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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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卑微地跪在殷長闌面前的樣子、說的那些低三下四的話,她都一一地聽見了嗎? 甄漪瀾奮力地扭過頭去。 一旁的侍女素娥卻扶住了她的肩,手勢輕柔又不容抗拒地帶著她轉(zhuǎn)下了石階,曲廊飛翹的檐角擋住了視線,只有男人低沉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飄出一兩聲:“……謠言……手這樣冷……暖爐……” 容晚初被李盈急匆匆地從寧壽宮請了回來,就被殷長闌安置在了西側(cè)殿的立屏后頭,聽著甄漪瀾說了這半晌的話。 有些事猜測是一回事,聽見有個人以另一種口吻重新述說一遍,又是另外一種心態(tài)。 容晚初聽得入了神,連手爐失了火氣都沒有留意。 殷長闌把她的手扣在掌心里捂了捂,道:“一點也不肯經(jīng)心?!?/br> 容晚初有些赧然地爭辯道:“屋子里熱?!?/br> 她心思還在甄漪瀾說的話上,就微微地皺著眉,仰頭看著殷長闌。 她神色間全是擔憂和關切,目光澄明,一雙杏子似的大眼睛里水光柔柔的,讓殷長闌只是看著,心里就不由得跳了起來。 口舌都有些微微的干燥。 他舔/了舔嘴角,不由得稍稍地認同了女孩兒剛才說“屋子里熱”的話,仿佛口角都失去了水分,而仰著頭看著他的小姑娘,唇/瓣像是春日里的花兒似的,糯粉色的一截舌尖若隱若現(xiàn),又像是在花蕊里藏了一口甘甜的井泉,引誘著饑渴的行人溺斃其中。 殷長闌難以克制地垂下頭去。 火熱的鼻息撲滿了容晚初的臉頰,男人霸道的唇/舌侵占了她的感官,女孩兒微微有些無措地睜大了眼,溫熱寬厚的手掌就撫上了她的后頸。 男人的力道溫柔,扶在頸后酥/麻麻的,讓她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 白日的天光透過薄薄的眼瞼,瞳珠和羽睫都不安地顫抖著,托著后頸的手微微地用了力氣,搭在腰間的手臂也越扣越緊,男人像是不滿足于這一刻的唇齒相偎,而想要把懷中的小姑娘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去。 容晚初喉間發(fā)出破碎的低吟,還沒有泄進空氣里,就被男人吞咽下去。 她在迷迷糊糊的失神之間記起掛在心頭的事,忍不住扶著他的肩,低聲道:“你的傷……” 回應她的是更加兇厲的掠奪,鼻腔中的空氣都漸漸稀薄下去,奪走她氣息的男人似乎終于發(fā)了慈悲,稍稍地向后退開了一點,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她聽見他似乎低柔地笑了一聲。 容晚初顧不上說話,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 第67章 紅窗影(2) 女孩兒面色透紅,眼眸水潤, 唇上的嫣紅色澤盈盈欲滴。 撩起睫自以為凌厲地瞪過來的一眼, 也像只被惹惱了張牙舞爪的小奶貓兒似的, 十足的柔軟可愛。 殷長闌低低地一笑,連肩后傷口里隱隱的撕痛都淡去了。 他又啄了啄她的唇角,鼻尖在女孩兒鼻翼上親昵地磨蹭著, 心甘情愿地哄她:“是我孟浪了, 阿晚原諒我, 嗯?” 胸腔中原本像要破壁而出一樣劇烈的心跳慢慢地平息了, 容晚初氣得揚手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又顧忌他背上的創(chuàng)口,落下去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斂盡了力氣。 輕飄飄的, 讓殷長闌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嗓音猶然帶啞,這樣咫尺的距離里, 像片羽毛似的在容晚初耳中心上搔著。 女孩兒好不容易褪去了顏色的耳根又燒了起來。 殷長闌目光微動。 再這樣下去, 小姑娘就要生出惱了。 他舔/了舔唇, 雖然還沒有饜足,到底克制住了心里的念頭, 側(cè)頭在她瓊鼻上淺淺地吻了吻, 就挺直了腰, 將人攬在懷里,徐徐往門外去。 容晚初這時才想起殿中還有其他服侍的宮人,一時有些心虛地捏了捏殷長闌的手臂。 “沒有人在?!币箝L闌忍不住笑道:“早就出去了,你身邊的人都乖覺得很?!?/br> ——還不是一樣的丟臉! 容晚初氣不過地又捏了一把。 殷長闌有意要引她開心, 只管拿話來逗她,看著小姑娘又是氣又是笑,眉目盈盈的,都是鮮亮又生機勃勃的神色。 他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來。 到進了暖塢的門,容晚初到底把前頭的事又記了起來,問他道:“事情真如甄氏所說的那樣么?” “也不盡然。”殷長闌并不隱瞞她,就將自己手中的信息也一一地與她說了說,又道:“當中還有許多事沒有實證,還要細細地查,還有那個逃走的烏古斯通納爾,甄氏言辭之中并沒有提到這個人,恐怕她也并不知道甄閔夷外面的安排。” 容晚初點了點頭。 殷長闌垂著睫,又道:“何況甄氏斷尾求存,說出來的話自然都是撿著好聽的說,幾分真假尚且還不能定?!?/br> 他壓了壓眉,鼻腔中發(fā)出微微的一聲濁音,道:“就是她身邊那個侍女的死,究竟是甄閔夷一人所為,還是她和甄閔夷的默契——也說不準?!?/br> 容晚初因為上輩子阿訥的死,潛意識里將瑪瑙這件事壓得深深的,這時忽然又聽殷長闌這樣提起,不由得有剎那的戰(zhàn)栗。 殷長闌從來都知道她的通透聰慧,萬事都不隱瞞她,但也素不愿她為這樣的事揪心。 他不動聲色地提起桌上的茶壺,替她斟了一盞暖茶。 清甜的茶湯入了口,溫熱的瓷壁貼著手指,處處都讓容晚初覺得妥帖而舒暢。 她平復了心情,慢慢地嘆了一口氣。 殷長闌道:“你從前同她相處得好?” 容晚初微微怔了一怔,才意識到他說的不是侍女瑪瑙,而是賢妃甄六姑娘:“我從前在閨閣中時,不大同人交際。與甄姐、甄氏,竟也算是比旁人都熟稔些的了?!?/br> 說到順口處,仍然先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甄jiejie”出來。 人物俱非,她神色間不免生出些慨然。 殷長闌撫了撫她的鬢發(fā),溫聲道:“她心思太沉,我私心里盼你往后少同她來往些?!?/br> 容晚初不由得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道了一聲“好”,才反應過來,有些疑惑地看著殷長闌,道:“你……準備留下她?” “既然她寧可自斷根須,也要跳出/水面上來,”殷長闌輕描淡寫地道:“留著她一命又有何妨?!?/br> 可是她險些害死了他。 容晚初抿了抿唇,到底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下來。 她無聲的表態(tài)落在殷長闌眼睛里,他剎那間就領會了她的心意。 殷長闌的心里軟成了一團。 他的阿晚,從來看不得他受一點點的委屈。 他笑著喚她道:“阿晚!” 容晚初不甘不愿地撩起眼睫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看住了他,就露出薄薄的嗔惱來。 殷長闌溫聲道:“甄閔夷在甄家一人獨大,甄從瞻志大才疏,被甄閔夷壓制多年,京官、外任資歷都淺薄,能力也十分的有限?!?/br> 甄從瞻,就是甄漪瀾的父親,甄家二爺甄忋。 吏曹之事,容晚初自然沒有殷長闌更清楚。 她認真地聽著,就微微地點了點頭。 殷長闌道:“弒君謀大逆,規(guī)反天常,悖逆人理,是株連九族的重罪,絕無有免之者?!?/br> “甄氏想把甄從瞻摘出去,因此求于我。我聽了她的話,應了她的所請,剩下的事還要看甄氏自己?!?/br> “倘若她給了群臣一個足夠的理由,讓甄閔夷自己死在自己的手上?!币箝L闌看著容晚初不掩擔憂的神色,含笑道:“一個甄從瞻而已,甄黨認的是參知政事、腦子里裝著天下吏曹的甄閔夷,同甄家一個廢物又有什么相干?” 他道:“我只望能早些給我的阿晚一個八方來朝、清平盛世,甄氏和她的父兄,貪生怕死、蠅營狗茍之輩,阿晚,我不會因此覺得委屈?!?/br> 他神色泰然,面上微微含笑,眉宇間一派軒朗蕭疏,容晚初怔怔地看著他,心里難以掩飾的憐惜之外,又生出無邊說不出的歡喜來。 無論廟堂之中有怎樣洶涌的暗流,大朝會上西番人的使節(jié)以“獻瑞”之名進上雪狻猊,猛獸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發(fā)狂,險些啖傷天子,卻是不爭的事實了。 朝中為如何處置心懷不臣的西番蠻夷而又吵成了一團。 容玄明的繼夫人戚氏又向?qū)m中遞了一遍帖子。 算上年前的兩回,這已經(jīng)是戚氏第三次求見容晚初了。 阿敏捏著梅花落的斜紋紙箋,不由得有些犯愁。 阿訥從她身邊走了兩趟,見她始終都出著神,甚至沒有察覺到她的來往,就有些好奇地問:“出了什么事?” 阿敏被嚇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驚魂未定地回頭看了一眼,沒好氣地抱怨道:“人嚇人,嚇死人。你是屬貓的嗎,走路沒有個響動?!?/br> 阿訥倒被她的反應嚇到了,抱著雪貂阿瓊的手都不由得一松,小東西兩條前爪抱著她的衣袖“吱吱”地叫了兩聲,潞綢的衣料就被輕易地勾開了,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撕裂聲響。 侍女回過神來,連忙把懷中的小祖宗重新攏穩(wěn)了,莫名其妙地看了阿敏一眼,道:“我在這里來來回回地過了好幾趟了,倒是你,一副做了什么虧心事的樣子,心里琢磨什么呢?” 阿敏知道是自己出神,不免有些臉紅,強撐著沒有露出來,目光落在手上,又嘆了口氣,就把帖子亮在了阿訥的眼前,道:“戚夫人又來求見娘娘?!?/br> 阿訥道:“既然正經(jīng)遞了帖子,你也只管給娘娘看一眼罷了。倒在這里長吁短嘆起來?!?/br> 阿敏微微皺了眉,道:“你懂個什么。” 容家如今容嬰、容玄渡和容縝都在京中,容嬰是奉了容玄明的命令,年前回京來討要平柳州所需的糧草輜重的——阿敏想起容府中的故舊悄悄傳到她手里的消息,再和著跟在容晚初身邊的所聞所知,不由得心中暗暗地擔憂。 容縝想要替容嬰到柳州去。 橫豎不過是押解軍需,容玄明最初打算帶上的也是容縝——是容縝當時不想出京而拒絕了而已。 倘若是平常,容縝想去柳州就去,容嬰留在京里,總比到京外刁山險水的地方去要好。 可是如今…… 阿敏嘆了口氣。 她道:“我只怕戚夫人看不懂眼色,惹了娘娘生氣?!?/br> 阿訥只覺得她今日實在奇怪。 客人看不懂眼色,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到時候替主子出氣就是了。 她把阿敏細細地看了兩眼,探手就從她手中抽走了那張名帖,道:“你也不必在這里東想西想的。我替你去呈給娘娘,娘娘倘若生了氣,都算我的?!?/br> “哎?”阿敏在背后不由得跳腳。 廉尚宮的身影出現(xiàn)在圍屏底下,壓低了聲音笑吟吟地道:“敏姑娘,訥姑娘,娘娘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