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眠棠其實也有些發(fā)急,為何增兵遲遲不到,而崔行舟此時又是怎樣?難道……他真的遭遇了了什么不測了嗎? 就在眠棠心內遲疑不定的時候,在外面把風的侍衛(wèi)突然匆匆跑來稟報:“縣主,有一股子可疑的人正朝這里走來!” 眠棠聽聞了這話,心內一驚,連忙走出去探看。 果真就在不遠的地方,有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抬著個擔架,匆匆朝著荒草店子的方向走來。 看來他們也看中了這一處歇腳的地方。 眠棠叫那兩個侍衛(wèi)不要驚慌,既然那幫子人破衣爛衫,并不像那伙子匪兵,那么他們便假作逃難的莊戶人家,離開荒草店子,將此處讓給他們就是了。 可是就在眠棠扶著太妃,低頭經過他們身邊時,領頭的那個精瘦小子卻目光炯炯盯著眠棠的側臉看。 第89章 那人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不能不讓眠棠警覺,只低著頭,也不看他們。 幸好哪些人并沒有阻攔自己,所以眠棠帶著太妃,還有碧草芳歇和兩個侍衛(wèi),很順利地離開了茅草屋子,把這里讓給了這些新來者。 既然沒有遮神的屋子,索性便鉆入了山野里。 不知為何,眠棠對于這類風餐露宿,眠睡荒嶺的生活適應得很。指揮著侍衛(wèi)砍了樹枝臨時搭了幾個小窩棚,讓太妃心夜里可惜歇宿。只是個夜間怕人發(fā)現(xiàn),就不能用火,過得更是艱苦了些。 這日白天,眠棠領著碧草去尋樹枝生活,為了讓煙小些,便要尋找干燥的白楊樹枝。 眠棠正找得起勁的功夫,突然看到半山壁爬著個人,正沖著自己小聲喊:“大當家的……” 這人趴著給個大蜘蛛似的,給眠棠嚇得不輕,伸手就歇下了腰間掛著的小弓要去射他。 那人似乎也知道眠棠乃是百發(fā)百中的好手,立刻縮著脖子道:“大當家的,我是陸全!您別射,我爬上去給您說話……” 眠棠警惕道:“你別上來,就掛在那!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那個叫陸全的眼含熱淚道:“大當家的,您這是怪我沒看護住您嗎?我當時被他們打暈了,醒來也不知您去了哪,后來聽別人說你被扔入了江水里,我便一直在找……后來我們幾個兄弟就想著要為您報仇……沒想到竟然在這遇到了您……嗚嗚嗚……” 那小子掛在峭壁邊,哭得像個一百多斤的孩子。 眠棠現(xiàn)在也認出他是那日在茅草屋外一直看著她的那個小子了??催@情形,那日之后,他便一直偷偷跟隨著自己,還真是個跟蹤的好手呢,悄無聲息,半點動靜都沒有! 而看他說的,似乎是認識自己的,而且還是她喪失記憶那段時間的故人。 眠棠警惕地看著他道:“你說我認識你,有何證據?” 這話透著沒有道理,可是那人卻老實回答道:“我們幾個都是無父無母在街上乞討的孤兒,當初被大當家您撿了去,便做了您的貼身小廝,跟著您學本事。我們身上都有您的親手刺青,別人假冒不得??!” 眠棠有些疑惑,只讓他慢慢爬上來,然后離得遠遠給她露出刺青看。 那個自稱陸全的小子爬上來后,跪在地上,解了自己的外衣,露出肩膀上的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忠義兩全”。 好好的肩膀居然刺青了這么丑的字,著實有些刺眼。眠棠竟是有些無語,因為這么丑的字……的確是她的字跡…… 一旁的碧草也看得rou疼。她雖然也對縣主滿腔忠心,可縣主若是要在她肩膀上刻這么丑的字,那她寧可跳井也不干! 那小子居然還一臉驕傲與自豪:“只有您最親信之人,才能得您的親筆刺字,大當家的,我真的不是賊人易容……”原來這小子以為眠棠懷疑他是假的,所以才會假作不認。 眠棠沒想到自己以前還有學習岳母刺字的癮頭,也不知禍害了幾個好肩膀,頓時有些汗顏??墒撬鴮嵪氩黄疬@人是誰,便試探道:“你們有幾個人,現(xiàn)在在何處?來這里是做什么?” 那人老實回答道:“就是在茅屋時看的這些人了,當時我們見您的身旁人多,怕暴露了您的身份,就沒敢過來認……您落水不見了以后,我們幾個實在找不到您,就尋思著替您報仇。當初您是被一隊官兵抓走的,定然是淮陽王的手下,我們便想刺殺淮陽王,可是他的武功高強,我們打不過,便又想著在東州起事,一直殺到眞州去……” 眠棠聽到這,實在聽不下去了,便攔住問:“起事?” 陸全老實點頭道:“東州魯王就是二哥陸義,可惜我們沒您有本事,鬧得浪花太小,又被淮陽王那廝給撲滅了……” 眠棠沒想到,東州的禍亂居然就在自己的眼前,只緊握著手里的小弓,聲音緊皺道:“我?我有什么本事?” 陸全一臉崇拜道:“仰山陸文,文武雙全,誰人不知您的大名?你的本事大了去了!” 眠棠一時間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陸文這個名字,她并不陌生,畢竟崔行舟每次提及這個名字時,言語里透滿了不屑。這個陸文是仰山的賊首,是跟淮陽王對壘多次的死對頭。 “陸文……陸文不是子瑜公子嗎?” 陸全聽了這話,不由得“呸”了出來:“那幫子東宮舊部,全靠您養(yǎng),一個個就差在仰山上蓋起金鑾殿了,哪里肯干落草為寇的行當?什么臟活不都是由著您來做?結果,他們居然……還將您哄攆下山……若不是這般,您又怎么會被官兵擒去?” 一時間,柳眠棠的心亂極了,她居然并不是寄住仰山,順便幫著管理下賬目,而是仰山大寨真正的大當家——陸文! 一時間,柳眠棠的腦海里突然蹦出兒時跟祖父的一番話——“外祖父,您是陸武,那我以后便要當陸文,一文一武,打遍天下!” 這話當時惹得外祖父哈哈大笑??墒撬尤徽娴膶⑼詿o忌變成真的了? 一時間,柳眠棠呆呆地站著,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碧草在一旁聽得也是凌亂,只小心翼翼地看著柳眠棠道:“縣主,我們出來太久了,還是回去吧。” 那陸全卻炯炯地看著碧草,嘴里問道:“大當家的,這個丫頭可信嗎?她一直在邊上聽我倆之言,若是個不相干的,我正好將她推下懸崖,免得她多嘴說出您的私隱!” 碧草不干了,跳腳罵道:“推你個大頭鬼!我才是縣主頂貼心的丫鬟,你算哪根蔥!” 眠棠收拾起煩亂的心情,只對碧草道:“他說的那些個話,你一個字都不許外出,甚至連芳歇都不能說,若是你傳出去,不必別人,我親自收拾了你!” 碧草嚇得一縮脖子,這才發(fā)現(xiàn)事態(tài)的嚴重性。其實他們說的這些,她都搞不大明白,自然也不會隨便亂傳。 眠棠要回去了,便抓緊問他們來此處作甚。 陸全老實道:“我們東州的義軍被淮陽王剿了大半,剩下的也被他懷柔招安了不少,二哥在陣前跟他對峙,被他一劍刺中了胸部要害,我們幾個拼全力救下他,便就此逃了出來。本來大哥帶著我們準備行經眞州往南邊走一走的??墒钦l想到眞州封府,我們出不去了,只能躲避起來,免得被官兵追捕?!?/br> 柳眠棠搞清楚了原來她當初救下的是四個兄弟,分別被她起名叫陸忠、陸義、陸兩、陸全。而老二腦瓜活絡,便在東州掀動著災民起事。結果兵敗逃到這里,正趕著有人冒充了他們的名頭鬧事。 他們并不知這些人是為了抓捕淮陽王的家眷,還以為是在誘捕著他們,所以也是極力逃串。這才在荒草店那里與她相遇。 這位小子不像是說謊,因為許多的細節(jié)可不是隨口亂編就能對上了。 若是這小子說得都是真的,最起碼淮陽王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憂患,他已經解除了東州的大亂,只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暫時困住,不能及時回援罷了。 柳眠棠讓陸全先回去,待得容空,她會去山下的荒草店那里尋他們。 于是等得她回去之后,讓芳歇生火做飯,而她則默默坐在一旁思踱著剛剛知悉的真相。 同時心里升騰出一個疑問,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落水,是仰山蕓娘的手筆??墒乾F(xiàn)在聽了陸全的話,好似當初追捕她的是官兵?但是她知道,那些官兵絕對不是崔行舟指派的。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煞費苦心地用自己來釣“陸文”。 想到淮陽王每次提到陸文時的咬牙切齒,為了抓捕陸文時,用掉的時間與精力,眠棠可以想象王爺對陸文有一種貓抓耗子的執(zhí)著。 她以前很欣賞自家男人的這種執(zhí)著,可是現(xiàn)在確實滿肚子的心慌——如果她真的是仰山陸文,那么崔行舟知道了,可會容她? 不過當務之急,并不是想著這些事情,而是該如何逃脫這些假冒匪兵的追捕。 眠棠靠在大樹的樹蔭下,惆悵地看著遠山,還是不禁在想崔行舟此時此刻正在作什么。 同樣心念淮陽王的,不止柳眠棠一人。 此時此刻,綏王騰地從軟塌上起身,一把將身上的美姬推倒在地上,惡狠狠道:“你說什么?再給我說一遍!” 那侍衛(wèi)一臉緊張道:“啟……啟稟王爺,淮陽王派人將啟程去京城的王妃與小世子擄走了。他留話給您,讓您拿楚太妃和淮桑縣主跟他換人……” 原來就在昨夜,早就啟程去了京城的綏王妃和世子爺,突然被一群蒙面人給劫掠了,當時那群人也沒有留下書信,只帶了口信給綏王,其實當時的話,更難聽。 直叫綏王老實些,善待太妃與縣主,不然的話,管叫全天下人都知道綏王綠云壓頂,讓他的兒子添無數個干爹義父! 綏王聽了,氣得臉色發(fā)漲,破口大罵:“換?本王連毛都沒抓到,他媽的拿什么跟他換!” 第90章 這次為了困住崔行舟,綏王花費了不少的心思??伤f萬沒想到,剛剛殺出重圍的淮陽王竟然給他來了這么一個回馬槍! 他與綏王妃雖然也算不得什么神仙眷屬,可是若是綏王妃被劫持的消息傳揚開來,叫他皇室正統(tǒng)王爺的臉兒往哪擱? 原來,崔行舟解了離島之圍后,得到眞州失守的消息,只帶了一隊精兵從水路進發(fā),一路沖破關卡,直殺回了眞州府。 而大部隊因為行程不夠快,而留在后面,正好可以遮人耳目,作淮陽王并沒有回來的假象。 這一路他是恨不得生出雙翼,真是遇佛殺佛,逢魔斬魔。 可是如此日夜兼程到了王府,昔日的朱門高墻卻已經是被火燎過后的斷壁殘垣,還有一地的尸體。 看著自己的王府里一片慘狀,崔行舟的心都緊縮了,飛身撲過去翻檢著有無眠棠和母親的尸體。 那等癲狂的樣子,讓手下的侍衛(wèi)們都看得膽戰(zhàn)心驚,連忙也過去幫著尋找。 等到手下檢查一遍,并沒有看到王府的任何一位主子后,崔行舟才略略松了一口氣,疲憊地躺入血泊之中。 東州的禍亂剛剛解除,自己的后院卻起了火。 現(xiàn)在是眞州府里亂得很,不光是有匪兵,還有一群趁火打劫的潑皮無賴??墒谴扌兄垡宦纷邅?,也很清楚,這些敢明目張膽毀了王府的人,絕對不是眞州的那幫泥腿子。 而是一直隱匿的暗處,伺機捅他刀子的人。 這樣的老陰貨,除了綏王劉霈,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至于他的目的……崔行舟稍微打探了一番后,才知前段時間有人大批搜捕兩個貴婦人,聽著那畫像的樣子,就是他的母親和眠棠。 看來綏王是準備捏住他的軟肋,然后予取予求。 當時逮捕了不少的人,都用馬車運走了,也不知道眠棠和母親是否在其中。 此番眞州之亂并不難查,崔行舟逮住了幾個未及撤退的匪軍,吊起來抽,只問出了他們是原來青州石將軍的舊部,臨時得了這趟差事,得了厚重的金銀行事。 雖然用了石將軍來遮人耳目,可是崔行舟已經篤定行事的就是綏王了。不管眠棠和母親在不在他們的手上,自己都要拿捏了綏王的七寸才好。 所以崔行舟撥來快艇,連夜出擊追趕綏王的妻兒。這類急行軍,對于崔行舟來說是家常便飯,于是稍微費了一番周折,便將綏王妃和綏王小世子給擒拿在手。 綏王此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既沒有擒獲住趁手的人質,又沒法跟淮陽王交換。 最要命的是,兩廂做的都不是什么地道的事情,沒法直達天庭,彈劾崔行舟擄人之妻兒的下作。 為今之計,只能加緊撤走兵馬,不留下什么話柄,再派人說和,只說誤會一場,綏王并不曾抓過太妃和淮??h主,叫崔行舟放人。 兩個王爺互相掐架不提。 再說柳眠棠,在山野里又停了幾日,始終不見人來搜山,派出侍衛(wèi)偵查,才知那伙子匪兵已經陸續(xù)撤了回去。而淮陽王的大軍已經開拔回來了。 聽聞這消息時,楚太妃潸然淚下,多日未洗過的臉上,淌出兩道泥沖河床,昔日的雍容華貴當然無存。 眠棠寬言安慰楚太妃馬上就要否極泰來,然后吩咐芳歇服侍楚太妃,去溪邊稍微洗漱一下,免得下山失了淮陽王府的體面。而自己帶著碧草去外面探探風聲,再定接下來的行程路線。 其實眠棠也是故意這么安排的,待得將一名侍衛(wèi)派下山去找尋淮陽王的衛(wèi)隊通報行蹤后,她只帶著碧草從山后徑直去了山下的荒草店。 這幾天,她對鬼頭鬼腦的陸全避而不見,一直在琢磨著自己竟然便是陸文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