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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太行道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梁捕頭不得不往故弄玄虛那方面查,舉著紅繩問:“這玩意兒是什么來著?”

    “鎖陰繩?!?/br>
    “干什么用?”

    “捆住死者魂魄不散,無法離體則無法超生。”

    “捆住了嗎?謝老爺子的腳上也綁了一根,你不是說他身死魂消了無法做法招魂么。”真逗,梁捕頭嘖了一聲:“你愛咋說咋說吧,我只想知道,為什么謝老太爺和小曲身上都有,而且一根是黑發(fā)一根是銀發(fā),顯然是取了各自的頭發(fā)沒錯吧,這在你們騙……”梁捕頭立即頓住,改了措辭:“在你們行當(dāng)中,兩者之間有什么講究?”

    貞白上前,接過那根紅繩,虛握在掌心,又細(xì)瞧過那個死結(jié),才轉(zhuǎn)頭看向謝家家主,問:“謝老爺?shù)募扇帐悄奶???/br>
    謝家家主雖然疑惑,但還是報出家父忌日時間,詳盡到哪個時辰,梁捕頭與貞白聞言臉色皆是變了變,雖不在同年,但日月卻跟小曲生辰同天。

    貞白恍然大悟,抓到了重點:“果然不是借命數(shù),若我沒有猜錯,那名道人是想以魂養(yǎng)魂?!?/br>
    “什么意思?”謝家家主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zhàn),脫口追問。

    “王六的女兒八字純陰,是因魂體太虛而導(dǎo)致病體纏身,所以尋遍了大夫都回天乏術(shù),藥石無靈?!必懓姿尖獾溃骸岸牦w太虛,則可以采取以魂養(yǎng)魂之法,正好謝老太爺?shù)募扇?,撞上王六女兒的生辰,二者不謀而合,滿足了以魂養(yǎng)魂的最大條件。”

    貞白垂眸,盯著手里的鎖陰繩,繼續(xù)道:“以免謝老太爺?shù)年幓觌x體,便用鎖陰繩箍在逝者rou身之中,祭以青絲,供以生魂,渡養(yǎng)給王六之女,因此,她才能活到今時今日,而謝老太爺?shù)年幓瓯煌趿畠寒?dāng)養(yǎng)料盡數(shù)吸取,所以,謝遠(yuǎn)的招魂棺,就把小曲當(dāng)成了謝遠(yuǎn),招了她的亡魂?!?/br>
    貞白頓了頓,自顧分析道:“如此一來,那個道人讓王六把女兒的閨房做成前寬后窄的基地就說得通了,因為養(yǎng)魂,得在棺材里養(yǎng)?!?/br>
    在場所有人,包括梁捕頭在內(nèi),個個目瞪口呆,今日所聞所見,好比天方夜譚。

    謝家家主聽完怒不可歇,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老父百年歸老之后,未能得到安息,被王六掘了墳不說,連魂魄都去喂了他女兒!謝家家主心里燒著一團(tuán)火,卻不知該找誰發(fā)泄,冤有頭債有主,王六遭了報應(yīng),他女兒也死于非命,難道就這樣抵消了?謝家家主急得雙目血紅,緊攥著拳頭不住的發(fā)抖,在心底撕心裂肺的咆哮:抵消不了!

    梁捕頭蹲在墳坑前,半響沉默,他撐著膝蓋,正欲起身,腳筋麻了一下,便弓著身子不敢動,想等這股麻勁兒過去,視線掃過小曲另一只緊攥著的手,扣在小腹處,露出一片靛青色布邊料子,方才他拽開了小曲疊在上面那只手,注意力都放在了紅繩上,又被那女冠幾句話說得腦袋發(fā)懵,差點忽略了重要線索。他忍著酸麻,又緩緩蹲了回去,將小曲手里緊攥著的靛青色布料摳了出來,這是一塊用力撕扯下來的碎布,若他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從那個兇手身上撕下來的。

    小曲死前有過掙扎?

    他抬眼,隱約瞥見小曲的脖頸處有抹紅痕……

    什么招魂棺,什么以魂養(yǎng)魂,簡直一派胡言!

    梁捕頭找到他殺的證據(jù),立即甩臉不認(rèn)人,剛要上前進(jìn)一步細(xì)查,結(jié)果變故途生,那謝家家主瘋了似的,抄起一旁的鐵鏟沖到墳前,鏟子對著小曲的腰身就要一戳到底:“我殺了你!”

    梁捕頭猝不及防,被謝家家主的舉動驚了魂,條件反射的想要阻攔,奈何兩條腿酸麻得厲害,一使勁,整個人砸到了地上,難以動彈,眼睜睜看著謝家家主報復(fù)性地狠狠一鏟子戳在尸體上,砸石頭似的發(fā)出一聲悶響,衙役反應(yīng)迅速的上前拉人,梁捕頭罵了句娘:“早就死僵了還殺個屁啊,把他給我拉走?!?/br>
    “別碰我!”謝家家主揮開衙役,憤憤地扔掉鐵鏟:“連死人都不放過,他們做出這等事,就該千刀萬剮?!?/br>
    梁捕頭提醒他:“你現(xiàn)在戳的這位,也是個死人啊?!?/br>
    謝家家主咬牙切齒:“死人如何,死了就想一了百了嗎,家父故去卻遭受到這等罪,我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我還沒斷案,你就光聽這江湖騙子胡謅亂道,信口開河,什么招魂棺,簡直一派胡言!”梁捕頭捏著那片靛青色衣角,說出了自己的推斷與猜測,這是一起謀殺案,兇手殺死小曲,然后埋到了謝老爺子的墳?zāi)估铩V劣谄渌?,還需要把尸體運回衙門,待仵作驗尸查明,他道:“謝家若想討個公道,就該等案子水落石出,而非聽信那些江湖術(shù)士的片面之詞?!?/br>
    謝家家主急火攻心,半天說不出話,不等他再作追究,那邊老太太情況不妙,只得囫圇應(yīng)下,等待衙門徹查,然后匆匆將老太太送回謝宅,留下長子與管家善后。

    梁捕頭適才松了口氣,再看貞白,就覺得及其鬧心,得虧他及時壓制住,否則謝家人鬧起來,局面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

    現(xiàn)在腿上那股酸麻已經(jīng)褪去,梁捕頭站起來,狠狠剜了貞白一記刀眼:“妖言惑眾!”

    貞白只是說出實情,沒料到謝家人會這般沖動,遂保持了緘默,即便此時此刻面對梁捕頭的譴責(zé),也沒再吭聲。

    有些真相,或許不是別人能夠接受的。

    把王六女兒的尸體合著棺材一起運回衙門后,不出一個時辰,這事兒就跟陣風(fēng)似的,刮到了街頭巷尾,幾乎家喻戶曉,人盡皆知,眾人再對其進(jìn)行一番品頭論足,有些站神鬼,有些站人為,最后添油加醋說法五花八門,就連祥云客棧的后院里,都有人剝著花生在石桌邊議論,去送點心的伙計時不時還會插幾句嘴,一唱一和跟說書似的。

    李懷信倚在床頭,閉上眼靜靜的聽,不禁感嘆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

    須臾,他睜開眼,抬起手,腕頸處有兩顆血洞,比筷子細(xì)一圈,已經(jīng)結(jié)痂。

    他想不通,這是怎么傷的?

    似乎是前夜,那女冠給他刮骨的時候,在最后一刻,腕頸傳來錐心刺痛,仿佛被兩柄利器洞穿。

    李懷信陰郁的想:她咬的?吸血了么?

    但當(dāng)時意識太過混沌,他根本想不起來,如果那女冠要飲血的話,放她這樣在外頭四處游蕩,豈不要出大亂子。

    作者有話要說:  李懷信:“她吸血鬼?!?/br>
    第24章

    縣衙的驗尸房內(nèi)已經(jīng)停放著兩具骸骨,再抬入一口棺材,空間就顯得有些狹窄。

    仵作一身白衣,浸手祭香后便開始驗尸,小曲的脖頸處有幾圈青紫色勒痕,仿佛懸梁自盡般,是窒息而亡。

    “但她絕對不是懸梁自盡的?!必踝饕贿叢轵?,一邊剖析,死者腳上穿著一雙舊鞋,鞋底均有污跡和磨損,但鞋后跟處,有極為明顯的摩擦,好比如被人從背后勒住脖子,想要反抗,會不由自主的狠狠蹬腿,鞋跟處就會出現(xiàn)明顯的磨損。

    仵作再翻過尸體,發(fā)現(xiàn)死者半身以下的衣裙沾滿泥土,裙擺甚至因磨損嚴(yán)重而破了幾條口子。

    褪去衣服發(fā)現(xiàn),死者后背以下都有大大小小的青紫與破皮,這種傷勢顯然是經(jīng)受過長時間的拖拽造成。

    梁捕頭道:“你是說,小曲是被人勒死后,拖到山上的?”

    仵作道:“她脖子上的勒痕不均勻,頻死前有過巨大的掙扎,也可能是被勒著脖子活活拖死的?!?/br>
    梁捕頭的眸子一沉,仵作補(bǔ)充:“我只是推測,不排除有這種可能?!?/br>
    “會是誰呢?”梁捕頭戳了戳下巴上的胡渣,視線轉(zhuǎn)到謝老太爺那具尸骨上,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今日貞白發(fā)表的那一番言論,不得不懷疑,小曲的死與謝老太爺有所關(guān)聯(lián),否則不可能這么巧,兇手謀害了小曲把尸體埋在了謝老太爺?shù)目展桌铩?/br>
    可是關(guān)聯(lián)在哪里?該從哪里入手?

    如果當(dāng)年是王六聽信了妖道的蠱惑,挖了謝老太爺?shù)氖锹裨谧约以豪锞扰畠?,那么目前能將二者?lián)系起來的關(guān)聯(lián)就是王六。

    可王六已經(jīng)死了,棺材還設(shè)在自家堂屋沒來得及下葬,就因為一個無知的小女孩闖進(jìn)去撿到一截指骨,何大爺撞見后前來報官,將王氏逮捕歸案了。

    梁捕頭猛地想起來,這兩日光圍著謝老太爺?shù)氖寝D(zhuǎn),把另一具尸骨都給忽略了,昨天他去抓樵夫,讓屬下找曹寡婦前來認(rèn)一認(rèn)另一具尸骨是否是她丈夫張成的,結(jié)果如何,到現(xiàn)在都還沒抽出時間了解一下。

    他扶了扶頭上的紗布,覺得傷口隱隱作痛,糾結(jié)是先換藥呢,還是先了解案情,最后決定同時進(jìn)行,一邊拆紗布,一邊聽屬下匯報:“誒,那曹寡婦一見到尸骨就開始哭,結(jié)果直接暈過去了,給我們嚇得把她扛到保和堂,還以為她是認(rèn)出了這具尸骨是她丈夫呢,在跟前兒守了半天,她醒過來,居然說是自己膽兒小,嚇著了,死活都不肯再看一眼?!?/br>
    額角的鮮血凝固后粘在了一塊兒,揭掉最后那層紗布就扯到了傷口,梁捕頭嘶地一聲,把紗布仍在桌案上,對屬下招了招手:“來給我上藥,然后呢?”

    衙役走過去,拿起桌上一個小瓷瓶,拔掉塞子往他腦門上倒:“咱也不能強(qiáng)押著她來認(rèn)是吧,正沒轍呢,她就說,他們成親前,他丈夫是個賭徒,小指頭被賭坊斬過半截兒,后來就改邪歸正自己做點生意,才攢了積蓄娶了她過門?!?/br>
    梁捕頭皺了皺眉:“可那具骸骨的十指并沒有殘缺?!?/br>
    衙役上完藥,開始給他纏紗布:“對,所以那具骸骨不是她丈夫張成?!?/br>
    本以為會是張成,結(jié)果線索嘎嘣一聲中斷了,梁捕頭煩躁不安的偏過頭,衙役給紗布打結(jié)的手因他這一偏沒把握好力道,直接將傷口纏緊了,梁捕頭痛嘶一聲訓(xùn)人:“綁鞋帶兒呢,手上還有沒有輕重了。”

    衙役冤屈:“頭兒,你先別亂動,我再幫你松一松?!?/br>
    “行了,就這么著吧?!彼麚]開衙役的爪子,問:“那玩人手指的小丫頭找到了嗎?”

    “之前去尋過沒找到,這丫頭也不知道鉆哪兒去了,我們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不一直抽不開身嗎,一會兒再去找找?!?/br>
    “我說,也別光盯著那丫頭,還有帶她來報官的那誰,就那老大爺,也帶回衙門審一審?!?/br>
    “???”

    “啊個釧釧。”

    “我知道了頭兒,我馬上就去?!?/br>
    衙役一溜煙兒就要躥,被梁捕頭喊?。骸盎貋怼!?/br>
    衙役又躥回去:“還有什么指示?”

    梁捕頭就問:“你知道什么了?”

    “把那大爺帶回來。”

    “為什么帶他回來?”

    衙役一臉茫然:“你讓帶回來肯定有你的理由啊?!?/br>
    好一把狗腿??!

    梁捕頭只覺腦袋上套了一個緊箍咒,屬下一開口,就是念的一句咒,他痛苦的按住額頭。

    衙役見狀,緊張道:“頭兒,怎么了頭兒?!?/br>
    瞧這念著咒的一臉關(guān)切樣兒,梁捕頭不忍直視,痛心疾首的揮揮手:“沒事,腦殼痛,你去吧。”

    衙役不放心:“可是你臉色很難看啊,要不去讓大夫瞧瞧?”

    梁捕頭咬牙切齒:“別管我?!?/br>
    衙役愈發(fā)擔(dān)憂:“好像很嚴(yán)重啊頭兒,去……”

    梁捕頭忍無可忍:“別跟這兒礙眼了,趕緊滾,老子就是被你給蠢的!瓜貨!”

    見屬下躥得比兔子還快,梁捕頭遂放低了聲音嘀咕:“非要舔著臉來挨罵,成心想氣死我?!?/br>
    隨后,他又叫了幾名下屬前往王六家,也許能在小曲的房中尋到些蛛絲馬跡呢?

    一撥人剛進(jìn)宅院,就看見趙九蹲在一個被挖開的大坑前,手肘擱在膝頭,支著腮喋喋不休:“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呢,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我再緩緩吧,我還得再緩緩,道長啊……”

    說著一抬頭,正對上梁捕頭的目光,兇神惡煞地對他一聲吼:“你在這兒干啥?!”

    把趙九嚇得一撅而起,差點一跟頭栽進(jìn)坑里,險險站穩(wěn)了:“我,我,我……我跟……”結(jié)巴了半天說不出話,他指了指靈堂,貞白正好走出來。

    梁捕頭立即又飆一嗓子:“你們在這兒干啥?!”

    貞白淡定道:“看看?!?/br>
    “有什么好看的,這里是民宅,你當(dāng)逛集呢想來就來?!?/br>
    這梁捕頭的脾氣是真不好,動不動就跟人喊,中氣十足,特能唬人,也許是在衙門當(dāng)差這些年,壓制刁民不容易。

    貞白性子淡,別人的喜怒哀樂對她影響并不大,除了偶爾感慨,很多時候都有種事不關(guān)己的漠然,她似乎一直都這樣,不愛跟人計較,所以梁捕頭氣勢洶洶也罷,譏笑嘲諷也罷,她都沒所謂。

    但曾經(jīng)有個人說:“這是因為你不在乎?!?/br>
    不在乎嗎?

    她不知道。

    可那人還問她:“你有把誰放在過心上嗎?”

    放誰在心上呢,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獨居深山,一年到頭或許會遇上一兩個借宿的過客,打攪一宿,翌日便謝過離開。

    她一直以為,她會在那個深山老林的不知觀中渡完一生,與世隔絕。卻不料,懵懵懂懂地,就闖入了塵世之中。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何事,自己就被壓在了亂葬崗的大陣?yán)铮L達(dá)十年,再睜眼,就看見了兩個手執(zhí)長劍的狼狽少年。

    見貞白沒敢頂嘴,梁捕頭邁進(jìn)堂屋,沒好氣道:“看看這靈堂,烏煙瘴氣的,你們來搗什么亂。”

    貞白:“……”

    趙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