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第5章 壽禮 因著天氣剛剛放晴,簡家大宅里不少人在打掃院子。 徐氏帶著簡寧走在抄手游廊上,一路心驚膽戰(zhàn),生怕有人瞧出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就是現(xiàn)在正在“養(yǎng)病”的五姑娘。好在簡寧還算老實,一路低頭垂眸,倒沒人認(rèn)出她來。 然而簡寧那死丫頭今日似乎在故意跟她作對一般,她剛安下心,她就又出幺蛾子了。 待得她回過神時,那丫頭已經(jīng)走出好遠(yuǎn),徐氏忙地追上去低聲吼道,“你做什么?還想不想要小命了?” 簡寧卻似聽不到一般,加快腳步,徐氏不知簡寧到底要做什么,瞬時急得滿頭大汗,卻又不敢大喊大叫,只能緊緊跟在她的后頭,看到她朝著青暉苑的方向過去時,簡直是嚇破了膽! 那青暉苑里住著的,可是老夫人的心頭rou,三姑娘簡瑤啊! 徐氏心覺不妙,有心想敲暈簡寧把她拖回去,偏因為身子太胖,連跟上她的腳步都有些氣喘吁吁,哪還有力氣動手?有心想喊人攔住她,可又害怕若讓別人知道這健步如飛的死丫頭就是五姑娘,怕是等不到她弄死她,自個兒就要被老夫人弄死了。 就這一心慌,竟又和簡寧拉開了好些距離! 眼看著簡寧離青暉苑越來越近,徐氏心里是絕望的。 也不知道這死丫頭到底要做什么! 此時,青暉苑里。 “砰砰啪啪”摔碟砸碗的聲音不斷從房間傳來,外頭丫鬟們大氣都不敢喘,直到看到紅昭回來,才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忙地迎上去,“紅昭jiejie,你可回來了?!?/br> 紅昭也聽到了屋里的動靜,壓低聲音問道,“怎么回事?” 她今早離開時姑娘還心情好好的,怎的不過半日,就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紅昭是姑娘的貼身婢女,每次姑娘發(fā)脾氣時,也只有紅昭能勸阻她,小丫鬟自是不敢隱瞞,亦壓低聲音回到,“今早姑娘在靜安堂碰到四姑娘了,那副《賀壽圖》也被四姑娘在搶奪時撕碎了?!?/br> 一聽這話,紅昭立即了然。 他們姑娘和四姑娘簡玥雖是一母同胞,卻從來都是不對付的,什么都要爭。 前些日子,定國公府的沈四姑娘宴請京中貴女賞花,她們姑娘和四姑娘因著大姑娘之故,也在受邀之列。 席中,沈四姑娘向貴女們提了自己苦惱,說過些日子就是榆陽長公主壽辰,長公主近來極喜歡青蘅先生的畫作,她就在長公主面前夸下???,說今年定送長公主一幅青蘅先生作品。 哪知夸口容易,做起來難。 青蘅先生五年前以一幅《千里江山圖》橫空出世,其畫作大受追捧,被炒至萬金難求。她尋了數(shù)月,都沒人肯將先生的作品賣給她。無奈之下,她只能請她們來幫忙想想辦法,亦或是有誰知道青蘅先生的身份告訴她,她親自去向先生求畫,全了這一份孝心也行。 話說到這兒,姑娘和四姑娘哪還能不知道沈家那位四姑娘請她們過去的目的呢? 簡老夫人那兒就有一幅青蘅先生的《賀壽圖》呢,還是當(dāng)年先生親自派人送來給老夫人的賀禮,當(dāng)時可羨煞了不知多少人。 她們姑娘素來事事都愛個拔尖,當(dāng)時瞧見宴席上的貴女們都沒敢出聲,自是自豪地挺身而出,答應(yīng)幫沈四姑娘這個忙。四姑娘本來還在猶豫,可看她們姑娘挺身而出,也不甘落后,拍起胸膛保證,定會為沈四姑娘排憂解難。 二位姑娘在家里就愛爭奪長輩寵愛,現(xiàn)在又轉(zhuǎn)向爭沈四姑娘的青睞,回來后便爭相去求了老夫人。 青蘅先生畫雖出名,可性子卻低調(diào)得很,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不然沈四姑娘也不會放下身段求助于她們。 姑娘本以為老夫人能得青蘅先生贈畫,怎么也該是識得先生的。哪承想老夫人壓根不認(rèn)識青蘅先生,連先生為何送她那副《賀壽圖》也不知曉。 這下愁煞兩位姑娘了,當(dāng)初她們可是當(dāng)著所有京城貴女的面夸下口,說知曉青蘅先生的下落?,F(xiàn)在若承認(rèn)壓根不認(rèn)識青蘅先生,那不是得被人笑話死? 兩位姑娘哪丟得了這個臉?就都把主意打到了老夫人那副《賀壽圖》上,想著沒有先生的下落,能拿先生的畫作去也是好的。這段時日,姑娘是天天去老夫人跟前伺候,今日老夫人心情好了,這才答應(yīng)把《賀壽圖》給姑娘。 可如今好不容易得來的《賀壽圖》竟被撕毀了,也難怪姑娘會這樣生氣。 紅昭弄清楚緣由,隨手指了兩個婢女,吩咐道,“先進(jìn)去把里頭收拾了吧。” 那兩個被指到的婢女面色一白,有些抗拒,依姑娘的脾氣,她們?nèi)暨@個時候進(jìn)去,定是要被砸的。紅昭微微蹙眉,道,“還愣著做什么?” 紅昭素來說一不二,兩個婢女也不敢反抗,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推了門。 果然,門剛一開,便有兩盞茶杯伴隨著一聲“滾”迎面而來,二人來不及閃躲,被茶杯砸得頭破血流。 兩個婢女嚇得立時跪在地上。 紅昭看著滿地的碎瓷片,斂了眉目進(jìn)去。 “姑娘,您喝口茶消消氣?!彼米郎蟽H剩的一個茶杯倒了杯茶遞給簡瑤。 簡瑤見紅昭回來,這才消了些氣,接過她手里的茶,問,“可有打聽到先生消息?” 紅昭朝著跪在門口的兩個人使了個眼色,二人才起來躬身收拾起屋子里的碎片。 她又朝簡瑤福了福身,道,“上品軒的人說,先生于三日前來了京城,但沒有新作寄賣。再多的,他們便不肯說了?!?/br> 青蘅先生的畫都是通過上品軒賣出去的,知道青蘅先生身份的,也只有上品軒了。 簡瑤當(dāng)初擔(dān)心老夫人不肯割愛,做了兩手準(zhǔn)備。一邊討好老夫人,一邊又讓紅昭去跟上品軒的人磨,看能不能打聽到青蘅先生的消息??缮掀奋幍娜丝陲L(fēng)著實是緊,這么久了,竟只打聽到先生來了京城。 明日就是答應(yīng)沈玉珺的最后期限了,京城每日來往的人那么多,這讓她怎么找??! “呀!爛了!這下好了,我討好不了沈姑娘,三jiejie也一樣討好不了了。” 想起簡玥今日把畫撕爛時的嘴臉,簡瑤就恨得咬牙切齒,“簡玥那小賤蹄子,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撕了她!” 若不是她撕了那畫,她何至于這么著急?那小蹄子就是不滿祖母把畫給了自己,也想讓她顏面盡失。 恰這時,外頭又傳來婢女恭謹(jǐn)?shù)穆曇?,“姑娘,五姑娘房里的白露來了,說要見您?!?/br> 簡瑤正在氣頭上,聞言不耐道,“她是個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來要求見我?” 紅昭又給簡瑤倒了杯茶,溫聲道,“多半是看五姑娘不行了,拿了青黛苑的東西來賄賂姑娘,想求姑娘收留。” 誰人不知,簡三爺這些年雖然極少回家,卻沒少讓人在外頭搜羅一些好玩意兒回來給五姑娘。五姑娘素來是個膽子小的,被下人欺負(fù)了也從來不敢吭聲,那些東西沒少被刁奴搜刮。 簡瑤聞言冷哼一聲,“賣主求榮的東西,不見!” 她雖看不上簡寧那副膽小如鼠的包子樣兒,卻更是厭惡這些不做人事的狗東西。 簡瑤正在氣頭上,下頭的丫鬟也不敢多說什么,當(dāng)即出去回了簡寧,“你回去吧,我們姑娘說不見?!?/br> 第6章 簡瑤 徐氏氣喘吁吁追上來時,剛好聽到青暉苑的人說三姑娘不愿見她。 謝天謝地!不見最好!不見最好! 她那顆今日被簡寧搞得七上八下的心又放下來了些,然而她剛放下,就聽簡寧平靜道,“這樣啊,我今日聽徐mama說,三姑娘四姑娘最近都在四處尋青蘅先生的畫,剛好我們姑娘與先生有些交情,便想著或許能為三姑娘做些什么。既然三姑娘不肯見我,那我去找四姑娘罷?!?/br> 徐氏聞言眼珠子都快驚出來,她什么時候跟她說過這些? 不對,這不是重點! 這死丫頭找完三姑娘又要找四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徐氏覺得今日自己遲早得被這死丫頭嚇?biāo)?,可偏偏現(xiàn)在到處是人,她不好動手。 見簡寧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回走,她忙地上前去拉住簡寧,低聲道,“小祖宗,我喊你小祖宗行了吧!你到底要不要出去了!我告訴你,要讓老夫人知道你醒了,我也保不住你的!” 也并非她擔(dān)心簡寧,她只是覺得這死丫頭若是被老夫人捉回去,肯定會把那些事供出來。 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讓她出來了,那就只有把她先哄到外面去,再悄無聲息地弄死她最為保險。 簡寧卻笑了笑,“徐mama放心,我自然是要出去的。” 徐氏意識到不妙,正想強(qiáng)行拉走簡寧,就聽到后頭傳來紅昭的聲音,“白露jiejie留步?!?/br> 而簡寧似早斷定有人會出來一般,唇角微揚。 徐氏僵直著背,這一刻真的是把簡寧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 紅昭自然也看到了徐氏,就算只一個背影,這樣肥胖的身軀也很難讓人認(rèn)錯,她詫異道,“徐mama?你怎么在這兒?” 徐氏哪敢多說什么?只僵硬地指著身旁的簡寧,“這丫頭說要出去給五姑娘買些東西,讓我陪她去看看。” 紅昭蹙眉看看低垂著頭的簡寧,又看看徐氏,道,“我們姑娘有些話要同白露jiejie說,徐mama是待會再來,還是在這兒稍等片刻?” 聽到這話,徐氏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可簡瑤都開口留人了,哪還有她說話的份兒? 她剛想尋了借口離開去找婆婆商量對策,就又聽簡寧說,“那就勞煩徐mama在偏廳等我一下了?!?/br> 徐氏聞言一噎,恨恨瞪著簡寧,卻看到她上揚的唇角。 她算是知道了,這死丫頭明顯就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把她扣留在這兒! 這下她是真的不敢走了…… 最后只能訕訕點頭,咬牙切齒地跟著婢女去了偏廳。 簡寧隨著紅昭進(jìn)了青暉苑正堂。 簡瑤正坐在主位上,捧著茶盞細(xì)細(xì)打量著“白露”,見她低眉垂眸,恭恭敬敬跟在紅昭身后連頭也不敢抬,那雙看似天真無邪的杏眼里殺意一閃而逝。 “你方才說,簡寧與青蘅先生有交情?” 原以為是個賣主求榮的奴才,卻沒想竟是來替簡寧傳話的,居然還敢用簡玥來威脅她。 她雖懷疑簡寧那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沉悶性子是怎么攀上先生的,但在確定這丫頭所說到底是否屬實之前,也絕不能讓她去找簡玥。 要真讓簡玥那賤蹄子得了先生畫作去討好沈玉珺,那她不是得被氣死? 死丫頭最好別是騙她的! 簡寧聞聲抬起頭直視著簡瑤,“我既敢來找三jiejie,自是有法子見到先生的。” 簡瑤這才看清來人,頗為意外,“簡寧?” 一些簡單的修容術(shù)或許能改變?nèi)说哪w色樣貌,但那雙眼睛卻是無論如何也變不了的。 白露的眼睛是細(xì)長的,簡寧的眼睛卻是要圓一些,眼尾處微微有些上揚,眸子黑白分明,目光澄澈如嬰孩一般。她們二人身形差不多,方才簡寧一直刻意垂眸,又壓低了聲音,尚且還沒人能看得出她并非白露,可她一抬眼,便顯現(xiàn)出了與白露的不同。 簡寧抿了抿唇,道,“是我。三jiejie找青蘅先生,是受沈四姑娘所托想要向他求畫吧?我同先生有些交情,只要三jiejie能幫我出去,我就能幫三jiejie求到先生的作品,還能求先生給長公主題字賀壽。” 簡瑤訝然,能拿到讓青蘅先生親筆祝福賀壽字畫的人,那可是寥寥無幾,就算是老夫人的那幅讓人羨艷無比的賀壽圖,上頭也只有題字,并沒有親筆祝福。 這丫頭竟這樣大言不慚…… 最初的驚訝過后,簡瑤心里是百轉(zhuǎn)千回。 她可不是簡玥那個除了吃和找她不痛快外,就什么都不會想的傻子。這些日子她多少聽到了一些風(fēng)聲,威北侯那位世子爺和定國公府的沈玉珺最近走得很近。 前幾日大伯母去了一趟定國公府回來時心事重重,第二天簡寧就被老夫人罰得病倒。 想來多半是簡寧和陳世子的婚事保不住了,祖母為防備簡寧鬧事,這才出此下策,借機(jī)軟禁簡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