅(qū)尸毒。” 樊家人哪敢怠慢,等不及雨?;丶?,立即問老板要糯米,火急火燎地去后廚磨漿。個個還沒緩過勁兒,貞白又開口了:“方才聽夫人說,二少爺是在家宅里被人抓傷的?” 這意思,難道說那東西在家宅里? 樊家眾人細(xì)思極恐,如遭雷擊,樊夫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直哆嗦。 樊老三忍著一股子惡寒:“聽你說話簡直要精神衰弱,怎么那么能嚇唬人?!?/br> 李懷信在旁靜觀半天,瞧這一本正經(jīng)忽悠人的功夫,心中隱隱有個猜測:這女冠以前是不是驅(qū)邪化煞專業(yè)戶啊? 果不其然,這三言兩語的,樊夫人就開始急著給她送銀子了:“道長,煩請你二位到家中看看,救救我兒常興,事后一定重酬?!?/br> 李懷信心下便篤定了:丫肯定是! 第31章 “喂,白大姐?!崩顟研艍旱土寺曇簦c貞白并肩而行,有些好奇地問:“他尸毒侵入肺腑,看樣子,都成走尸了,你還能解?” 貞白不點頭也不否認(rèn),目視走在前頭的樊家人,中間架著昏迷不醒的樊常興,低聲道:“試試。” 李懷信提了下衣擺,邁過一灘積水地:“都等同于死人了,難道你還能讓他起死回生?” “心脈還在?!?/br> “嗯?”李懷信偏過頭,目視對方側(cè)顏,他知道,尸毒一旦侵脾入肺,連自己師傅都回天乏術(shù),否則方才怎么會認(rèn)定她在忽悠人。 “心脈既在,就還沒死,能不能救,要試試才知道?!?/br> “你……” “嗯。” “我都沒說你嗯什么?” “當(dāng)初你中附骨靈,在胸膛刻下箓文護(hù)住了心脈,其實能不能救,我也不知道?!必懓邹D(zhuǎn)頭與其對視:“是說這個嗎?我也是試試?!?/br> 李懷信盯住她如墨般漆黑的瞳色,瞇縫了一下眼睛。 警覺到對方的不快,貞白下意識想起那次刮骨,腳步驀地一緩,落在了一灘積水地,濺濕了鞋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李懷信冷笑一聲:“我還沒謝謝你呢!” 貞白蹚過那攤水,神態(tài)恢復(fù)自若,淡淡地應(yīng):“不必?!?/br> 呵,你還客氣上了! 李懷信稀奇的瞥了對方一眼,這人是看不懂別人臉色,也聽不懂別人話里的意味么,連這話也接?不必什么不必,他那一句涵蓋的潛臺詞就是:我謝你姥姥! 回到樊家,貞白不敢有片刻耽誤,交代樊夫人備上浴桶,磨一缸糯米漿,又焚了道符灰融于水中,才命人將昏迷不醒的樊常興放入浴桶內(nèi),又對一旁的李懷信道:“你先幫忙護(hù)住他心脈?!?/br> 李懷信挑了一下眉,面朝樊常興,只道:“拿筆和朱砂?!?/br> 離得最近那名小廝沒能及時反映過來,對樊夫人突然帶來的這兩個人,在屋里一番莫名其妙的作為有些懵:“?。俊?/br> 李懷信拿余光覷人,明顯沒耐心重復(fù)第二遍:“刀也行?!彼唤橐庠诜Ed胸口劃血道子。 小廝不明就里,但還是左右為難的問了句:“到底……要什么?” 懶得廢話的李懷信直接想拔劍了! 貞白剛要開口,那樊老三已經(jīng)急了:“都拿都拿,還不快去!” 小廝肩膀一抖,麻溜兒地去了,沒多大功夫,又一陣風(fēng)似的卷了回來,滿載而歸的托著支毛筆和朱砂,左手卻拎著一把菜刀。 李懷信震驚了,他說的刀是菜刀嗎?看他那架勢也不像要切菜吧?正常人的思維不應(yīng)該是匕首之類的短器嗎?山下人都是什么腦回路? 李懷信慢吞吞接過毛筆和朱砂,正欲轉(zhuǎn)身,被小廝攔住,遞過那把菜刀:“還有,刀。” 這么蠢的小廝怎么服侍人,李懷信覷他,輕飄飄地說:“拿去抹脖子吧。” 小廝誠惶誠恐:“???” 李懷信不再理會,飄到浴桶邊,扒開樊常興衣襟,毛筆蘸飽朱砂,凝神靜氣,在其胸膛畫下符文,心無旁騖地,筆走龍蛇,一氣呵成。繼而收勢,擱筆,他直起身,竟覺得傷神,區(qū)區(qū)一道符文而已,不料這般費神費力,果然這次刮骨還是傷到了根基。 他不動聲色,負(fù)手而立,盯著貞白執(zhí)起樊常興那條腐爛的手臂,在米漿里浸過,滴著奶白色水珠。她指尖掐在腐rou處,樊常興斜歪在木桶邊沿的腦袋動了動,貞白抬眸,李懷信已經(jīng)眼疾手快的把人再次敲暈了。 一旁的樊老三看得愣?。骸澳愀墒裁??” 貞白接過話:“醒了麻煩,以免出現(xiàn)差錯,煩請諸位出去等候吧?!?/br> 樊老三猶豫間,被樊夫人拽了出去,掩上門。 貞白望向戳在浴桶邊紋絲不動的李懷信:“你……” “我不回避?!彼枚⒅判?。 貞白不欲多言,隨他去,垂下頭,手指掐著樊常興手肘,凝了道真氣,覆在腐rou處,須臾,升騰處一縷黑氣,淡淡的,仿佛一滴散在凈水里的墨,融于空氣,竄入貞白指尖。 李懷信倏地一怔:“你要把尸氣引渡到自己身上?” “嗯?!彼f:“我只有這個辦法?!?/br> “你練的就是這種歪門邪道嗎?活該被人釘在亂葬崗!”怪不得渾身陰氣那么重。 “在那種地方,我只能依附陰怨尸氣的供養(yǎng)?!本秃帽热耸澄骞?,她落在亂葬崗,要不想被邪煞之氣侵蝕,成為當(dāng)中一縷怨念,或化為烏有,或灰飛煙滅,就要同她一樣,與其共存,若說是她的執(zhí)念太深,卻也不然,她只想求個真相,究個明白。而這些,對于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她不愿解釋頗多,只在手上加了道力,引渡著樊常興體內(nèi)的尸毒。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樊常興面上的灰敗青色逐漸褪去,呈毫無血氣的蒼白,看起來命懸一線的模樣,卻不再一副死人相,待手肘處的傷口轉(zhuǎn)變rou色,貞白才放下手。她看起來若無其事的樣子,把了下樊常興的脈搏,跳動及其微弱。 貞白去開門,引樊家人進(jìn)來,眾人魚貫而入,首先去探樊常興的好歹,七嘴八舌的關(guān)切詢問。 貞白道:“尸毒驅(qū)了,應(yīng)當(dāng)再無大礙,只是體虛陽衰,還需食三日糯米,再請個郎中,替二少爺調(diào)理一下身子?!?/br> 樊夫人淚眼婆娑著連連道謝,叮囑小廝和親眷照看樊常興,又親自安頓貞白與李懷信住進(jìn)東院兩間,上下打點,樊老三在旁干著急:“大娘,您還傷著呢,去歇著成嗎,讓我來,我來?!?/br> 樊夫人拂開他,執(zhí)意道:“二位可是貴客,又救了常興,便是我們樊家恩人,怠慢不得。” “我現(xiàn)在是樊家之主,親自安排不算怠慢,您快別折騰了?!?/br> 樊夫人還欲再說,被樊老三打斷:“我知道,好酒好菜,一律備妥了,您快回屋安生歇著吧?!?/br> 樊夫人只得回屋,剛準(zhǔn)備走,又不放心的轉(zhuǎn)回身,喊:“樊深?!?/br> “誒?!?/br> “讓廚房多燒些水,方才那位公子說,要沐浴除塵……” “知道知道?!?/br> “還有淡鹽水,楊柳枝,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