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 直到那群年輕人出了咖啡店的大門,沈鐸才起身。 “沈總,還要繼續(xù)跟嗎?”小楊問。 跟人倒沒啥,但是老總親自跟,就有點少見了。保安部那么多人也不是養(yǎng)著白吃飯的。 沈鐸問:“歡樂谷?‘龍潤’集團(tuán)的?說是拿了幾個全國之最的那個項目?” 小楊極機(jī)靈地笑起來:“是的!之前‘鯤鵬建設(shè)’提出來那的那個g市游樂場企劃案,就有參考這個項目。當(dāng)時還說您什么時候有空,可以去現(xiàn)場考察一下呢?!?/br> 沈鐸只哦了一聲。 小楊笑嘻嘻道:“我看擇日不如撞日。沈總你今天也沒有其他行程,不如順便去……考察一番吧?” 沈鐸一笑,從善如流。 * 盛夏周末的游樂園,在任勤勤看來,簡直就是一個喪尸基地。 小喪尸們尖叫亂跑,一臉麻木的大人們拖著疲憊的腳步在后面追趕,口中一邊發(fā)出低沉的咆哮。 熱辣辣地太陽曬得每個人都一身汗臭,和烤腸和冰淇淋的香氣一道,混合成了一股帶毒的沼氣。 可是馮燕妮兩口子熱情萬丈,絲毫不懼烈陽和熱浪,就像魚而回歸了大海,滿地亂竄。 “他們倆還真是絕配?!比吻谇谔湫苑牵拔覀儜?yīng)該帶兩根牽引繩來的?!?/br> 徐明廷忍俊不禁。 “其實,”任勤勤訕訕道,“之前沒機(jī)會和你說。沈鐸把我調(diào)進(jìn)項目組了。” 徐明廷的笑容散去。 他隨口的一句挑釁,沒想真的得到了對方的回應(yīng)。沈鐸這么做的用意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小舅是不是不樂意我們倆來往?” “沒有的事?!比吻谇谶€得硬著頭皮替沈鐸轉(zhuǎn)圜,“安排我在這個時候進(jìn)項目組,沈鐸有他自己的打算,并沒有針對什么人和事。至于我們倆,從工作的角度,目前私下往來也不好太密集。萬一有什么不好的話傳到甲方那里,對我們兩家都沒好處。” 徐明廷不置可否地一笑,“小舅好像真的把你管得很嚴(yán)呢?!?/br> “還好吧?!比吻谇诤斓?,“我畢竟跟著他在學(xué)習(xí),他又是我頂頭上司,當(dāng)然要多聽聽他的指導(dǎo)了?!?/br> “可你不是只是兼職嗎?”徐明廷說,“你的事業(yè)是你現(xiàn)在做的專業(yè)。你將來要走的路,和他不一樣,不是嗎?你并不會永遠(yuǎn)跟在他身后,對吧?” “是歸是,但是……” “我并不是想對你們評頭論足?!毙烀魍⑸钌畹匾恍Γ佳壅f不出地清俊溫和,“我只是覺得,你一向是個獨立有主見的人。雖然小舅栽培你,對你恩情深重,但是你也沒必要唯他馬首是瞻,事事都聽他的?!?/br> 任勤勤勉強(qiáng)一笑:“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的。你有別聽燕妮胡說。我沒有對沈鐸言聽計從的。我有我的規(guī)劃,會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 “那就好?!毙烀魍⑺闪艘豢跉?。 陽光下的徐明廷,清爽俊朗,笑容和煦,言語中的情誼是那么動人,完全就是十八歲的任勤勤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戀人。 可是十八歲的徐明廷,不會這么精明犀利地同自己分析人際關(guān)系的要害。 作為一個成年人,精明犀利當(dāng)然是優(yōu)點。任勤勤和徐明廷如果是少年情侶走到今天,也會為他的成熟而高興。 但如果時間驟然跨越了七年,把一個這樣的徐明廷送到自己面前,任勤勤已有些不大適應(yīng)了。 “你們倆回頭換個清涼點的地方再慢慢對視吧!”馮燕妮跑過來,“走,我們?nèi)プ莻€據(jù)說是全亞洲最大最刺激的過山車!” “??!我想起我家水龍頭沒關(guān)。”任勤勤扭頭就走。 馮燕妮一把將她揪住,湊到她耳朵邊磨牙:“你想讓徐明廷知道你想做他小舅媽嗎?” “……” 馮燕妮如愿以償,拖家?guī)Э诘刈M(jìn)了過山車?yán)铩?/br> “害怕?”徐明廷看任勤勤興致不大高,“怕的話,不用勉強(qiáng)。我也不坐,下去陪你好了?!?/br> “沒事的?!比吻谇诿π?,“只是覺得太熱了而已?!?/br> “可是我好怕呀……”車末尾,小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縮在座位里,面無人色。 “沈總,我從小就怕坐這個。我之前還看過一個新聞,游樂園的過山車出事故,嘩啦飛出去,全車都死光光了……” “死不了的。公司給你買了巨額的保險。”沈鐸收起了墨鏡,露出一張白皙俊美的臉,引得前排兩個小女生紛紛回頭,吃吃竊笑。 “保險不?;蠲缴蚩?!”小楊欲哭無淚,“我還沒結(jié)婚呢。我可是我們老楊家三代單傳的獨苗,要給家里做種的……” 咔嚓一聲,防護(hù)欄放下,阻斷了小楊逃生的最后一線希望。 電車啟動,滿載著一車人的歡笑和驚叫,駛了出去。 * 歡樂谷這個全亞洲最大的過山車還真名不虛傳。 電車就像一只漏氣的氣球,在半空中好一陣翻滾,橫沖直撞,甩得人腸子都要從喉嚨里掉出來。 “啊啊啊——”馮燕妮和宋寶成振臂歡呼,“好爽呀——” “啊啊啊——”小楊也在鬼哭狼嚎,“我要死啦啊啊啊——” 車回到站臺停穩(wěn)。全車只有沈鐸如出發(fā)時一樣巋然不動,全身上下只有頭發(fā)略微有點凌亂,反而甚有美感。 防護(hù)欄抬起來,沈鐸戴上墨鏡,邁出修長的腿,施施然走了下來。 “沈總,您還是人類嗎?”小楊問。 不等沈鐸回答,撲到一邊吐得飛流直下三千尺。 人群的那一頭,任勤勤也剛下車,正拍著胸脯壓驚。 女孩兒臉紅撲撲的,襯得眼睛格外明亮,頭發(fā)蓬亂,一縷卷發(fā)正粘在臉頰上。 徐明廷忽而抬起了手,輕輕將那一縷頭發(fā)撩起,拂向她后腦。 任勤勤下意識去摸頭發(fā),卻是和徐明廷的手相碰。 她觸電般地把手收了回來。 兩人一時都有點訕訕。 沈鐸瞇起眼,眸中碎光如尖刺。 后頸微微一陣刺痛,任勤勤下意識轉(zhuǎn)頭朝后望去。 新一波的游客正在上車,人群熙熙攘攘,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過癮吧?”馮燕妮他們嘻嘻哈哈地跑過來,“走走,要玩的項目還多著呢!” 第69章 根據(jù)小楊事后的回憶,這一天的經(jīng)歷就像一個終身難忘的噩夢。 那四個年輕人精力旺盛無比,而且專門找游樂園中最驚險刺激,最喪盡天良的變態(tài)項目挑戰(zhàn)。 當(dāng)然,最毫無人性的,應(yīng)當(dāng)屬自己的老板沈鐸。 沈鐸真不愧是個熟悉多種極限運動,拉著滑翔傘能飛躍大峽谷,開著小快艇能在七級大風(fēng)的海面沖浪的男人。 玩這些刺激項目,對沈鐸來說猶如閑庭信步。對小楊來說,卻是地獄一般的體驗。 任勤勤他們從高空翻滾列車玩到勇敢者轉(zhuǎn)盤,從跳樓機(jī)玩到超級秋千,一口氣不帶歇息。 馮燕妮甚至還能舉著自拍桿做直播! 小楊凄厲地慘叫:“啊啊啊——放我下去!放我下去——mama——” 玩完一圈下來,任勤勤氣喘吁吁,整張面孔都浮著亮晶晶的汗水,蓬松的卷發(fā)被汗水打濕,粘在臉頰和脖子上,有些癢。 “你等等?!?/br> 徐明廷走進(jìn)旁邊一家旅游商品店,不一會兒,帶著一瓶礦泉水走了出來。 他把礦泉水塞進(jìn)了任勤勤的手里,自己則繞到女孩身后,將女孩的秀發(fā)攏在掌中。 任勤勤險些被水嗆住,忙道:“我自己來就好……” 可徐明廷的手速很快,已將她的頭發(fā)扎了起來。 “瞧,很簡單?!彼砷_了手,后退半步,露齒一笑,“現(xiàn)在是不是清爽多了?” 沈鐸戴著墨鏡,站在十來米遠(yuǎn),都要被這小白臉的笑閃瞎了眼。 “沈總,還繼續(xù)考察嗎?”小楊面無人色,如一具行尸走rou。 街道上人潮涌動,那對年輕男女正站著交談,兩張年貌相當(dāng)?shù)拿婵?,若有若無的情愫。 那是自少年時期起就延續(xù)至今的緣分??v使中途斷裂過,可是再延續(xù)起來,也不過只需要一點點時間罷了。 沈鐸忽而自嘲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小楊心中直呼萬歲,看老板心情不好,又很體貼地安慰道:“其實,您也不用擔(dān)心。說心里話,我覺得勤勤對小徐總也沒太多意思,不會被他……挖走的?!?/br> “你知道什么?”沈鐸斜睨了小楊一眼。 因為我有女朋友而您是個單身狗! 小楊表面上客客氣氣道:“我女朋友教過我,看一個女孩子對一個男生有沒有意思,就要留意她有沒有偷偷看對方?!?/br> 沈鐸的腳步慢了下來。 “剛才我們跟了一路。我發(fā)現(xiàn)勤勤對小徐總雖然很友好,但是并沒有偷看過他。就算說話的時候,眼睛看幾眼就轉(zhuǎn)開了。” 沈鐸停在了路中央,目光一時十分悠遠(yuǎn),像看到了回憶里什么不曾注意的片段。 小楊說:“當(dāng)然,我也不是專家,就是隨口分析。也許勤勤和別的女孩不一樣……” “她沒什么不一樣。”沈鐸說。 “啊?”小楊茫然。 沈鐸倏然轉(zhuǎn)身,往回走。 小楊悔不當(dāng)初,啪地抽了自己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