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淮陽王的臉也是整日臭著,看著眠棠總是纏著她的手腳不放,同時也是加緊安排著回眞州的事宜。 他當初整編軍隊時,留了一手,眞州的子弟兵是按民兵計算,如今戰(zhàn)事結束。淮陽王大筆一揮,只當麾下沒有這些“解甲歸田”的將士。 若是照著這樣法子來算,他需要交出的兵馬便少之又少了。 兵部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一直在跟淮陽王糾纏此事。不過也是天助淮陽王,東州一地發(fā)生的洪澇,當?shù)赜惺Я颂锏胤课莩圆黄痫埖霓r民聚眾造反,沖擊了官府,殺了朝廷命官,搶奪了官倉,一時間鬧得越來越大。 此地距離眞州不算很遠,若是派別人剿匪就有些舍近求遠,所以崔行舟主動請纓,要替萬歲平定禍患。 東州的禍亂愈演愈烈,若是不能平息,大燕的糧倉就要出現(xiàn)問題。而且上陣殺敵,總要有傷忘,若能就此損耗淮陽王的兵力,是再好不過了。 最后開宣帝頒布下圣旨,宣召淮陽王為平定東州的大帥,揮師東州,平定禍亂,同時下詔恩典家眷,賞賜新址府宅與淮桑縣主,讓她留京居住。 這是歷代帝王管用的法子,出兵打仗的將領,都要將家眷留在京城抵為質。 只不過淮陽王是世襲之王,自有封地,叫他的家眷前來,有些費事。當初讓他領兵時,誰也沒想到他能活著回來,先前那位早死的皇帝也就沒有宣召太妃入京。 而如今,淮??h主乃是淮陽王的未婚妻,將她留下為質,也說得過去。 可是萬歲宣旨時,才發(fā)現(xiàn)淮桑縣主已經不在京城了。據(jù)淮陽王說,淮??h主不耐京城水土,頻頻嘔吐,便一早離京,回轉眞州了。至于她何時能回來,全看身子能不能熬受得住,還請萬歲開恩體恤則個。 柳眠棠并非朝廷大臣,她的去留自然不用報備朝廷。就算她是被淮陽王偷偷送走的,開宣帝也挑揀不出任何的錯處來。 更何況東州以西的慶州也傳來被義軍攻破的壞消息,剿匪事宜耽誤不得。 開宣帝剛剛登基,根基未穩(wěn),只能讓崔行舟先行出發(fā)剿匪,再細細計較事情了。 雖然剿匪事緊,可是崔行舟還是先回了一趟眞州。他久久沒有歸家,聽說太妃平添了幾許思念親兒的白發(fā)。 他出兵東州路過家門,自然要回家看一看。更何況,他此番還帶回了一個嬌滴滴的未婚妻,總要妥善跟母親交代好,才可放心出兵。 他那未婚妻雖然早早回了眞州,卻是回到了北街的宅院,據(jù)說是要好好打點下自己手里的店鋪買賣,并沒有自己貿貿然去淮陽王府。 所以崔行舟在日夜趕路之后,很自然地直奔靈泉鎮(zhèn),先看看柳眠棠有沒有乖乖地等著他。 柳眠棠見他不回王府見母親,卻先來看自己,只說他太荒謬,這般行事,若是被太妃知道了,豈不是要挑理? 可是崔行舟,卻跟匹久餓的猛虎一般,嗅聞到眠棠身上的馨香,加之回了北街,熟門熟路,一時竟是別處沒有的情致,任誰也攔不住的。只要解一解渴,才能安穩(wěn)回府。 眠棠如何能抵得住他?婚前不同住的盟誓,再次被撕扯得沒了樣子。北街的小宅院的院墻都稍顯不隔音了些,真是春意蕩蕩。 而眞州王府終于可以迎回王爺,實在是件歡喜的大事情。高管事一早得了太妃的吩咐,張燈結彩,迎接著王爺。 可是偏偏派人打聽到王爺都入了眞州地界了,卻遲遲不見他回來。太妃忍耐不住,便命人再去問問王爺?shù)侥牧恕?/br> 過了半日,有人回報,說是王爺在靈泉鎮(zhèn)停留了一下,好像還過了一夜,等得吃完了早飯,再過江回府。 楚廉氏今日帶著女兒來府上等著迎接王爺回來,聽聞了這話,眉頭噙著不滿道:“太妃,你看我可曾騙了你?說行舟那孩子不聲不響地在北街養(yǎng)了外室吧!你先前還不信呢!聽說他出征時,那外室都跟去了,北街宅院一直空落著……這是誰家養(yǎng)的姑娘,這么勾著爺們兒,哪有纏著他,不讓他來見母親的道理?” 第77章 說起來,自從西北戰(zhàn)事開來,這廉楚氏就幾乎長在了淮陽王府里。 剛開始時,是楚太妃因為兒子貿然解了婚事,讓廉苪蘭的聲譽受損而覺得有所虧欠,不好回絕廉楚氏。可是到了后來,便純粹是圖個身邊有個能說話的人了。 廉楚氏熟諳楚太妃的脾氣秉性,若是立意討好,定能把握住她的脈絡,來回幾次后,楚太妃倒是對廉楚氏說兒子在靈泉鎮(zhèn)養(yǎng)外室的事情半信半疑。 等提審了崔行舟的車夫后,那車夫也老實交代,的確是有幾次送王爺去靈泉北街,可是里面住的是誰,打死他都不知道。只是見過那女子長得靈秀,實在不可多見的美人。 如此確鑿下來,楚太妃再看向外甥女廉苪蘭時,便滿懷歉意之情——原來早在兒子定親時,便瞞著家里養(yǎng)了外室。最后還找借口說表妹跟他不是一條心,只因為廉苪蘭身染惡疾便跟人解了婚事,著實可恨! 懷著這樣虧欠的心思,楚太妃是立意等崔行舟回來后,讓他收回前言,重新跟廉家締結婚書的。 而廉楚氏也寬容大度,表示行舟那孩子年輕,一個人在外難免受得那些個狐媚女子的勾引而行差走錯。只要他能被太妃點化,知道自己錯了,那么廉苪蘭是愿意等著崔行舟回來的。 只是初時西北戰(zhàn)事緊張,時不時總有各種所謂的小道消息傳來,嚇得太妃日夜寢食難安,廉楚氏母女也并不大常來。 直到后來,西北大捷總算確鑿由驛站傳遍四野,楚太妃才猛然松一口氣,而廉楚氏母女也來得勤了起來。 不過崔行舟總要進京述職才能返回在眞州,楚太妃只能耐著性子等兒子歸來。 可恨兒子生平就是個不省心的,雖然家書定時傳來,卻只寥寥數(shù)語,對于她幾次轉述廉楚氏話里的意思,都是視而不見,只說著自己身子康健,叮囑母親注意一類的寬泛之詞。 眞州離得京城又遠,消息可不像臨州之間來得那么暢快,總不見崔行舟回來,便有人又謠傳起他不見容于新帝的話來。 楚太妃急得又是起了一嘴的水泡。而廉楚氏許是也跟著著急,也病倒了,好些日子沒來王府。 直到淮陽王快要到眞州的消息傳來,廉楚氏才拖著“病體”又帶女兒上門。 王府里的太妃再怎么著急,也得耐著性子等淮陽王自己回來。不然去靈泉鎮(zhèn)北街拎人來回,實在是太傷王爺?shù)捏w面了。 不過這股子急切可沒有傳遞到北街的小院子里。 這一夜,淮陽王過得且滋潤呢。 一夜的狂風暴雨摧折嬌花后,嬌花被吹得折了腰,狂風暴雨也懶起床。 眠棠睡得一覺睜開眼時,屋外已經是陽光普照了。 眠棠伸手推了推崔行舟,問道;“不是說今日你回王府見太妃嗎?怎么還不起?” 崔行舟閉著眼,拉著她的手道:“急什么,王府在那又不能跑了。我已經命人給母親傳話,晚飯前趕回去就成了……到時候你也隨我一并回去,那些店鋪的帳容空再理?!?/br> 眠棠睜開眼,眼里的惺忪倒是消減不少,想了想道:“還請王爺先回,太妃并不知我,總得容空讓她老人家有個心理準備?!?/br> 崔行舟也知道眠棠甚是自尊,若是母親驟然知道他定了親,說出什么不快的話來,她一定會存在心底,于是拉著她的手,親了一下手背道:“那也好,我明日再接回來接你?!?/br> 二人又溫存了些許,崔行舟才戀戀不舍地起身,換衣戴冠后,領著莫如侍衛(wèi)準備回眞州。 誰想正出門的功夫,卻在胡同口,跟一位剛下馬的爺走了個頂頭碰。 這一臉興沖沖的來者,正是鎮(zhèn)南侯趙泉。 昨日他的小廝來靈泉鎮(zhèn)采買,竟然說看見柳小姐從一輛馬車上探出了頭,好像正趕著去北街的方向。 趙泉也是半信半疑,想來看看。他上次去向眠棠求親,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又因為自己說漏了嘴,告知她崔九受傷的事情。第二日眠棠便跑得沒了影子,大約是給崔九送藥去了。 趙泉以前知道眠棠滿心都是崔行舟,沒想到知道他是騙子后,她還這么心想著他。 鎮(zhèn)南侯一番癡情盡付東流水,傷心之余便黯然離去。然后長久的分離,讓相思更苦,是以聽聞眠棠返鄉(xiāng),他又是忍不住想要去見眠棠,看她是否看透了崔九那廝的薄情寡義,對他死心了。 可沒想到卿卿佳人沒有先看到,反而看見崔行舟穿戴整齊地從北巷接口里出來。 趙泉頓時沒了好氣,臭著臉跟崔九抱拳道:“淮陽王,多日不見,太妃可一直惦記著你,總跟我的母親哭訴思兒之情,可您還有閑工夫逛北街” 以前趙泉吊兒郎當?shù)乩p著眠棠,崔行舟便覺不悅,奈何沒有名正言順的借口申斥他。 如今眠棠已經跟他簽了婚書,他豈容自己的未婚妻身后跟著只淌哈喇子的饞狗? 于是他沖著趙泉正色道:“我已經定親了?!?/br> 趙泉愣了一愣,道:“那是好事,你跟廉表妹重修舊好了?” 崔行舟搖了搖頭,指了指北街口方向,道:“本王的未婚妻你也認識,便是西州陸家外女柳眠棠。” 崔行舟的語氣平常,可是趙泉卻聽得瞪得眼睛溜圓,疑心崔行舟在騙他。 那柳眠棠的出身他可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是想要進清高些的府門,光是她有個被砍頭的爹都是不配,更何況崔行舟說的還不是妾,而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妻……他是不是真瘋了! 當下他拉著崔行舟不放,硬是將他拽到一旁的酒樓里,要細問他緣由。崔行舟趕著回家,只端起酒杯自罰三大碗后對趙泉道:“嘉魚,我知你心悅她,可凡事總有先后,她先寄情于我,是不爭的事實。你與她實在無緣,以后還請敬奉她為嫂子,莫要言語怠慢,不然你我只能友盡?!?/br> 趙泉的眼睛一直瞪得跟雞蛋,那嗓子也被崔行舟噎得說不出話。他可明明記得眼前這廝最開始對北街小娘子不屑一顧的嘴臉。更是曾經說過眠棠輕如螻蟻,碾死了也無足輕重的話來。 怎么現(xiàn)在姓崔的卻跟換了個人似的,鄭重地告之,他已經跟柳眠棠締結了婚書,他人染指不得了? 崔行舟說完這話,就拍了拍一直張著嘴的嘉魚兄的肩膀,又好心提醒他,自己的婚期不遠矣,他可早早準備賀禮。畢竟兩人是多年的友誼,若為一個女人散了,就不值當了。 趙泉氣得不行,差一點開口罵娘:“你這廝……還想著讓我給你賀禮!怪不得能成大事!厚顏無恥得很!竟然是將跟蠻兵的狡詐都用在我身上……我明白了,你先前便是迷惑著我,假裝不屑一顧的樣子,明明知道眠棠不愿為妾,卻總跟我強調著眠棠出身不好,讓我去跟她提貴妾,自己卻去提正親……用心真是狡詐!狡詐……還賀禮!等你壽終那日,我定備下一副好壽材送你!” 崔行舟知道趙泉在氣頭上,他也不想跟好友解釋自己跟眠棠一路糾結的心路歷程,畢竟太傷男兒尊嚴。于是淡淡道:“眠棠心悅著我,想來也跟不得其他男子。我看她可憐,也不好辜負了她。你若不來也罷,我依然當你是摯友,以后若有相幫之處,我定然加倍還君之厚情罷了?!?/br> 說完,他便沖鎮(zhèn)南侯抱了抱拳,告辭之后轉身離開了酒樓。 趙泉看著崔行舟利落上馬絕塵而去的樣子,只氣得自己給自己拍胸解氣。這廝就是個薄情寡義之輩!多年的友情都豈如敝履。眠棠為何就看不清崔行舟的真面目! ……不過這廝也夠狠的!竟然敢娶這般出身的女子為妻!也不知淮陽王府里知道了這事兒,會鬧出怎樣的亂子來…… 再說崔行舟到達淮陽王府時,已經是下午時了。 王府的下人盡出,恭迎著王爺回府,太妃也被人攙扶著,眼含熱淚看著她的兒子從馬背上利落翻下。 難怪兒子解了婚書,又西北大捷后,說親的媒婆子都要踩爛了王府的門檻。過了這么久,她的兒在西北的冷風里,竟然又平添了男兒錚錚之氣,看上去更加英姿非凡了。哪個女兒家看見這般英俊的王爺能不動心? 崔行舟一路大步疾行,來到太妃敏面前請安下跪。太妃眼紅含淚扶著兒子起身,卻嗅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太妃心里不由得一皺眉,疑心他是在北街的外宅子里飲過酒再來的。那北街里養(yǎng)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竟然白日哄著爺兒飲酒! 她可是向來知道兒子自律,除非年節(jié)或者應酬,否則滴酒不沾。結果被這北街的女子拐帶的,簡直要成了酒蒙子不成! 崔行舟并不知太妃腹誹,只笑著讓身后的侍衛(wèi)抬著從西北帶回來的特產入府,分發(fā)給眾人。 不過看見姨媽廉楚氏和表妹也在時,崔行舟的表情略淡了些,但也依禮向姨媽問了好。 就算結不成親,但姨媽總歸是自家的親戚,也不好就此不向往來。 廉苪蘭之前聽聞吳太后想要招崔行舟為駙馬,心里著實擔憂了一陣。她的母親也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期間還頻繁在鎮(zhèn)南侯府走動。 畢竟趙泉也是她的表哥,新近又與前妻和離,一直未曾續(xù)娶,雖然鎮(zhèn)南侯比不得淮陽王,但是也是可靠的備選。 可惜鎮(zhèn)南侯似乎是被外面的什么女子給迷住了,總是往外跑,廉苪蘭也尋不得機會跟她的趙表哥聯(lián)絡情誼。 幸好后來淮陽王摔斷了腿,斷了太后的念想,雖然太妃聽聞這消息時連哭了幾場,可是廉苪蘭卻是心里松了一口氣。 腿瘸不瘸的,也不影響承襲事宜,倒也無妨。 不過從兩位表哥的表現(xiàn)里,廉苪蘭對那等子狐媚勾人的女子都深惡痛絕,又覺得大凡男子都是如此,女色當前,情誼不值千金。既然男人都是這樣,她為何不尋個位高權重?這心里倒是更加篤定崔表哥了。 可是今日見表哥下馬,腿腳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便,據(jù)說是尋了名醫(yī)一直用藥,腿腳已經見大好了。而且表哥的英俊更勝從前,真是叫人看了就心神一蕩。那種意氣風發(fā)的上位男子的氣場,最是叫人心醉雌伏…… 廉苪蘭最近總是抱怨著母親,當初攛掇著她推遲了婚期,不然的話,她現(xiàn)在已經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何必偏居客座,卻跟表哥說不上一句話? 等崔行舟扶著母親回到正廳后,便是母親噓寒問暖,詢問他的近況如何,面見新君時,可都妥帖? 崔行舟一一回答,而姨媽廉楚氏也不失時機恭維著外甥的才干定然能得盛寵隆恩。 不過眼看著崔行舟連看都不看女兒一眼,廉楚氏也是心里發(fā)急,便引著話道:“王爺,您奔赴西北后,真是叫家里人牽腸掛肚,自從你走后,太妃吃不下不說,就連你表妹苪蘭也清減了不少……” 崔行舟并不搭言,只轉身跟楚太妃道:“母親,我還有一事未及稟明就就自己拿了主意,還望母親見諒?!?/br> 楚太妃笑著看著兒子道:“你行事向來沉穩(wěn),府里的事情不都是你做主?有什么見不見諒的?” 崔行舟微笑著道:“母親不怪兒子自作主張便好……我與萬歲親封的淮??h主已經定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