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婉貴人就兩腿發(fā)軟,以為她要將自己推下去,又撲通跪下,“娘娘饒命,臣妾錯了,求您繞臣妾一命!” 蕭憐搖搖頭,“你別總是說跪就跪啊,本宮雙臂受過傷,也拎不起來你這么重的大活人,快自己起來。” 婉貴人不肯起,跪在地上哭。 “快起來吧,天都黑了,萬一本后一不小心絆著,將你一腳踢下去就不好了?!?/br> 跪在地上的人蹭的就站了起來。 蕭憐又拉著她指著上面,仰視凌空而建的天澈宮,“你看上面高嗎?” “高!”婉貴人這次答得痛快。 “這世間常人無法企及之處,比比皆是,若是不自量力,便隨時有可能粉身碎骨,你說對吧?” 婉貴人又要跪。 “又跪!” 她又趕緊站了起來,不知眼前這位帝后,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好了,不說這些,”蕭憐替她整了整衣裳,“本后自小也生長在深宮,對女zigong廷之中的孤單寂寞,也感同身受,心有戚戚,你一心求寵,也是人之常情,本后不怪你?!?/br> 婉貴人便是一愣,“帝后娘娘真的肯放過我?” 蕭憐臉上幾乎是慈祥的姨母笑,“快過年了,大伙兒圖的就是熱鬧,我小時候在朔方,每逢過年,都會下雪,在雪地里堆雪人,放鞭炮,熱鬧非凡?!?/br> 她歪著頭看向婉貴人,“你們這種東煌的千金小姐,可玩過炮仗?” 婉貴人連忙道:“不曾,只看過別人放。” “哦,沒玩過啊,那正好,沒玩過才新鮮?!?/br> 她從一旁花郎手中的托盤中拿過一掛鞭炮,在婉貴人脖子上戴好,“在我們朔方,貴族中一種好玩的游戲,叫做叫竄天猴……” 她剛開口,婉貴人早就尖叫著要跑,卻被兩個花郎狠狠摁住。 蕭憐仔細(xì)整理手中的一掛鞭炮,“別跑啊,怎么還真跟個猴子似的?!?/br> 她將鞭炮在婉貴人腰間纏了兩圈,將引線打個了漂亮的蝴蝶結(jié),“據(jù)說那個玩法,寓意著步步高升,十分吉利,你不是很想爬上天澈宮嗎?不如我們玩玩,說不定你嗖地一下,就上去了呢。” 婉貴人已經(jīng)嚇得腔都變了,“娘娘,饒命!我不想上天澈宮了,您饒了我吧,我求求您了!” 蕭憐又親手在她胳膊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鞭炮,對她的哀求置若罔聞,溫聲道:“聽說,朔方在你們這些東煌貴女眼中,是一處蠻荒之地,虎狼之地。那你可知道,本后是誰?” “朔……朔方的云……云極公主。” 蕭憐的手稍稍停住,緩緩掀起眼簾,陰森森地嗔怪道:“孤陋寡聞,難怪敢貿(mào)然對本后腹中的胎兒下手。” 她將她另一只手臂也纏滿了鞭炮,“本后是那虎狼之地中活的閻王啊?!彼尤灰恍Γ终圃谒@悚地已經(jīng)變形的臉蛋上拍了幾下,“小乖乖,不騙你,真的。” 她退后幾步,等著花郎不顧婉貴人尖叫掙扎,替她將剩下的兩條腿上也纏滿了鞭炮,之后又捆上一圈大型的煙花在腰間,這才將已經(jīng)嚇得已經(jīng)沒了魂兒的人扔在了那一方看臺中央。 “婉貴人是吧,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閨名叫什么,反正現(xiàn)在知道也沒什么必要了。深宮之中,花前月下,歲月靜好本是奢求,給你們安生日子,你們不稀罕,那也怪不得旁人。本后今日,若是不立威,這來東煌的第一個新年,怕是過不好了。所以,你雖只是一顆棋子,卻也死有余辜,不要怪本后殘忍無情。” 蕭憐欣賞般的從上到下打量著被困成炸藥包的婉貴人,“這一番話,有點長,你,聽懂了嗎?” 婉貴人見哀求沒有,已沒有活著的指望,做在地上破口大罵,“蕭云極!我詛咒你,你不得好死!” 蕭憐挑眉,“不得好死這種事,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不過爾爾。倒是你自己,不如趁著還活著,好好跳上最后一支舞,或許君上還會看你一眼,記住,一定要認(rèn)真跳,因為你會死得很久!” 話音方落,便有花郎燃了火絨,向婉貴人那邊扔了過去。 黑夜之中,一抹小小的亮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之后在婉貴人慘叫一聲之后,轟然炸開! 噼噼啪啪,鞭炮的一連串脆響,伴著璀璨的火花,因著每一只并不是很大,所以也將人傷得不深,婉貴人在周身一連串的小爆炸中,尖叫慘嚎著在觀景臺上上跳下竄,帶起一路電光火花。 蕭憐負(fù)手而立,根本無心欣賞這拙劣的竄天猴,只是靜靜地望向下面,夜色中原本安靜的無數(shù)間宮室,紛紛亮了燈,不知有多少人,正看著這天澈宮下,半山腰處的殘忍表演,聲色俱全,還有煙火助興。 漫長的一萬響小鞭炮終于在硝煙中漸息,婉貴人已經(jīng)皮開rou綻,體無完膚,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朗清又拿了只大禮炮,扣在了她頭上,“貴人娘娘,最精彩的,留在最后,準(zhǔn)備好了嗎?” 婉貴人垂死掙扎著,嗓子里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該怎么逃過厄運,朗清卻已經(jīng)點燃了引線,抬腿一腳,將她從看臺上直接踹了下去。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飛瀑之下,半空之中,盛大展開的五彩萬壽菊,將大半個大盛宮,照得雪亮,映出下面一張張驚悚的臉。 蕭憐皺眉,“朗清,怎么選了個菊花?這是要爆誰?” 朗清:“……” 等到那煙花漸冷,蕭憐立在半山腰處,向下面那些或在燈火之下的,或躲在陰影中的,朗聲道:“今日這只竄天猴,算是給大家一個見面禮!不管你們過去七年如何,總之,大盛宮,從今日起,我蕭云極為后,若是有誰再敢造次,覬覦天澈宮,妄圖加害本后腹中帝嗣,剛剛的婉貴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她說完,拂袖轉(zhuǎn)身離去,未再多看一眼。 下方一片死寂,之后,姜艷翎緩緩提了衣裙,盈盈下拜,“謹(jǐn)遵帝后娘娘教誨,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以姜艷翎的身份,都已經(jīng)示弱臣服,其余人等立時呼啦啦全數(shù)跪下,向著上面早已空蕩蕩的半山腰行了三拜九叩大禮。 與此同時,天澈宮深處,勝楚衣坐在鏡前,死死盯著鏡中的自己。 這一面的他,眉眼妖艷魔魅,七情六欲加身,滾滾紅塵淬勵過后,才有的無限風(fēng)情。 而鏡中的他,卻是端然淡泊,光華內(nèi)斂,無情無欲的神祗模樣。 他的手在鏡子上掠過,“你以為,請下九幽天就能與我抗衡了嗎?可惜他在這塵世中的力量,遠(yuǎn)不及我,這世間的一切罪,一切恐怖,一切黑暗,一切殺伐,一切欲望,都是我力量的源泉。勝楚衣,你早晚是我的。帝呤她也早晚是我的。你為了她什么都肯做,她卻對此一無所知,你日夜忍受煎熬,她卻笑得春花爛漫,值得嗎?” 接著,他的手似是抗?fàn)幇憔o握成拳,因為用力過猛,骨節(jié)幾乎變成了白色,用盡了全身力氣,怒吼一聲:“滾!” “怎么?你怕了?你的心性白日間受制于九幽,夜晚受制于我,既要與他的統(tǒng)御抗?fàn)?,又要抵制我的吞噬,你如此疲于奔命,即便身?fù)?;恃},又能承受多久?” “我再說一次,滾!” 勝楚衣一瞬如妖魔,一瞬又痛苦不堪,而鏡子那一邊的影子,就是種冷冷地看著他,或者說是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你看,九幽他對你的痛苦漠不關(guān)心,他對你,對蒼生都是一樣,永遠(yuǎn)只是冷漠地看著,自以為高高在上,享受眾生供奉,卻無所作為!而只有我,我一直陪著你,守著你,等著你,給了你最大的誠意,你卻遲遲不肯將你那朵美麗的靈魂交個我,真是無情?。 ?/br> “你身體里的滄海訣已經(jīng)開始被冰淵慢慢吞噬,勝楚衣,很快你也會放棄抵抗,又何必苦苦掙扎,不如現(xiàn)在開始,順從一點,我會對你好一點,也會對她好一點,你別忘了,她肚子里可是還有一個小小的海皇呢。” “你敢動她!” “我動她?不不不,我疼她還來不及,勝楚衣,你們的事,我全知道,你說,若是我換成了你,她會不會喜歡?又或者,我做了某些事,令她嫉妒成狂,一發(fā)不可收拾?” “你給我滾!” “嘖嘖嘖,這么大肝火,真是不值得,你有沒有想過,我若是真的消失了,憑你的本事,能與九幽抗衡嗎?你若是被他占據(jù),會變成什么樣子?快抬頭看看鏡子那邊,一張萬年冰川臉,無情無義,無欲無求,你覺得到時候,他會管你的小白蓮?他只會將她扔回到西陸,奉上神壇,讓她一輩子都坐在他的神像下,紅顏白發(fā),孤苦伶仃,直到終老!” 勝楚衣的拳頭越攥越緊,“最后一次,滾!” “勝楚衣,乖乖地聽話,不要再掙扎了,只要你跟我配合,大不了這身子白天是你的,夜里歸我。奧,不,你想要夜晚也可以,我這個人很隨和的,我會……” 咣! 勝楚衣一拳重重砸向銅鏡,將那鏡子直接打了對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這才心口劇烈的欺負(fù),仿佛從噩夢中醒來一般,看著滿是鮮血的手,重重坐在了椅子上。 這時,外面響起蕭憐響脆的聲音,“勝楚衣,你在哪兒?” 天澈宮里,有許多地方她都沒去過,此時找不到勝楚衣,就到處亂轉(zhuǎn),“你快出來,我迷路了哎,快來救我回家?。 ?/br> 她笑嘻嘻地,一面撒嬌,一面喊。 “憐憐?!?/br> 她剛剛經(jīng)過的一間宮室門緩緩打開,里面走出勝楚衣,眉眼間有難以掩飾的疲憊,看著她淺笑。 “你在這里干什么?我找了你好久!” “來,抱抱?!?/br> 他張開手臂,將她緊緊攬入懷中,緩緩合上眼,嗅著她發(fā)間的氣息,“憐憐,不要離開我?!?/br> “好的好的,你放心,打都打不走!我為了你,已經(jīng)決定和你宮里的八千個女人拼了!” “憐憐。” “嗯?” “莫要負(fù)了我?!?/br> 被他幾乎是勒著脖子囚禁在懷中的蕭憐兩眼驟然一亮,“勝楚衣!你好了?” 她從他懷中奮力鉆出來,捧著他的臉,“勝楚衣,你的病好了?你不精神分裂了?你不神經(jīng)了?” 然后那鼻子就被狠狠地刮了一下,“誰神經(jīng)!” 接下來的回寢殿的這一路上,一個人負(fù)手走在前面,一個人扶著腰挺著肚子跟在后面。 “勝楚衣,那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倆在晴川院的事?” “勝楚衣,那你在山頂情人石上說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 “勝楚衣,你在蘭陵泉邊煲的姜湯真的很好喝,又潤又甜,一點都不辣,你還會不會?” “勝……” 勝楚衣的腳步驟然停了,差點撞到蕭憐的肚子。 “你那腦袋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我以為你精神分裂就會變成不同的人嘛。”而且是兩個。 “所以你這段時間感覺很爽?” “也沒有啦?!卑滋焱砩细煌膭俪抡剳賽?,感覺很好哦。 “讓本座檢查一下昨天的牙印還在不在?!?/br> “不要!哎?你真的記得???” “蕭憐,你那個腦袋到底都在想什么!” “救命……,你的魚!你的小魚!不準(zhǔn)離我太近,不準(zhǔn)勾引我,不準(zhǔn)撩我,不準(zhǔn)摸我,勝楚衣——!” —— 如此又是數(shù)日,東煌新年前最大的一場盛會,摘星會,即將舉行。 整個大盛宮都沉浸在即將到來的節(jié)日氣氛中。 蕭憐按例,仍然每日午時在蘭陵泉中浸浴一個時辰。 這會兒正躺在溫泉中閉目養(yǎng)神,順便吃水果,外面便是一陣腳步輕響,該是茉葉送衣裳過來了。 蕭憐閉著眼,向空中扔了個葡萄,隨便一張口,便接住了,“今天怎么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