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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大明天下(第四卷)在線閱讀 - 【大明天下】(406-407)

【大明天下】(406-407)

    29年12月25日

    第四百零六章·春風拂面萬馬喑

    客店儲備的柴草被馬賊們翻出,一捆捆堆放在店房四周,松明火把挑起,外間眾匪面上獰笑清晰可見。

    “都是你亂出主意,要依我說丟了銀子跑路,何至于此!”慕容白也知情勢險惡,無計可施下對丁壽發(fā)起了脾氣。

    “這些馬賊來去如風,二爺馬快定然可以逃出,你們這些人有幾個能活的?”

    一句反問讓慕容白閉了嘴巴,丁壽還不滿意,事到臨頭找人背鍋向來是丁某人的專利,幾時輪到你這不分尊卑的黃毛丫頭了,正想擺出長輩派頭再教訓她幾句,猛抬頭發(fā)現(xiàn)另一人也神色蹊蹺。

    “杜姑娘,你臉色不好,可是有心事?”

    杜翩翩身子一震,支支吾吾道:“沒……沒有,公子多慮了。”

    “多慮沒有壞處,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么,咱們現(xiàn)在命懸一線,杜姑娘那緊要物件藏在哪里總該說了吧?!倍垡馕渡铋L一笑。

    “公子這話何意?”杜翩翩聞言一呆,轉瞬笑語如常。

    “杜姑娘是聰明人,聰明人總會給自己多留條后路,姑娘去而復返,該不會只為了給我等報信吧?”

    “那依公子說,小女子還有他意?”杜翩翩媚眼斜挑,秋波蕩漾。

    “該說是‘執(zhí)意’才是,謝自傷要找的東西,怕還在店內(nèi)吧……”丁壽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杜翩翩笑容轉冷,“小女子不過念著方才公子援手之恩,冒死報訊,不想?yún)s為人所疑,看來這好人實在難做?!?/br>
    “杜姑娘好人難做,丁某可不愿到死還做個糊涂鬼,姑娘不妨開誠布公,說個……”

    丁壽話未說完,慧慶突然沉聲道:“外面開始放火了?!?/br>
    幾人低呼,齊齊搶到門前,見外面火光四起,諸多柴草已被點燃,滾滾黑煙向店內(nèi)涌來。

    “該死!”杜翩翩低罵一聲,驀地便要沖出,被丁壽一把扣住香肩。

    “你瘋了,這么窄小一個門,幾百枚暗青子打過來,你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我……”杜翩翩狠狠頓足,計無所出。

    “大和尚,你怎么看?”這倆小娘們是指望不上了,丁壽把希望寄托于還能保持鎮(zhèn)靜的少林和尚。

    “情勢雖險,但只要前面沖出的人能吸引外面人的注意,后繼者尚有幾分生機。”

    “大和尚是想拼人命,”丁壽揚眉,“不知覺得誰先出去合適?”

    “施主一方人數(shù)最多,大可試上一試?!被蹜c說得面不改色。

    讓二爺手下白白送死,做你娘的春秋大夢,丁壽皮笑rou不笑道:“大和尚客氣,佛家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依我看還是……”

    “施主果然與我佛有緣,既然施主主動請纓,貧僧敢不遵檀越舍己宏愿?!被蹜c突然接口,將丁壽剩下的話全都堵在了肚子里。

    馬勒戈壁,死禿驢敢陰老子,丁壽當即要翻臉。

    慧慶突然面色凝重,“聽!”

    “聽什么?!”丁壽沒好氣回了一句,見慧慶神色不似作偽,也收攝心神,屏息靜聽。

    “有馬隊在靠近?”丁壽驚疑。

    “距此不到五里?!被蹜c沉聲道。

    一匹、兩匹、三匹……丁壽側耳分辨隱隱傳來的馬蹄聲,“共有三十七騎?!?/br>
    慧慶點頭,認可他的判斷。

    “你們在說些什么?”慕容白惶惑問道。

    “長耳朵自己聽?!眮砣瞬恢菙呈怯眩敩F(xiàn)在可沒心情答疑解惑。

    了不起么,慕容白菱唇微扁,白了他一眼,待看一旁豎著耳朵一臉疑惑的杜翩翩,慕容白心情不覺好了許多,有心和這狐貍比上一比,當下運氣傾聽。

    不多時,慕容白果然聽見東南原野中傳來隱隱馬蹄聲,若斷若續(xù),卻分不清數(shù)量,暗道這惡徒內(nèi)力果然深厚。

    此時外面火光更旺,幸好客店是由黃土所砌,暫未引燃,可店內(nèi)黑煙越聚越多,嗆得人難以呼吸。

    “衛(wèi)帥,怎么辦?”郝凱捂著口鼻過來詢問。

    “大人,如今煙塵蔽目,外間人同樣看不清楚,不若由屬下的人沖上一陣?!庇谟酪泊蛩慊沓鋈チ?,前提是不含自己。

    “咳……且等等,還有一波人未到?!倍劭刹幌胭Q(mào)貿(mào)然沖出去,再被后來的馬隊給截胡。

    “還有誰來?”郝凱瞪大牛眼問道。

    “來了來了?!倍鹏骠骟@呼。

    莫說杜翩翩,店內(nèi)外的人都已覺察,只聽得東南官道上蹄聲如雷,眨眼間數(shù)十鐵騎如黑云壓頂般從蒼茫夜色中席卷而出。

    馬上騎士身形矯健,清一色玄衣大氅,黑巾包頭,鞍橋斜掛長刀硬弓,胯下坐騎俱為西番良駒,個個身高足捷,通體黑毛,人如虎,馬亦如龍,雖只數(shù)十騎,氣勢之壯,卻猶如千軍萬馬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老徐,來的是哪一路?”沒了鼻子的顏日春說話甕聲甕氣,說不出的古怪。

    徐九齡不答話,心中漸升起不祥之感,手下群盜見來人氣勢,也面面相覷,心中打鼓。

    眾騎奔到近處,突然拉馬止步,一字排開,不多不少,正是三十七騎,當中一騎越眾而出,馬上乘客疏眉朗目,舉止俊雅,面對群匪淡然一笑,手按腰間,只聽一聲鳳鳴,一柄青光閃閃的軟刀已然握在手中,刀身在月色下微微顫動,宛如一泓秋水,刀身上一道鮮紅血痕直通刀尖,仿佛血絲般妖異詭譎。

    持刀騎士高聲吟哦:“鐵肩擔道義……”

    刷,一柄柄閃爍著青幽寒芒的長刀如林舉起,斜指天際,其余三十六人朗聲齊和:“快意了恩仇。”

    徐九齡瞳孔猛地收縮,目光中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懼,一字一頓:“快—意—堂—蕭—別—情!”

    蕭離刀尖前指,“殺賊!”

    寒風呼嘯,蹄聲轟鳴,三十六騎狂飆猛進,森寒刀光閃耀蒼冥。

    “蕭別情?來得好,省得老子去尋你,弟兄們結陣,砍死一個,賞銀千兩,誰能殺了蕭離,山寨家當分他一半。”顏日春振臂大呼。

    “老顏,咱們身邊沒有馬匹,現(xiàn)在交手吃虧,還是暫避風頭吧?!毙炀琵g心里壓根就不相信靠這些拼湊出的手下能擋住快意堂的人馬。

    “避個鳥,老子這些年當夠了老鼠,就是拼了這幾百人,也要咬下蕭離這小子一塊rou來。”顏日春一把推開老伙計,搶過一把馬刀大聲吆喝。

    快意堂騎士馬速已經(jīng)沖開,來勢極快,轉眼間便已沖入匪群,前排騎士手中長刀揮舞,借著馬勢一掃,邊緣馬賊頓時倒下了一片,乘著前排掃清的空當,后排騎士躍馬而入,高壯駿馬四蹄騰空,擋者披靡,敢攔在馬前的馬賊無不被撞得骨斷筋折。

    顏日春此時紅了眼睛,兇性大發(fā),舉刀盤旋,憑著重賞允諾和平日積威,近百悍匪環(huán)繞身側,個個緊握兵器,目露兇光,死死瞪著沖來的快意堂人馬。

    眼見兩撥人馬即將撞在一起,馬上騎士突然顯示出了高超騎術,急速勒轉馬匹,座下駿馬前奔之勢頓止,沿著群盜陣勢橫跑數(shù)步,斜斜繞開。

    顏日春道聲不好,他也是積年馬賊,曉得這些騎士只要迎頭撞上,便是賠上前面幾排人的性命,將馬勢阻上一阻,其余人等也可螞蟻啃象,將馬背上人亂刀分尸,可這些騎士仿佛知道厲害,竟然環(huán)繞奔走,這些手下目前是被重賞所引聚在一起,一旦這股子血勇過去,保不齊會不戰(zhàn)自潰。

    “過山梁、老回回、單眼鷹,給弟兄們打個樣,先賺個幾千兩花花?!?/br>
    顏日春喚的這幾個都是手下心腹頭目,武藝高強,嗜血悍勇,顏日春存的是古時斗將心理,想借這三人斬殺幾個快意堂騎士,提升士氣。

    隨著顏日春呼聲,三名大漢躍出人群,深目鷹鼻的老回回手持彎刀;過山梁臂圓頸粗,兩手分持一對八棱銅錘;單眼鷹眇去一目,腰間巴掌寬的大帶上插著十二把扎著紅綢的薄刃飛刀。

    過山梁一身虎吼,雙錘交擊,嗡的一聲,無論人馬都是耳膜震動,焦躁不安,老回回覷準一騎落單,向前一個墊步縱身而起,霍地一刀向馬上騎士頭頂斫去。

    馬上乘客舉刀封架,趁此時機單眼鷹一聲冷笑,兩手帶出六把飛刀,揚手飛擲而出。

    多路夾攻,配合默契,馬上騎士不及閃避,千鈞一發(fā)之際,又是一騎電掣而過,叮當連響,六把飛刀斷成十二截廢鐵墜地。

    老回回一擊不中,矮身便要從馬腹下鉆過,手中彎刀豎起,欲借此機將這匹駿馬開膛剖腹,他身形剛剛一側,驀地一陣微風拂過,好似春風般和煦溫柔,讓他忍不住想展顏微笑,就在他嘴角剛剛翹起時,整個人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再也沒有起來。

    過山梁的一對錘頭連著他的人頭骨碌碌滾落,高大的無頭身軀晃了幾晃,如山般塌了下去;單眼鷹兩手還摸著腰間六把飛刀的紅綢,依舊佇立,剩下的一只好眼卻已失去了光彩……

    顏日春怒視著馬上乘客,字字切齒道:“蕭——離!”

    舉手間消滅三名悍匪的蕭別情手腕輕抖,刀身上沾染的血跡瞬間收于那絲血痕,仿佛一張巨口貼著刀鋒將血跡吸吮干凈一般。

    “顏日春,棄兵投降,蕭某可以與你個痛快。”

    “棄你奶奶!弟兄們,殺了他……”話音未落,顏日春胸前一陣劇痛,一截黑黝黝的槍尖從胸口透出,顏日春全身氣力迅速流失,嘴唇無聲翕動:“馬大當家,弟兄們,我來了……”,哐當墜倒。

    “顏當家死了!快逃??!”眾匪聚集的那點勇氣隨著顏日春倒地,霎時瓦解冰消,一個個抱頭鼠竄,好似喪家之犬。

    “除惡務盡。”蕭離漠然下令,兩邊三十六騎轟然領命,與從客店殺出的錦衣衛(wèi)前后夾擊,近砍遠射,策馬追殺膽喪魂消的殘余馬賊。

    “風聞西北黑道鼠輩欲對大人不利,在下率快意堂鐵血三十六騎兼程報訊,不想還是遲了半步,累得大人受驚,實在別情之過。”蕭離迎著丁壽躬身一揖。

    “蕭公子客氣,此番若非快意堂援手,我等危矣,請受丁某一拜?!?/br>
    蕭別情連道不敢,側身避過,“大金吾身懷絕技,錦衣衛(wèi)人才濟濟,些許小丑跳梁豈能奈何,別情等人不過錦上添花,不敢貪天之功?!?/br>
    瞧瞧,世家子弟說話就是中聽,丁壽心情舒暢。

    “這位姑娘看著面善,不知與天幽幫司馬先生如何稱呼?”蕭別情記性不錯,對有過一面之緣的慕容白記憶猶新。

    “慕容白,司馬幫主正是家?guī)??!碧崞鹚抉R瀟,慕容白肅容對答。

    “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未請教這位姑娘芳名?”蕭離將目光轉向了杜翩翩。

    “山野女子,賤名不敢污別情公子尊耳。”杜翩翩欠身施禮,宇內(nèi)七兇名聲如何自己知道,別情公子蕭離嫉惡如仇的性子她更加清楚,可不想自尋麻煩。

    “堂堂玉狐杜翩翩,怎會是山野村婦,杜jiejie何必客氣?!蹦饺莅淄蝗唤涌冢瑢E然變色的杜翩翩視而不見,她早看不慣這女子的妖冶放蕩,和那姓白的狐媚子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宇內(nèi)七兇?”蕭離果然將手按在了腰間。

    “蕭兄有所不知,杜姑娘不齒七兇行徑,早已幡然悔悟投靠公門,此番便是受了我命,去取一件要緊物件?!倍垩劬Χ疾徽#乖拸堊炀蛠?。

    “哦?”蕭離似有不信,“快意堂消息靈便,竟未聽到半點風聲?”

    “錦衣衛(wèi)事關機要,有許多事不便與人言,還請蕭兄代為保密?!倍畚⑿?,轉對杜翩翩道:“蕭公子不是外人,還不將那物件拿出來。”

    杜翩翩神色糾結,躊躇不前。

    “蕭兄見笑,杜姑娘浪跡江湖多年,還改不了這疑神疑鬼的性子?!倍坌︻伣忉?,隨即聲音轉冷,“莫非當了蕭兄的面,你便要抗命不成,快去拿!”

    杜翩翩緊咬朱唇,看看面帶狐疑的蕭離與幸災樂禍的慕容白,秀足重重一跺,翻身躍上客店屋檐,從一盞熄滅的燈籠中取出一個桑皮紙袋,輕盈落下,不甘地遞與丁壽。

    這狐貍有兩下子,誰能想到她將信件藏在燈籠里,丁壽心中驚詫,面上卻不露聲色地接過,“蕭兄請看?!?/br>
    “不不,事涉公務,蕭某不便觀閱?!笔掚x急忙推辭。

    “蕭兄今夜援手,丁某銘感大德,何必強分彼此?!?/br>
    “公是公,私是私,別情不敢逾矩。”

    蕭離再三謙讓,丁壽順勢作罷。

    此時客棧周邊馬賊或死或逃,郝凱于永等人清點傷亡,錦衣衛(wèi)五死七傷,人手幾乎損失了一半。

    “平?jīng)龈?、陜西?zhèn)都是干什么吃的!容得這幫馬賊肆無忌憚,如此猖狂!”丁壽還真沒吃過這么大虧,險些被人堵在門里包了餃子。

    “這些萬馬堂余孽來去如風,藏身之處隱秘,快意堂多次想為民除害,未竟其功,官軍想來也是有此難處?!笔掚x一旁勸慰,“若蒙不棄,快意堂愿為羽翼,護衛(wèi)緹帥一行前往固原。”

    “盛情難卻,謝過蕭兄了。”

    蕭離立即安排鐵血三十六騎四周警戒護衛(wèi)事宜。

    “衛(wèi)帥,慧慶和尚不見了?!庇谟赖吐暤?。

    “走便走了,難不成還想在這分銀子!”郝凱能懟于永的機會絕不放過。

    “這和尚來此一趟,未得丁點好處,難道只為了幫咱御敵不成?”于永挑眉冷笑。

    “別有用心的不止那和尚……”

    郝、于二人一愣,“衛(wèi)帥的意思是……”

    “天幽幫,還有這快意堂,他們對爺實在是太上心了?!倍垭S手撕開了桑皮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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