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上不算辛苦?！倍啪罢f：“但精神上，很寂寞?！?/br>
    第23章 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在第22章 里增添了銜接這章開頭的部分，建議先閱讀22章喔

    “老姚當時再沒有念想, 我理解他, 還幫助他, 準備把他的遺產(chǎn)捐贈給一個研究量子效應的科研組織，是個華人研究室。這家研究室是因為工作，無意中接觸到的。后來我仔細思考過, 這件事也不是不能cao作，雖然不一定能達到他的意圖……”

    “為什么？”周洛陽忽然問。

    杜景一怔，周洛陽旁若無人地說：“為什么三年前不告而別, 離開之后, 會去加入一個情報公司？”

    餐廳上了菜，樂遙沉默地刷著手機。

    杜景沉默片刻, 而后說：“你確定要我說？”

    周洛陽本想說“確定”，話到嘴邊, 卻沒有出口。

    “你就是這樣的人，”周洛陽有點傷感地笑了笑, 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半夜一個人突發(fā)奇想到外頭去坐著?！?/br>
    杜景說：“算不上, 我做事情有我自己的邏輯, 只是很多時候……”

    樂遙輕輕地接上了這句話：“……一般人不太能理解?！?/br>
    杜景點點頭，抬起手掌，與樂遙互拍了一下，樂遙笑了起來，說：“哥哥就不太能了解我的想法?！?/br>
    杜景：“但他總是以無微不至、善解人意自居?！?/br>
    “哎！”周洛陽說, “這話是什么意思？”

    氣氛變得輕松了點，杜景看了眼樂遙，給他切海陸大餐里的rou排，樂遙則盯著杜景腕上戴著的周洛陽送他的手表。

    杜景又說：“其間昌意有一名負責人，通過那家研究室，認識了我。他碰巧想辭職，于是朝李良意推薦了我，問我有沒有興趣回來，而找我的人，恰好也姓周。”

    “恰好也姓周？”周洛陽說。

    “恰好也姓周?！倍啪包c頭道，把盤子遞給樂遙。

    “這就是你回來的理由嗎？”樂遙笑著問道。

    杜景說：“算是其中一個吧，主要還是因為我想他了?！闭f著朝樂遙示意，坐在身邊的周洛陽。

    “于是就成為了公司里的海歸明星探員。”周洛陽釋然道，并開了少許嘲諷。

    杜景沒說話，對此照單全收。

    周洛陽又問：“昌意是什么屬性的公司？”

    “國安下面的非正式機構(gòu)，”杜景說，“中間經(jīng)過一次大的、傷筋動骨的整頓，現(xiàn)在情況好了不少，國內(nèi)環(huán)境最好的一點是，安全?！?/br>
    周洛陽明白他所說的，相比美國、墨西哥與歐洲，國內(nèi)的治安環(huán)境相當好，雖然在改開之后，滲透與活動變多，大陸境內(nèi)的反間諜工作卻做得非常完善，一部分是因為國內(nèi)制度較為完善，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中國全是黃種人，不像其他國家，有數(shù)量龐大的移民。

    “你打算做多久？”周洛陽問，這才是他現(xiàn)階段最關心的問題。

    杜景說：“看情況吧，需要錢，昌意開出的薪水還是很可觀的，也沒有這么多人際關系需要處理，我替他們辦事，他們付我酬勞?！?/br>
    樂遙問：“很危險嗎？”

    “不危險，”杜景輕描淡寫地說，“風險與收益并存?！?/br>
    樂遙那表情似乎有點想問“你缺錢嗎？”，卻忍住了。

    周洛陽沒有再追問了，輕松地說：“我找了份工作，后天去面試?！?/br>
    杜景眉頭略皺了起來，說：“你確定？我還有錢，都給你?！?/br>
    杜景正要摸手機，周洛陽卻道：“不行?！毙从中Φ溃骸澳愣颊埼页燥埩??！?/br>
    杜景忽然停下動作，眼神里帶著少許陌生，注視著周洛陽。周洛陽思考片刻，說：“我先上班看看，不行再說吧?！?/br>
    杜景說：“你認真的？”

    周洛陽點了點頭。

    樂遙察覺到氣氛不對，說：“你在宛市住哪兒？不是說要搬來我們家嗎？”

    杜景卻什么也沒說，周洛陽有點郁悶，心道應該是又開始了。

    “不舒服嗎？”周洛陽問。

    “沒有?！倍啪按鸬?，“吃吧，吃完送你們回去。”

    樂遙詫異地看了哥哥一眼，周洛陽以眼神示意不用問，他還有些話想對杜景說，但只能私下說，且無法確定，這算不算重話，會不會刺激到杜景。

    席間就這么忽然冷場，低氣壓結(jié)束后，杜景買過單，送兄弟倆回去。開門后，杜景沒有跟著進去，在門外朝周洛陽說：“抱歉，今天傷你自尊了?！?/br>
    “不是這樣?！敝苈尻柦K于等到了澄清的時候，想借此多說幾句，杜景卻道：“多陪他。”

    說著沒有給周洛陽解釋的機會，轉(zhuǎn)身下樓。

    周洛陽揉揉眉心，頗有點苦惱。

    “他經(jīng)濟上很困難嗎？”樂遙行動自如，依靠他的輪椅，在家里四處穿梭。

    周洛陽心想：他不困難，他掙錢的原因是咱們經(jīng)濟很困難。

    “樂遙。”周洛陽在沙發(fā)上坐下，示意弟弟過來，想好好與他談談，并給他按摩腿部，防止肌rou萎縮。

    樂遙停下動作，似乎早就料到兄長要說什么。

    “杜景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周洛陽說。

    樂遙說：“哥哥，你記得咱們約好的嗎？”

    周洛陽說：“記得，可我還是很在意你的想法，因為你是我的弟弟?！?/br>
    那天樂遙在車禍里醒過來以后，第一眼看見的只有哥哥，也很快反應過來，他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了。

    周洛陽在病房里一直陪著他，直到有一天，他用輪椅推弟弟出去，在東京大學附屬醫(yī)院的花園里散步時，樂遙便問他：“以后咱們一起生活嗎？”

    “嗯，”周洛陽說，“哥哥會照顧你的，爸爸mama其實沒有走，他們也會陪著你。”

    “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樂遙笑著說，“我才能答應你?！?/br>
    “什么？”周洛陽問。

    “你愿意與誰在一起，想做什么，都務必不要顧慮我。”樂遙說。

    周洛陽想也不想，點頭道：“我答應你，可你不會拖累我的，不要這么想，樂遙?！?/br>
    客廳內(nèi)，兩兄弟相對靜謐。

    樂遙忽然問：“我只是好奇，你們既然感情這么好，三年前又為什么會分開呢？”

    周洛陽艱難地尋找著措辭，不希望引起弟弟的誤會，說：“我和杜景大三那年吵了一場架，也許他意識到自己的病情有點嚴重，或者是不想破壞美好的感情吧？總之他就這樣走了?！?/br>
    樂遙說：“他是不是察覺到，怕你喜歡他？所以才疏遠了你？”

    周洛陽：“……”

    你真的適合去fbi。周洛陽心想，這曾經(jīng)也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心病，而樂遙只觀察了他與杜景三次相處，就發(fā)現(xiàn)了。

    也許在最后那段時日里，周洛陽已經(jīng)有點逾越了友情的限度。他感覺到了，于是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杜景也感覺到了，他們相處的情況開始變得有點不太自然。

    而周洛陽自己也說不太清楚，那究竟是愛情，還是習慣了彼此，像是家人一般的陪伴。最終他把這種關系理解為情感上的某種錯覺。

    周洛陽：“可我沒有，你看我們像同性戀愛人嗎？”

    樂遙說：“看得出你們感情很好?！?/br>
    “那是因為他沒有別的人可以倚靠，”周洛陽最后說，“情感上的?！?/br>
    “那你呢？”樂遙問，“我們一直在說他，你是怎么想的？”

    周洛陽沒有回答，還在思考。

    樂遙卻笑道：“你接受的人，我就接受，哥哥，你不用太在乎我，只是……我只是覺得……”

    樂遙也在艱難地考慮措辭，那表情與周洛陽如出一轍。

    周洛陽百味雜陳地看著弟弟，他們打出生就不一樣。樂遙在日本長大，受日式文化熏陶頗深，而日式文化里從小的教育，最根深蒂固的一點就是：

    不要給人添麻煩。

    “罪己”的念頭頑固地根植于每個人的心里，大到新干線脫軌，小到垃圾分類，所有人都努力地避免給別人添麻煩。樂遙內(nèi)里流淌著日本人的血，外在也保持著日本人相敬如賓的客氣與禮貌。

    “只是什么？”周洛陽以手掌按壓弟弟的小腿，問道，“你想說什么，都可以說。哥哥不會介意的，咱們是家人?！?/br>
    “只是……”樂遙最后說，“哥哥，你這許多年里，是不是都在委屈自己，為別人而活？”

    周洛陽詫異地看著樂遙，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說。

    樂遙不安地看著兄長，又說：“念書的時候，你要照顧杜景；現(xiàn)在又要照顧我，一定很辛苦吧？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這些牽絆與負累，你自己真正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不，不！”周洛陽馬上解釋道，繼而有點哭笑不得，說：“你怎么會這么認為呢？我從來沒這么想過！你也好，杜景也罷，你們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完全沒有覺得你們是……”

    樂遙打斷了周洛陽的話：“對啊，你只是習慣了，包括爺爺?shù)牡?，你總覺得自己有責任，‘該成為怎么樣的人’，卻不是‘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不！”周洛陽正色道，“樂遙，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br>
    樂遙安靜地看著哥哥，周洛陽用力摸了摸他的頭，說：“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選擇的，不存在迫于誰的情況，我心甘情愿。”

    樂遙說：“好吧，我只是覺得，家里如果有兩個病人要照顧，就怕你會更辛苦?！?/br>
    “他不是常常這樣，”周洛陽有點歉疚地說，“有時我不免認為……算了?！?/br>
    樂遙說：“你怕自己會帶給他更大的情緒波動嗎？可我覺得，他也很清楚這點，卻還是離不開你，你對他而言確實很重要?！?/br>
    周洛陽這些年里，總有愧疚在，他時而回想當初，是不是正因為他們感情太深，到得后來，杜景對他的一言一行亦愈發(fā)在意，最終間接導致了他的病情加重？

    “讓他搬過來吧，”樂遙說，“我會好好與他相處的，何況我本來也不怎么在家。如果你覺得他不會對你造成影響，那當然最好。”

    “嗯?！敝苈尻桙c了頭。樂遙明顯地有點累了，周洛陽便推著他回房間去。

    “你們什么時候再見上面的？”關燈前，樂遙問，“他回國以后就聯(lián)系你了嗎？”

    “什么？”周洛陽正在出神，旋即明白過來，解釋道，“就在出去談合伙的那天，九月七日。”

    “晚安?！睒愤b笑道。

    “晚安。”