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夏?風(fēng)
謝鈞原本就為著大姐鬧得這一出相親頭疼,偏偏又糊里糊涂把個“相親”對象帶了回來,謝老爺子笑著看著兒子進了門,不知道這是突然轉(zhuǎn)了性還是讓大女兒收了心,肯帶女娃娃回來了? 好好好,是個女娃娃,怎么都好。 謝鈞看著老爺子笑瞇瞇的眼神,心底嘆了一口氣,讓下人給收拾了上廂房把翟小姐安頓好,這又往了前廳,看著老爺子還在那里回味,忍不住打擊了一下:“爹,別樂了,和你想的不一樣?!?/br> 謝硯山一聽,怎么人都帶回來了還有別的說法? “這位翟小姐,不是我的什么人,你什么都沒問,不要瞎樂呵?!敝勒嫦嗷仡^又要老淚縱橫。 “不是你的什么人?那你大老遠給人從上海帶回來?”謝老爺子一肚子疑問,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是你給奉淮納的妾?這可萬使不得,奉淮媳婦兒這都快生了,不合適,不合適。” 謝鈞哭笑不得的看著弟妹從后堂端茶進來,聽了父親的話差點連盤子一起扔了,嚇得臉色慘白,趕緊沖她擺手。 “您是怎么想的,我好端端的給奉淮納的什么妾。” “那你這是……等等,不會吧,你大姐天天要給我做主續(xù)弦……這,這姑娘家也太小了!更使不得!”謝老爺子急得從椅子上起來連說使不得。 謝鈞頭疼:“爹,你想得太多了,這位小姐根本與我謝家無任何關(guān)系?!?/br> “那你帶她回來作甚?”謝老爺子這才心情平復(fù)的坐下來喝茶“難不成還是給商家的小子找得媳婦兒?” 謝鈞:…… 謝老爺子話說得漫不經(jīng)心,謝鈞卻聽出幾分心驚rou跳的味道,好在這些年的厚臉皮也不是白修的,干咳了一聲就把話題岔了過去:“您就別問了,過些時日,我會送人走,您也得管管這下人的嘴?!?/br> “笑話,我能管得住下人的嘴,還能管得住全鎮(zhèn)?自己惹的事情,好叫我來給你封口,嘖。”謝老爺子頗為嫌棄的看了一眼大兒子,擺擺袖子轉(zhuǎn)臉走了。 謝鈞:…… 謝二爺擱著家里悶了三天,心想著,還是得去看看啊,哪怕挨頓打,也行! 謝鈞進了商大宅的門就聽到成叔在教訓(xùn)下人。 “說了多少回,不可枉議不可枉議,怎么就不長記性!主人家的事情,你們怎么好議論!” “爹,這鎮(zhèn)子上都傳遍了,我們不過隨口說說。”趕巧其中一個還是成叔的兒子之秀。 “我是不是教不得你了!”成叔一個抬手給了之秀一個爆栗。 “成叔,這是怎么了?”謝鈞特意揚聲喚了一句。 成叔一看,巧了,說曹cao,曹cao到。 “二爺來了。” “怎么這大毒日頭底下訓(xùn)上了。”謝鈞故作不知,心底頭明白,八成又是自己的什么帶著花邊的閑話溜進了宅院。 “小孩子不懂事,胡口亂說,我教訓(xùn)兩句?!背墒迮阒鴼饧有⌒模睦镱^其實也壓著火,您這一去上海一個多月沒個信,一回來帶個千金大小姐,這叫個什么事呢? “您都說了是亂說,也別為幾個閑話cao心了。”謝二爺言下之意,都是閑話,成叔您也別cao這份閑心。 “清晏呢?”謝鈞抬腳往里屋走。 “剛從翠微湖回來,這會子正在沐浴?!背墒逅餍砸膊桓耍f了在沐浴也不見這位爺自覺的停下腳步,自己這跟過去,得多尷尬。 謝鈞這廂走到商寧臥房門口,聽得里面嘩嘩的水聲,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門:“清晏?” 水聲停了,卻沒人應(yīng)聲,謝鈞一聽,接著敲了敲:“清晏?” 這下水聲又起來了,還是沒人應(yīng)。 謝鈞心想,光是站在門口聽著這洗澡的水聲,也不知道里頭這人是個什么天氣,陰啊晴啊還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啊。 想想,還是硬著頭皮又敲了敲:“清晏,我先進來了啊。” 索性也不等回音了,直接推了門進去,站在外廳沖著里屋張望了一下,屏風(fēng)后面隱約看到那人的影子。 “清晏?洗澡呢?”謝鈞說完也覺著這句是廢話,也不指著商寧能搭理,只好訕訕的坐在外廳桌上自己倒了水喝,換作平日里,他可能厚著臉皮就沖進去趁機討些便宜了,今天這個情況,也不敢冒然進去,怕是便宜沒討著,直接被洗澡水澆個透底。 “桌子上放了蓮子羹”不溫不火的一句話,到解了謝鈞的進退兩難,只好坐在外間桌上,看著桌上的蓮子羹,鼻尖傳來的是淡淡的荷香,端起來抿了一口,清涼微苦,正是解暑清涼的好羹。 側(cè)耳留心聽著里間的動靜,水聲漸歇,不一會聽著是打水里起身的動靜,謝鈞忙放下手里的羹湯,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屏風(fēng)后面的身影。 不一會兒,那人一邊扣著外衣長衫,一邊緩步走了出來,也沒拿正眼瞧他,徑自走到桌邊,捋了捋袖口,端起另一碗羹湯,拿著勺細細的品著,就是沒有一句話。 “瞧著,這是早就為我備下了?”謝鈞厚著臉皮湊上去。 “二爺趕了巧,正巧我今日想吃了,便去翠微湖摘了些過來,不過我這口味清苦,蓮芯都沒摘,不知道二爺可吃得下?!?/br> “瞧你說的,你的口味自是我的口味,哪有什么吃得下吃不下的?!敝x鈞知道,這會子面皮這種東西且要不得。 “二爺這可說笑了,我這口味怕不及二爺?shù)木F,大上海住得久了,口味也會變的?!鄙虒幚渲?,句句帶著酸,刀子直直往謝鈞心上戳,謝鈞這邊有苦說不出,只能放下碗,伸手想要搭上他的手腕,卻被不著痕跡的退開了。 “你這是……這府里的廚娘怕是要換一位了。” “……” “明明是蓮子羹,卻透著一股子醋酸味。” “謝奉淵!沒人求你在這呷著醋酸味,你也大可不必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我商家別的沒有,文人骨氣還是存著點的,我早說了,你我之間,沒有強求二字?!?/br> “好好這說著話,又急了不是?” “我不急,我這里日日等著二爺給我說說這內(nèi)里的故事,要不然,我這天天聽著話本里的故事都是二爺和別人共嬋娟,這心里頭要說沒些個想法到反到不真實了?!?/br> “……”謝鈞心想這下是指不定聽了多少個話本,壓著火等著他給一個解釋。 “怎么?我猜的錯了?二爺不是來給我說故事的?” “我這真是無妄之災(zāi)!好心搭救個落難女子,怎么偏生就出了這些個話本呢?想必是鎮(zhèn)上這些個說書的沒什么可說的了,才會個個落得個嚼舌的毛病,清晏你到與我說說,你都聽到哪些個話本,說來同我一起樂呵樂呵?” 商寧側(cè)臉斜了謝二爺一臉,真真是不要面皮的一個人啊。 “不過,說到這個,我真得和你商量商量?!?/br> “什么?” “這姑娘,說實話,確實是我姐在上海給我相過一次……” “……” “我這當(dāng)天也沒有和她說上話,誰曾想,晚上就被人追到了火車上,我這也是一面之緣,伸手相助了,但現(xiàn)在,她也沒說她是個什么原因啊?!?/br> “謝奉淵,你真當(dāng)我糊涂么?一面之緣?被人追上了火車你就憑白的領(lǐng)回了家,你也不探聽探聽這姑娘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商寧放下手上的調(diào)羹,只是看著謝鈞。 謝鈞愣是被看出幾分心虛,他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卻偏偏對著商寧沒有辦法,嘆了一口氣,知道瞞不過這聰明人:“原本是想著要給送回去的,確實也是生了些變故,這才暫時留了下來?!?/br> 商寧聽他松了口,這才冷笑一聲:“二爺,你我相識這么些年,我可曾隱瞞過你什么?” “不是,清晏,你聽我說……” “我上一回說過的事,怕是二爺都當(dāng)了耳旁風(fēng)吧?或是壓根也沒聽進去。” “清晏,這次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這么簡單?!?/br> “如何復(fù)雜?你我之間,是不是日后還要這么遮遮掩掩?如果是這樣的話……謝鈞,你還是把所有的丑話都說在前頭吧?!鄙虒幵秸f火氣越旺,謝鈞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拿話來擋。 “清晏,我現(xiàn)下是真的有些話說不得,但并不代表我對你有所欺瞞,我只能告訴你,不出十日,這位人我肯定送走,這其中緣由,你暫時別再追問可好?” “謝鈞,看來我那日說的話,你是真的沒有聽進去……”商寧眼眸低垂,帶著幾分凄然神色。 “罷了……“商寧忽然站起身來,徑自朝房外走去。 “清晏!”謝鈞急急站起就要去拉他。 商寧不著痕跡的抽開了他的手:“二爺,天色不早,回吧……” “清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