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程飛飛嚷嚷起來：“你還想動手嗎？”

    盛勤懶得再跟她廢話，轉(zhuǎn)身下樓收拾東西。

    程飛飛也氣不過，當即追著她下樓。

    “等等，把你的手機拿出來?！?/br>
    “干什么？”

    “打開微信，檢查聯(lián)系人。”

    盛勤一聽，頓時拉下臉。

    這是把她當賊了嗎？！

    她捏住拳頭，又氣又委屈。

    許經(jīng)理見兩人起了沖突，主動沖她伸手，“手機拿來。”

    “要是我說不呢？”

    “由得了你嗎？”許經(jīng)理一臉得意，“別讓我叫保安上來?！?/br>
    盛勤看著她跟程飛飛兩張跋扈的臉，心里又氣又難堪。

    早知道還不如當初就走。

    她對旭飛仁義，人家卻對她極盡壓榨。

    最后仍是許經(jīng)理得逞，當著公司眾人的面把盛勤微信中的資方老板和編劇老師的聯(lián)系人全都刪除干凈。

    這樣當眾打臉，盛勤氣得渾身發(fā)抖。

    可思來想去又無可奈何。

    小羽很舍不得盛勤，但又不敢表現(xiàn)，在微信上悄悄給她發(fā)小心說是自己早就想辭職，沒想到她會先走一步。

    盛勤回家氣得大哭一場，又睡了兩天才終于接受這個事實。

    兩天后，她打起精神開始重新找工作，但效果不甚理想。

    臨近年關(guān)，許多小型影視公司不再招人。

    盛勤找了小半個月都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心里難免焦急苦悶，又一次無功而返時，她無意間接到了徐夢的電話。

    徐夢知道了她辭職的事，主動讓她來醫(yī)院探望自己。

    盛勤拎著水果上門去，徐夢剛出三個月的危險期，還得臥床觀察一周。

    見她來了，徐夢開門見山地讓盛勤跟著一起做編劇。

    盛勤想都沒想過做編劇，一時意外又局促。

    徐夢性格潑辣直接，看她這樣子非但沒有同情，反而又幾分瞧不上。

    她恨鐵不成鋼道：“盛勤，你這個腦子到底是怎么考上985研究生的？黑幕嗎？”

    盛勤抬眸看她。

    徐夢嘲諷一笑，搖頭又道：“也不奇怪，多的是高分低能的人?！?/br>
    她這性格一貫如此，盛勤忍了忍，低聲問：“你為什么要幫我？”

    徐夢又是一副無語的樣子，直嘆她不會說話，人家好心幫忙，她反過來質(zhì)問，一下子就把距離拉遠了，原本想幫忙的心立馬就生分了。

    盛勤沒想過這個問題，咬了咬唇，認真解釋：“您誤會了，我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么好的運氣。”

    她有時候都想去廟里拜拜菩薩了，這一年的時間，又是失戀又是失業(yè)，用盡全力地生活，卻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上，跌跌撞撞站不起來。

    “你怎么不相信呢？一定要相信?。　毙靿粽f，“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你要有強烈的信念，才會夢想成真?！?/br>
    她扶著自己的后腰，慢慢坐到了沙發(fā)上，盛勤連忙扶著她替她墊上一個腰墊。

    徐夢坐上沙發(fā)，緩了口氣，笑嘆道：“你這種姑娘，家世樣貌學歷樣樣不缺，從小沒吃過苦，學不會彎腰是很正常的事情?！彼D了頓，語氣柔和下來，“要是我有女兒，我倒希望她像你這個樣子，最好一輩子意氣風發(fā)，壓根不需要彎腰?！?/br>
    盛勤心里有些動容。

    從前在家，趙靜蕓總說她不夠嘴甜，戀愛時馮子博嫌她強勢不聽話，來北京程飛飛罵她清高不會來事兒。有時候，盛勤很茫然，好像白活了27年，到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的生長姿勢不對，人人都可以來指教調(diào)整。

    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處事。

    盛勤壓了壓心里的沮喪，也肯講心里話：“其實有時候我覺得，清不清高原本不是錯。錯的是清高的人卻沒有真才實學，沒本事還有脾氣，當然不會討人喜歡?！?/br>
    “那要是都有真才實學呢？是不是得考慮誰更好相處呢？”徐夢懟了回去。

    她太了解盛勤這種心理了，總以為自己可以做那個不可或缺的人。但走上社會，誰沒有兩把刷子？離了誰不能轉(zhuǎn)？

    盛勤沒從這個角度想過問題。從小到大，她都努力做那個有本事有才華，讓人可以無法忽視的人，卻沒想到要是同樣都是這樣的人，別人又會從哪兒方面考慮。

    她怔了一下，老實道：“我沒想到?！?/br>
    “你當然沒想過啦?！毙靿魶]生氣，從旁邊的小方桌上掰了兩瓣柚子遞給她。

    徐夢說：“其實呢，你學東西快，第一次做策劃就是大劇，文筆也還不錯，加上你這種性格，做編劇挺適合你的，真的?！?/br>
    盛勤掰下一小半柚子rou含進嘴里，心想無論如何也不會更壞了。

    嘴里細嚼慢咽，柚子清新甘甜的滋味彌漫開來，似乎將心里的郁悶滌蕩干凈。

    她抬眸看向徐夢，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謝她：“謝謝您肯給我這個機會?！?/br>
    徐夢揮揮手：“是你自己給你自己機會。”

    ***  ***

    從旭飛離職之后，盛勤有了一周的假期。

    她哪兒也沒去，專心在家把幾本最為經(jīng)典的編劇工具書通讀一遍。

    雖然之前已經(jīng)做了策劃，一直給人家編劇挑刺找毛病，可真的看起這樣的專業(yè)書，仍然覺得硬骨頭實在難啃。

    到了徐夢這邊，她甚至不算是正式的簽約編劇，而是編劇助理，也就是那種可能拿不到署名的槍手。

    這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這種工作室大多數(shù)都是以項目合作的形式付賬，也就是說，再交稿之前，她暫時沒有收入來源。

    盛勤原本要另找室友的計劃只能暫時擱置。

    這段時間徐夢因為身體原因沒有接活，她手底下的助理都是項目合作制的，也就跟著沒有沒有收入。

    但盛勤是徐夢主動招徠過來的，她覺得把人家找來又晾著實在不太好，于是把盛勤推薦給了寧杰。

    寧杰是徐夢的本科師兄，最近在寫一部關(guān)于部隊的電視劇，正在找助理。他從徐夢那里聽了盛勤的情況，便找了個時間先見見人。

    第一次見面，寧杰見盛勤清秀溫婉的模樣，明顯流露出不信任的態(tài)度，幾次強調(diào)他們跟一般的題材不一樣，是真的要去部隊下基層，問她能不能吃得了苦。

    盛勤沒太打雞血，把自己的情況照直介紹一通。

    寧杰見過她的作品，又有徐夢的推薦，沒好意思一見面就拒絕，只給盛勤出了個小難題。

    “這是我們這部劇的資料，有點多，你先回去看看，到時候我們再討論?！彼词謾C日歷，“對了，下周末要去資方那邊開會，你最好是能提前準備好?！?/br>
    盛勤過了一陣才收到郵箱，打開一看里面的文字資料多達1g。

    回到家里，她把文件一一解壓，每天研讀到午夜。

    很快，盛勤跟著寧杰兩個人一起去跟資方開策劃會。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個編劇團隊。

    今天的策劃會等于是變相比稿。

    寧杰的準備非常充分，對于人物的設置和劇情的把握都說得頭頭是道。

    寧杰講述完后，輪到旁邊一隊編劇，他們開始后沒多久，會議室里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制片人立刻叫停，向大家介紹來者。

    “今天我們很榮幸，請到了沐懷朋先生跟我們一起參加本次策劃會?！?/br>
    沐懷朋矜貴地略一頷首，雙手朝下壓了壓，“不必拘束，我只是旁聽。”

    盛勤呆呆地看著這男人，沒想到這種場合居然會碰到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他仍是那副慣常的派頭，只是修短了些，看上去更加干練。

    盛勤心里砰砰直跳，連忙垂眸，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

    面前擺放著的文件像是走了樣，白紙上的黑色字符歪歪扭扭地跳躍起來，變成她不認識的模樣。

    沐懷朋的視線掃過盛勤，目光如水，格外平靜。

    他低調(diào)地坐在一旁，把各家交上來的大綱逐一瀏覽。

    除了大綱，他接過桌上的資料，一目十行地翻閱，同時分神聽眾人分享的意見。

    中斷的會議繼續(xù)，三家團隊分別聊完自己的想法。

    “四爺，您看您這邊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坐鎮(zhèn)現(xiàn)場的制片人恭敬地請示沐懷朋。

    沐懷朋抬眼：“都說完了？”

    “是的?！?/br>
    他哦了一聲，把資料放在桌面上，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到盛勤臉上時，他臉上露出一個明顯皺眉的神情。

    “我沒什么問題?！彼麙咭曇蝗?，靠在椅子背上，語氣聽上去挺謙虛的，“咱們這個戲是bj軍區(qū)那邊親自找過來的，我就不要外行指揮內(nèi)行了，以免貽笑大方。”

    微頓，他話鋒一轉(zhuǎn)，淺笑道：“不過該質(zhì)疑的地方呢，我們也要大膽質(zhì)疑?！?/br>
    沐懷朋從一對材料里把盛勤的簡歷單獨拎出來，長指蓋在上面點了點。

    “就比如這位?！?/br>
    他抬眼看向盛勤，神色自然，出口的話卻非常不客氣。

    “一沒經(jīng)歷，二非科班，三缺作品，我憑什么敢用你？”

    他這一點面子都不給的狠勁兒，讓在坐的人紛紛側(cè)目。

    盛勤瞬間被各類目光圍繞，緊張得背心滲出熱意。

    她早猜測到他一定不會老老實實地旁聽，這會兒聽他開口，反倒有種果不其然的感覺。

    盛勤悄悄深呼吸，不慌不忙道：“目前有過從軍經(jīng)歷的編劇不多，所以大家的起點都是一樣的?！?/br>
    沐懷朋把文件往桌上輕輕一扔，雙手撐在椅子扶手，十指交疊成塔。

    “盛小姐很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