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蒙驁帶領大軍進入之后，便當機立斷搶了那個主將在函谷關的控制權，這行為間接面去的眾人的化妝進入，簡直聰明絕頂體貼入微！

    明夷也進了函谷關。

    因為有一個注定繁忙的夜晚，趁著白晝還有一點空閑，明夷特意去看了函谷關內(nèi)的太初宮、以及當年函谷關關令尹喜的舊居。

    據(jù)說函谷關中還保留著老子當年親手寫下的《道德經(jīng)》，明夷很想親眼目睹一次，可惜這種寶物秦國人嚴防死守，堅定的拒絕了明夷要求。

    一直到快要黃昏時，明夷才慢悠悠的走到了田文臺。

    此時臺上還有一人——嬴政。

    高臺之上，清風帶著初夏的氣息，穿過千山萬水拂面而來。

    遠方道路盡頭隱約揚起的灰塵，那是五國聯(lián)軍即將到來的征兆。

    而嬴政就站在木質(zhì)欄桿邊，遙望已經(jīng)西沉的日光，橘紅色的光彩倒映在他漆黑眼中，交織成奇異色澤。

    “公子獨自一人來田文臺，是為感懷當年孟嘗君？”明夷隨口說道。

    當年孟嘗君在秦國時，秦王想要殺掉他，孟嘗君一路偽造驗傳跑到函谷關，因為函谷關一直到雞鳴時才開關被攔住，眼看著追兵將至，他的門客中有一個會雞鳴的人開始叫起來，引得周圍的雞全部開始叫，函谷關因此而提前打開，孟嘗君體提前逃跑。

    這件事還延伸的一個詞語叫雞鳴狗盜。

    如今他們所在的田文臺也叫雞鳴臺，據(jù)說就是當年學雞叫的地方。

    嬴政目光中噙著淡淡的不屑。

    “齊國孟嘗君、趙國平原君、楚國春申君、魏國信陵君，此四人雖然有幾分才華，但還不配朕之感懷?！辟届o的說道。

    明夷面色微微古怪，“別的先且不論，魏國信陵君可是剛剛將你秦國打敗，到現(xiàn)在秦軍還被追殺?！?/br>
    嬴政目露嘲諷，“五國聯(lián)手才敗，況且此四人名揚天下的事跡，亦從反面證明了秦之強?！?/br>
    “……這倒也是?！泵饕某姓J道。

    戰(zhàn)國四公子名揚天下的事跡里，有的是因為成功逃離了秦國追殺，有的是從秦國成功把自家質(zhì)子帶走，有的是招來了其他國家武力援助、成功讓秦國從都城退軍，有的是以一己之力合縱五國敗秦。

    但不論是從哪個方面講，都從側(cè)面證明了秦國的威震天下、無可抵擋。

    “那公子來高臺是為何？”明夷問道。

    嬴政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后指著遠方太陽說道“看?！?/br>
    明夷瞇著眼睛迅速盯了一秒太陽，“并未有何異?！祝帐?？”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日光變得暗淡，不是因為烏云遮住了太陽，而是太陽本身在消失！

    濃郁的漆黑陰影緩緩遮住太陽，將其掩埋至半弧的彎鉤，從山川、樹木、河流到人，原本明亮的大地陷入夜色般的黑暗……

    古人不明白日食的原理。

    原本井然有序入關的士兵們爆發(fā)出一陣陣嘈雜的亂音，指著天上的太陽惶恐大叫，甚至已經(jīng)有人開始跪在地上不停叩拜，喃喃祈求著上天寬恕。

    不過瞬息，整個函谷關已經(jīng)亂成一團。

    一身黑衣的巫者瘋狂拍鼓，彈奏出一陣陣激烈的鼓點，高深祈求著上天寬恕，將太陽還給九州黎民……

    不過瞬息，整個函谷關已經(jīng)亂成一團。

    到處都是慌亂奔跑的人群，無人有空顧及到高臺上的二人。

    看著背對自己的黑衣少年，明夷一改先前溫和，瞬息沉冷。

    “公子之前說，在秦軍到來后，將我推下函谷關城墻?！泵饕恼f道。

    嬴政頭也不回的說道“不過玩笑而已，難道你……”

    下一秒！

    明夷指尖用力，狠狠推向他脊背。

    昏暗的天幕下，黑衣少年猝不及防，如同一顆隕落的流星般掉下幾十丈高城墻！

    “……但我卻未曾開玩笑。”明夷拍拍雙手，微笑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秦莊襄王三年，蒙驁攻魏高都、汲，拔之。攻趙榆次、新城、狼孟，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王龁攻上黨。初置太原郡。魏將無忌率五國兵擊秦，秦卻于河外。蒙驁敗，解而去。五月丙午，莊襄王卒，子政立，是為秦始皇帝——《史記·秦本紀》

    第41章

    所以說這是一個注定繁忙的夜晚啊。

    下一秒，明夷幾乎不帶半分停頓的跑到高臺的另一邊去，雙手在木質(zhì)欄桿上用力一撐，緊貼著田文臺外飛躍兩三米，跳在高臺外的陶土獸首排水管上。

    當初建造時為了下雨后排水方便，這青石臺上每隔一丈多就有獸口形狀的排水管，加上青石外表沒有被打磨光滑，還保留了粗糙凹凸的本質(zhì)，想要直接跳下去并不困難。

    明夷沿著排水管輕巧迅速地往下跳躍，不過短短幾秒時間，便到達底部。

    天上的日食還在繼續(xù)，黑暗中，到處都是慌亂奔跑和伏地祈求的秦國士兵，亂糟糟一片。

    趁此大好時機，明夷搶奪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匹馬，翻身上馬后狠狠一甩馬鞭，背對著函谷關，向五國聯(lián)軍的方向跑去。

    跑過城墻拐角處時，明夷回頭看去。

    “何人掉下高臺？”

    “長公子！長公子！”

    “速速去叫疾醫(yī)！”

    ……

    數(shù)人圍繞著嬴政吵吵嚷嚷，一個身著披風鎧甲的背影、依稀像是蒙驁的男子正背著嬴政，匆匆向關內(nèi)走，少年鮮血幾乎染紅了大半衣服。

    明夷哼笑一聲，毫不猶豫和留戀的沿著馳道繼續(xù)向前狂奔。

    五國聯(lián)軍本就全力向函谷關奔馳，不過半個時辰，就與策馬狂奔的明夷正面相遇。

    幾個士兵騎著快馬向前奔來，手中青銅戈揮舞著對準明夷，高聲喝道“你是何人？擅闖軍中！”

    明夷勒緊韁繩讓馬匹停下，率先伸出沒有武器的雙手來表明立場。

    “我并非秦國人！”明夷高聲說道“魏國龍陽君是我?guī)熓?，特來求見！?/br>
    士兵們一聽此話不敢大意，連忙稟告上級，將她帶入軍中，然后來通知明夷說龍陽君還在其后，想要一見恐怕得再等等。

    幾十萬大軍自然不可能一次追殺至函谷關前上，不說別的，僅僅是馳道也容納不下這么多人同時趕路，因此按照速度，騎兵、各國主帥、步兵、手持軍械機關的后勤兵等先后朝此處趕來。

    明夷現(xiàn)在在的這支軍隊中就是幾萬騎兵，是速度最快的那一批，在逃跑的秦軍身后緊追不舍，

    只可惜終究慢了一步，當騎兵們到達函谷關下時，全部的秦軍已經(jīng)回到烏龜殼，函谷關封閉關門、飛鳥不入。

    五國聯(lián)軍派出人在城下叫囂辱罵，秦軍也視若無睹，絕不出關應戰(zhàn)。

    到了晚上，包括龍陽君、信陵君等人在內(nèi)的第二批五國軍隊趕到。

    明夷一個人安靜的在帳篷里面坐著，擦拭手中長劍，有些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明夷以為是師叔龍陽君，抬頭一看，沒想到來人卻是蓋聶和屈淵。

    一段時間不見，蓋聶消瘦了不少，眉間多出兩道深深的紋路，在看到完好無缺的明夷時，毫不掩飾的驚喜中混雜了一絲不可察覺的愧疚。

    而一旁的屈淵就直白多了，毫不猶豫的快步上前，簡短卻有力的擁抱了一下師姐，來表達自己的思念和驚喜之情。

    明夷屏住呼吸等待兩秒，感覺時間差不多后伸手推開了他。

    “許久不見，師傅、師弟。”明夷微笑著說道。

    “這些天師姐都去哪里了？我同師傅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甚至懷疑你已經(jīng)死了！”屈淵又急又快的說道。

    明夷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蓋聶仔仔細細的將面前少女打量一遍，確定沒有嚴重傷口后微微放松，說道“無事就好，這些天你去了哪里？”

    “我同秦國那幫人掉下山崖后，擔心李牧再來追殺，便與秦國中人隱姓埋名一路來到此處，后來聽說五國聯(lián)軍將至，擔心戰(zhàn)時波及到我，就趁著白晝?nèi)帐硶r函谷關還沒有徹底封閉，偷偷來找?guī)熓辶?，沒想到師傅也在?！泵饕恼f道。

    這段路程說起來簡單，但哪有那么容易，僅僅是混出函谷關便難如登天。

    蓋聶略帶深意的看了明夷一眼，卻也不再多問。

    “你受傷如何了？”蓋聶關心的問道。

    “傷口已經(jīng)快好，并無大礙，師傅不必掛念?！泵饕钠届o微笑道。

    一陣短暫的沉默，三人都沒有說話。

    蓋聶微微躊躇，又開口道“尋不見你之后，我護送趙姬夫人去了秦趙邊境，然后師弟說戰(zhàn)事爆發(fā)，我便來助他一臂之力?！?/br>
    明夷點點頭表示聽見，問道“五國與秦國不會一直打下去，不知戰(zhàn)爭結束后，師傅想要去往哪里？”

    “我還未曾想好，許是燕齊一代?！鄙w聶說道。

    明夷笑了笑，毫無征兆的開口道“我母氏尚在咸陽，我想幾日后就啟程去看望，就不與師傅同行了。”

    蓋聶頓時一怔。

    他還未曾開口說話，一旁的屈淵就已經(jīng)緊皺眉頭，急急開口道“這怎么行！秦國人殘暴，況且一路艱難險阻，萬一出事怎么辦！”

    明夷略過這句話沒有回答，問道“師傅認為呢？”

    蓋聶也不贊同，想了想，勸說道“你若真想去探望母親，等戰(zhàn)爭結束后，我?guī)闳デ貒?。?/br>
    明夷搖頭拒絕，溫和的說道“因為某些緣故，我必須在這幾日內(nèi)啟程去咸陽，就不勞煩師傅了?！?/br>
    蓋聶緊接著追問究竟是什么原因，都被明夷避而不答，這卻被蓋聶誤會為另外一種想法——姬明夷不愿意再與他同行！

    找個借口支開屈淵以后，帳篷內(nèi)只剩蓋聶和明夷二人。

    黑衣劍客低頭看比他略矮的姬明夷，俊美的容顏上失去了一貫的坦然自若，眉頭緊蹙著，帶著這些日子里不為人察覺的愧疚。

    “當日你們二人同時有難，我總得擇其一……不論如何，為師很抱歉……”

    明夷沒想到蓋聶會道歉，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波瀾。

    蓋聶似乎不知道該怎樣表露，因此話語說的很緩慢，“……我知你心中還在怨我，可是明夷，你劍法雖然已經(jīng)不錯，但不足以稱得上一流，獨自一人危險重重，還是與你師弟結伴為行的好。”

    明夷沉默幾秒之后，真心實意的開口道“師父誤會了，我沒有怨恨過您。”

    蓋聶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fā)，并沒有相信。

    “這是我真心所言，剛掉下山坡那幾日，確實心中不平，后來就心中明悟了……”明夷平靜的說道“……當日之事，不過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罷了，不是魚之錯、不是熊掌之錯，更非取舍之人的錯?！?/br>
    最初確實有過怨恨，后來也確確實實想開了。

    要救誰是蓋聶的事情，憑什么要求他放棄另外一人來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